《一城飞花追流云》z茉莉

6、卷一5

　　明亮的阳光毫不遮蔽的照在黑衣少年的身上，我终于清楚的看清了他的容貌。我虽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也没见过什么美男。但眼前这个，当算得上绝色。

　　长发松松绾起，一张轮廓分明的脸苍白如纸。眉眼疏朗处，那一双眼黑如点墨的瞳子如今只留下满眼的绝望。单薄的身形瘦小挺拔，在这晨风中竟在微微颤抖。他定定的看着我，自我缓缓回身，他就是这副模样，仿佛要看到天荒地老一般。

　　那双手微微颤抖着，向我伸过来，白皙的肤色令这双手象透明的一样，象易碎的水晶。

　　他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没经过太多的风霜。单纯干净得让人一眼看穿他的心思。痛苦，欣喜，酸楚在他脸上交替着。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在看到他的一刹那。我心头猛的升起了奇怪的感觉：我要远离这个人。

　　我很少会强烈的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可眼前这个，我不想再看见。即便他是如何的干净无辜，我也不想与他有什么交集。

　　也许是认为我要轻生；也许是认错了人；也许是梦魇了；也许……他与我的以前有关。总之，我有点恼怒他打破了我的平静生活。

　　擦肩而过，我径直下山去了。看来，我得另找一个落脚点了。

　　其实我早就想下山去游历一番，当做我莫名其妙的生存状态中一件胆大妄为的事。同时，我又是一个懒惰的人：出发的日子一推再推，从早春推到晚秋，一看到雪花飘飘，我立马理所当然的缩回小楼，等待着下一个早春。

　　今天这个黑衣少年，倒是坚定了我的决心。第二天，我便上路了。

　　几百年的休养，我不再是弱不禁风，可也绝不是力大无穷。所以，我的行李是少得不能再少。除了一套衣物，就是一大包干果。有吃有穿，应该不会有多惨吧﹗

　　走了好几天，在山中穿行，一会儿是宽阔无边的草原，一会儿是古树参天的密林。好在一路上并没有危险。越走人烟越密。偶尔会碰上几个樵夫，他们都又惊又怕的盯着我。那样的目光让我难受，有点无所是从，我开始变得更小心翼翼起来。

　　在山下溪边见到炊烟袅袅升起，是一家猎户。我躲在一边小心的观察着他们的穿着打扮，言谈举止。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这套白裙委实扎眼，估计那几个樵夫都把我真的当山鬼了吧﹗

　　考虑再三，我悄悄在晾衣竿上偷了一套粗布的女装衣裙换上，头发绾起来，我就与一个普通的小女孩没什么两样了。当然，为了防止有人追打，我把自己那套白色的衣裙挂在了竹竿上，以衣换衣，总不会有错了吧﹗

　　穿过树林，穿过旷野，终于到了一个城镇，高高的城门在晨光中耸立，浅灰色的棱廓在旷野中给人无尽的稳健和安全。城门上临水二字端端正正，居高临下的俯瞰着我。

　　进得城来，所有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新鲜的，我站在街边，看着人来人往，叫卖声此起彼伏，五颜六色的商品琳琅满目。500多年的寂静生活，从未见过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声音，那么多的颜色。虽纷乱吵杂，但也还能接受。

　　我对尘世的第一印象就是缤纷多姿，这万丈的红尘啊，难怪有这么多人念念不舍。与山上那种清静淡然不一样的是，这尘世充满了勃勃的生机，那份活力和欣喜宛如初升的太阳般明媚张扬。

　　忽然，街角处转出一队人，穿着一色的靛蓝衣裤，个个打伴得干净利落，脸上喜气洋洋。当头的一个生得体格健壮，满面红光，尤其是那两道斜斜上扬的浓眉，又黑又长，更显得虎虎生威。黑眉毛把手中的开路锣敲了一下，大声喊到

　　：“各位乡亲，顾二公子回府了，大家同庆啊。”

　　说罢，身后几个小厮抬出几个蒙着红布的大筐，沿街一个一个的发放起红包来。先拿到手的人定睛一看，惊喜的叫起来：“是钱，是钱，顾家发钱了。”

　　一会儿，街上有点混乱起来，有些人往里挤，有些人往外跑。往里挤的是要快点拿到赏钱，往外跑的是想叫家里人一起来好领更多。

　　当头的那人又敲了一下锣，喊话声加大了几倍，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街道上回响着，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大家不要挤，在原地站着，往前挤的不发，往前挤的不发。”

　　人们一下定住了，趁着安静的空闲，那人又喊到

　　：“大家别急，人人有份，人人有份。”

　　仿佛为了加强说服力一般，他大步走到我跟前，往我手里塞了一包东西。当时的我，赶了几天路，一身本来就褪色的粗布兰衣，仆仆风尘。头上还戴着个路边捡来的破斗笠，几片竹叶漏出来，遮住了大半张脸。

　　也许是看见我如此潦倒吧﹗黑眉毛想了想，回身在大筐里又捡起几包，走到我跟前，也不看我，回头盯着还有几个想蠢蠢欲动的人，一包，又一包的，慢慢把钱往我手里塞。

　　人群立刻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而我，这个因为不争不抢而得了意外奖励的人，一手满满的沉甸甸的小包，傻愣愣的站在路边，还没反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