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城飞花追流云》z茉莉

15、卷一14

　　我居然又在揽春阁睡着了，一觉醒来了，还是在合欢房中。衣衫整齐，真的只是小憩了片刻。只是天色已晚，太阳挂在山顶上，斜斜的照进来，窗边的看书的云影被构画成一个绝美的剪影。

　　我躺在小塌上静静的看着他，他好象也感受到了我的目光，抬眼望过来。背着光，我看不清他的容颜。仔细的努力的分辩了好久，还是看不清。我笑了，有点凄怨的轻声问

　　：“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吗？”

　　云影起身走了过来，跪在小塌前轻轻抱住我。轻轻的，慢慢的一字一句的说，

　　：“不，你是我最珍贵的宝贝。”

　　我没再做声，靠在云影怀里，我喜欢云影的怀抱，温暖而放心。我不知为什么会这么相信他，看他那宛如深井的双眸，忧伤时时环绕不去。云影，真的是过得很苦。我又能做什么？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天涯沦落人。我们两人在一起，就象两个无家可归的人在大风雪之夜相互靠近了取暖一样。

　　云影默默的从怀里掏出一快玉，晶莹剔透，纯静的紫色，华贵的紫色。他把玉为我挂上，又细心的调好长度，接着拉着我的手，对我说

　　：“答应我，永远不摘下来。”

　　我看着他那深深的眼眸，里面仿佛回旋着千万看不明道不轻的情丝。象受了蛊惑一般顺从的点点头。云影笑了，轻声说明

　　：“这是我母亲给我的，从小就带在我身上，居说有逢凶化吉的作用，我把它给你，愿你一世安稳，一世欢颜。”

　　我心中有终不祥的预感，这是做什么？以后不再见面了吗？为什么说这些象决别的话？

　　果然，云影起身站起来，笑着看着我

　　：“我要走了，你不去送送我吗？”

　　我大吃一惊，迅速的滑下小塌，急迫的问

　　：“你要去哪？”

　　云影背对着我，走到窗边，看着万丈的夕阳，无限寂寥的说

　　：“我本就是这世间的游子，自然是飘泊人间。”

　　我急了，口不择言的叫起来

　　：“那她们会放你走，你哪来的赎身钱？“

　　云影一愣，随后就笑了，回头看着我，轻嗔道

　　：“你的小脑袋里都乱七八糟的的想些什么啊？我是揽春阁请的琴师，合约到期，自然是要走的。”

　　什么？他只是个琴师？是我搞错了，一直以为他是头牌。这误会，大得﹗

　　云影看着我一脸的纠结，忍着笑说

　　：“你当日可是什么也没说，叫人随便安排一个，当时有空的就我一人，所以我只好随便来了。”

　　好吧，是我的错，可为什么一定要走呢？不能留下来？即使是为了我也不能？

　　我心里翻滚了很多次这个问题，始终没敢问出来。我自己尚且还搞不清去向，如何为别人许下生生世世的承诺？我们相遇得太早，都还没做好准备。有泪在眼底回旋，我侧过脸去，强按下心中的一点心动，收敛好一点点失意，抬脸时，已是笑意盈盈

　　：“好，相逢何必曾相识，走，我送送你。”

　　云影的行李简单得可怜，就一人一马一童。在夕阳下，长长的影子更显孤寂。走出了城门，右手边是一座小小的亭子，周围一层层的围种着点杨柳，倒也飘飘洒洒，平添了几点离愁。

　　云影伸手一指那亭子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那就是临水有名的折柳亭，听说如果离家的人在这折柳种下，若能成活，此人明年必会返回临水，与思念的人见面。我们去看看好吗？”

　　我抬步走上亭子，心中确是有点离愁，好不容易在这有个能说上话的，现在又走了，能不难过吗？

　　云影仿佛知道我的心意，抱了张琴过来，在我对面坐下。明珠般的双眼含笑看着我

　　：“一直听说姑娘的音律过人，今日我们合奏一曲如何？”

　　夏天的阳光很灿烂，尽管是黄昏，但阳光还是把整个亭子都照得亮堂堂的。云影一袭白衣，上面还是如泼墨般的构画出一只只展翅的蝴蝶，那蝴蝶五彩斑斓，栩栩如生，行动间，几欲飞去。我看得目不转睛，不由脱口而出

　　：“云影，你真好看。”

　　云影对我的脱线回答，笑了一笑，低头，勾动琴弦，开始了第一个音。

　　琴声悠长清越，仿佛能把人心中所有烦恼洗涤干净一般。我静静的坐着，听得入神。那十指飞舞，越发显得手指修长灵动。琴技谈不上上乘，那情却是真真切切。我感到了云影对我的殷殷叮嘱，温温情意。宛如长者的嘱咐，兄长的关怀。

　　我摸出了笛子，就着云影的曲子，开始一唱一合。两人的曲声缠绕，又各自分开，两曲对应之间，没有缠绵的情意，只有着心心相通的信任，肝胆相照的情怀。这是一曲离别歌，有着相忘江湖的快意。

　　一曲终了，云影抬头看着我，温暖的笑了

　　：“得与姑娘合奏一曲，此生无憾。”

　　他话音刚落，就听得一旁有人大喊

　　：“真是好曲子，好技艺。”

　　我循声望去，是四五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应是刚刚打马奔跑过，马还喘着大气。现在被人勒着笼头，都不耐烦的原地刨着蹄子。领头的竟是我那听话的小徒儿孙静明。

　　孙静明走上亭来，看见柱子后挡着的小环，愣了愣，又看看我的手中的笛子，有点傻眼，半天，规规矩矩的上前见了礼。

　　：“师傅。”

　　这下那几个贵公子傻眼了，犹豫了一下也纷纷翻身下马来，和我见礼。最后一个小一点的噘着嘴，别扭着不愿上前来，孙静明眼一瞪，那个小人儿才别别扭扭的上来见了礼，行的却不是见长辈之礼。孙静明怒意上升，看那样就想过去揍他一顿。

　　我看了孙静明一眼，他一脸的尴尬。我叹了一口气。不愿再为他们引见云影了，不要平添了堵。是我大意了，以为顾府对我着我这个女先生恭恭敬敬，可顾府外，临水城中，大多数人还是不能接受的。

　　我冷冷的说

　　：“为师送个朋友，你们下去吧。“

　　孙静明却没有走，瞥了一眼云影，轻声说

　　：“师傅，这天色也晚了，不如徒儿送你回府吧。”

　　我还在犹豫，一边的云影起身走下亭去，翻身上马，没再回头，大步的向前走。我依在亭柱边，看着他的背影，夕阳之下，他修长的身影被拉得长长的，在阳光中颠簸着，跳动着，渐渐远去。只有他的声音传来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回去吧﹗”

　　他走了好久，我才想起来，他连柳都没折，是准备再见无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