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城飞花追流云》z茉莉

37、卷二9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西陵城保住了，城内几十万民众欢呼雀跃，喜气洋洋。不少人备了香案，拜祭上苍。还把西陵的太子立了长生牌，日日贡奉着。

　　可是那长生牌上的人，却几天不见了。昨天，宇华拨给我的四个黑影子齐齐跪在我面前，死活要我来看看宇华建业，我拗不过他们，再者，顾亦城不在，我的小命还要他们护着，我只能低头。

　　一大早，我就堵在宇华门口，任他再早出晚归，我都能见着他。门一开，我看见从门里走出的人，大吃了一惊。几天不见，宇华瘦了一圈，原来就消瘦的脸颊全凹了下去，显的颧骨更高了，眼睛深陷进去，眼里全是血丝。这那是早出晚归，分明是几天几夜未曾合眼。

　　我看了心中大大的不忍，虽然不喜欢宇华建业，但他为国事操劳到这步田地，也是让人敬佩的。我强压着心头的震动缓缓的说

　　：“宇华，陪我吃个早餐吧﹗”

　　宇华看着我的眼，缓缓点点头，随我到了餐厅。我给他盛上一小碗粥，他不做声，接过来默默的吃完。我也没什么话好说，移动眼光看这窗外，依然的阳光灿烂，那场浩劫，象从未发生过一样。

　　宇华沉默了片刻，说话了，声音有点嘶哑

　　：“小小，和我去一个地方好吗？”

　　我点点头，大概知道他要带我去哪里。

　　虽然有心理准备，当看到真正的情况，我还是惊骇了。虞山河两岸，满目疮痍，到处是洪水过后的淤泥，万亩良田，瞬间被毁，鸟语花香变成人间地狱，千里荒凉，一片死寂。

　　有风猎猎的吹过，尽是腥味和恶臭。也带来了远处断断续续的微弱哭声。洪水过去几天了，活着的人全在城中集中着，这片死神收割过的大地还有谁在哭泣？

　　我和宇华对视了一下，向哭声走去。转过一块大岩石，有一个小小的身体挂在树上，向下哀哀的伸着手，下面的大岩石边，一具尸体滑靠在石边。盛夏的天气，热得要命，尸体已开始腐烂，面容模糊，恶臭扑鼻而来，从衣着上可以看出是一个女人。那个小人儿也不过三四岁，哭得没了力气，人被绑在树枝上，一动也不动，听到我们来了，也只是抬眼看看，就象被打断脖子的鸟儿一样又倒了下去。

　　看那样子，想是母亲抱着孩子爬到大石上，想爬到树上避难，但那树太小，承受不住两人，女人就把孩子用腰带绑在树上，自己在一边陪着孩子，也不知是呛了水，还是被漂流的杂物打了，母亲掉进水中死了，还留个小孩在生死边缘挣扎。

　　小人儿还是活着的，可那样，估计也活不久了。在对视的一剎那，那双黑葡萄一般的眸子清亮的出奇。宇华上前一步，想抱起小人儿。我赶紧把他向后一拉

　　：“小心尸毒。”

　　说完，褪下手上的七彩珠串，定在半空中。手里凝出一团水，向小人儿撒去。晶莹的水珠经过珠串撒下来，带着七彩的光芒，一下把地面冲洗干净，小人儿也变干净了，是个小女孩，浑身湿漉漉的，睁大眼睛看着我。我闭上眼，伸出神识，确定她身上没有什么危害，才伸手把她抱下来。递给身后的黑衣卫，向宇华说

　　：“让她睡一觉，就好了，不过，可要浪费点你的灵药了。”

　　宇华看着我，疲倦不堪的双眼浮上一丝柔和

　　：“谢谢你，小小。”

　　我看着一片狼藉的虞山河两岸，洪水退去了，但虞山河本身的河水再加上东陵河的河水，这河道还是太小，水满满当当的，四处乱溢。我叹了口气

　　：“宇华，天气这么热，不能让百姓自行埋葬亲人，要集中在一起焚烧，以防时疫流传。”

　　宇华点点头，回身对身后的侍卫说

　　：“准备香案。”

　　香案准备完毕，宇华建业手执三柱清香，站在案几后，朗声祭奠

　　：“虞山河两岸父老乡亲，为保我西陵城三十万民众，受此大难，我宇华建业难辞其疚，魂魄未远，受我一拜。”

　　说完，双膝跪下，恭恭敬敬的拜磕了一个头。身后的随从官员忙不迭的也纷纷跪下，稍远点的老百姓也统统的跪下了。宇华建业一拜之后，起身大声说

　　：“然，想我西陵千年来，征战不断，为国捐躯者有何止千千万万。若为了大家能安居乐业，死也死得其所。英灵未远，受我一拜。”

　　我看着宇华建业，此时的他，形销骨立，风吹过来，衣服就在身上飘起来。没有初在琼林宴上见面时的风姿，但这时的他，却有着让人心服的帝王之气。

　　我站得很远，看着他与他的臣民们。这时的宇华，是一个君王，并不是与我跑马逛街的西陵太子。父亲病重，幼弟失踪，宇华建业一人承但了太多的责任。这次牺牲了那么多平民的性命，为了大局，他也只得恨心下手。帝王之痛，又有谁能明了？

　　有一句话，他说的是对的，没有人喜欢战乱，没有人喜欢杀戮。若能安居了业，有何必相互厮杀？光看这洪水的天灾就让人心疼了，为何还要制造人祸。真的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我正在出神，宇华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我身边，问道

　　“小小，在想什么？”

　　我想都没想，冲口而出

　　：“那东陵河为何会决堤？”

　　宇华的脸色变了变，拉着我的手，一路走一路小声的给我解释。

　　原来东陵河是一条贯穿两国的河流，东陵是上游，西陵是下游。一千年前，东陵河的水越来越混，夹杂的大量的泥沙把下游的河道几乎填满。一到汛期，西陵年年遭殃，到处决堤，哀鸿遍野。西陵多次向东陵提出要整治河流，不料东陵次次敷衍了事。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拖着，终于两国成了仇，开战了。

　　到后来，东陵更是做了件奇葩的事，在东陵境内开挖河道，不让河水经过西陵。西陵没了洪涝也没了水源，更是怨恨，所以，这千年的纠缠，两国早就打得忘了最初的原因了。

　　直到，现在，东陵河倔强的走回了老路，再次从西陵的土地上流过，大家才发现，人力不见得能胜天。

　　天意，还是要顺从的。

　　东陵干了那自挖河道的事，上游的泥沙照样下来，几百年自己也是年年受灾。逆天的滋味也不好受。还好，东陵河自己改道了。

　　所以，东陵派人来和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