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锦天章》篠山白実

39、再见幽篁

　　“这还是算了！”我火速拒绝了她，接着便在王绒玥脸上看到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王绒玥其实已经把我看的透透的，二嫁女的名声我不介意，骗人什么的就更无所谓了，但虽然嘴上吵着要离开杜府离开杜瑜珉，实际上我却只是不想再让自己陷在这个圈子中，并非打算完全断开和杜瑜珉的联系。若真的听从后一个建议移居到了梁丘，那么我人生的支柱也就随之消失了，生活条件再优越又有何用呢。
　　“我没有嫂子这么厉害的手腕。嫂子也知道我从来没有管过家做过事，哪怕有着金山银山也恐怕会被我挥霍完的，还是不如留在那灵谷庵乖乖的修行吧。”我避重就轻地找了个借口。
　　说是借口，这同样是也逃不脱的理由了，真让我一个人跑到一无所知的外国去生活，改天就被人卖了的可能性大到无限接近于事实。
　　闻言，王绒玥一笑：“看来妹妹已经做出决定了啊。”
　　我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明明自己刚才嘴上还说着要考虑考虑呢，结果转头就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我都要被自己的愚蠢给感动了，真的。
　　而既然已经说出口，再去纠正或者辩驳什么就没有意思了。勉力维持着平静的表情点点头，这就算是和王绒玥确认了我离开杜府后的去处了。
　　“对了，看我的记性，差点有重要的事情忘记告诉妹妹。”她一眨眼：“幽篁长公主殿下下帖子请我们明天到宫中一聚，我觉得应该是和夫君的事情有关，明天我们一起过去吗？”
　　“一起过去？她的帖子难道是分开下的？”如果在一张帖子上同时写了两个人的名字，我们当然得一起过去了，就根本没有问的必要。
　　“是分开下的。妹妹和幽篁长公主关系亲密，长公主一时没有想起我也是正常的。”也不知她是真不介意还是装不介意，总之王绒玥的神情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咳咳，她还说的真婉转，估计这并不是我和瞿诗琴关系好，只是因为瞿诗琴不喜欢她罢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样大度，哪怕现在已经不追求杜瑜珉了，瞿诗琴对王绒玥的厌恶感一时半会儿大概还是不能消除的。
　　我们之间虽依旧没有到冰释前嫌的地步，但关系比起针锋相对（确定不是你单方面的？）已经好上不知多少，那同行一段路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说了，关系不好的时候我不也和她坐过同一辆车吗——不过是为了找她的茬。
　　于是在表示没有意见之后，又商量了一会儿灵谷庵和梁丘国的事情，接着我便再次回到了杜瑜珉的房间照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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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先进宫向太后（并非瞿远和瞿诗琴的生母，是一个基本用来当摆设的太后）和皇后请安，接着我和王绒玥便跟着瞿诗琴一起来到了她的寝宫。
　　说来这是在瞿诗琴的身份从公主转为长公主后我第一次见她，她的变化乍然看起来还是很大的，感觉一下子成熟了不少。
　　犹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她特地嘱咐让我帮她和莱昂牵线搭桥的事情，现在想来心头真是百感交集。
　　开始的对话非常官方，而且多数问的有关杜瑜珉。我猜想是因为我们府上只有杜瑜珉这一个男丁，企王瞿远想了解杜瑜珉的情况又无从下手，虽然有个洛安在身边，但估计瞿远也不敢盯着他问以免被看出破绽，权衡之下只好让自家妹妹从杜府的女眷上开刀了。
　　在这些事情上我自知没有王绒玥的脑子动得快，所以基本把问题都丢给了她回答。而王绒玥不愧是能把家里家外管得井井有条的一把手，从我离开家到如今杜瑜珉受伤的一系列事情，官话也能回得滴水不漏。关键在于一番话明明听上去好像和事实没什么出入，但实际一琢磨给人的感觉又和真相完全不是一回事。
　　我在这边暗暗佩服，她的叙述已经接近了尾声。
　　随着一句“因为夫君受了些惊吓，在回到府上后就昏昏沉沉睡去了。妾身斗胆请孙御医为夫君看诊，孙御医认为夫君身体无大碍，今日晚些应该就能醒来。多谢长公主的关心，若因此耽误了君主的大事，那妾身可就是万死不辞了”，她起身行了一个大礼。
　　我一看，不能她跪了我还坐着吧，于是跟着一起跪了下去。
　　“——起身吧，本宫没有怪你们的意思，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罢了。左丞相没事那当然再好不过，君主自然也是这么想的，怎么会反而责怪左丞相的家眷呢。”瞿诗琴做了一个平身的手势，她的贴身宫女上前把我们虚扶了起来。
　　“想必左丞相夫人在府上还有很多事物要操劳，有末锦陪着本宫打发一下时间就好，本宫就不留你了。”果然瞿诗琴还是不怎么喜欢王绒玥，正事一办完就打算撵人家走。
　　“长公主殿下的好意妾身心领了，不过殿下如果不打算留妹妹过夜的话，妾身还是希望与妹妹一同回府。”咦，我没和她说好还要一起回去吧。
　　瞿诗琴拿着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王绒玥，良久才回答：“那你就在这里等着吧，栾华我们走。”

　　离开大殿前我偷偷瞄了王绒玥一眼，但她也没趁这时间给我一点提示，我只好抱着满腹疑问走进了瞿诗琴招待客人用的内间。
　　“你到底是怎么了？刚才王绒玥说的话都是真的？”周围只留个别心腹，瞿诗琴一坐下便迫不及待把问题扔了下来，这时候我才找回了点以前那位幽篁公主的感觉。
　　“差不多吧，确实是这么回事。”我不想隐瞒她，可她背后的那位是盘算着要杜瑜珉命的企王，我还没自信到认为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超过了瞿远。
　　闻言，她的眼神变得更加古怪了，犹如我突然长了第二张嘴巴似的。
　　不过不知为什么，瞿诗琴没有选择继续深究这个问题，而是突然拉扯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进来：“对了，我问你一件事情。”
　　“？”
　　“那个人，就是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到你们府上做客的客人。你觉得他有没有留在这里的打算？我听皇兄说，洛安过不了多久就会走了，但是和洛安一起来的人还是有可能留下来的吧？”她说起这些话的时候面露期待之色，和我一脸吃了屎的表情交相辉映。
　　“你难道真看上莱昂了啊。”那家伙和杜瑜珉完全是两种类型的男人，口味变得能不能不要这么快：“我还是奉劝你一句不要抱太大希望的好，估计他们是要一起回去的。”
　　莱昂想杀死我的事情我也不打算拿出来告诉瞿诗琴了，瞿诗琴这人看起来非常感情用事，实际上脑子清楚得很。莱昂杀不杀我不打紧，能不能留下来才是关键。
　　“可惜，要是他愿意留下来的话当个驸马也不错，比起和梁丘联姻我还是更想当这个作威作福的幽篁长公主。”她拿出了一把扇子遮住嘴巴偷偷地笑，果然没甚上心。
　　我却有些惊讶于她的发言：“联姻？你？”
　　“只是有这种可能性而已，我不愿意的话皇兄当然也不会强硬把我嫁过去，反正我们的妹妹多得是，到时候真有需要了随便找一个就好，皇兄还不愿意我嫁人后离他这么远呢。”幽篁长公主的分量比起其他长公主要重得多，与分量比重相同的瞿远也就更加舍不得这个妹妹。
　　“其实联姻也没这么糟糕，反正不可能联到梁丘帝头上（现任梁丘帝是个女滴），至于梁丘的几个皇子年纪不大但是都挺有出息的，而且听传闻长得也不错，这么优秀的男子拱手让人总觉得有点舍不得啊。”
　　“……你自己决定吧，开心就好。”我也没话说了。
　　如此想来，人和人还真的是不一样，她出身好一辈子人上人想怎么浪就怎么浪；王绒玥几乎落地孤儿但有手段懂得做人，现在已经盘算好不日离国一个人过活同样轻松；只有我始终是倚靠着别人，自己却一事无成还不愿努力，混到如今这个地步又能怪谁去。
　　“那你呢，你打算怎么办？”陷入自我厌恶中的我被这句话惊到，猛一抬头，折扇上方一双锐利的眼睛看了过来。
　　“哈、哈哈，诗琴你是什么意思，我能怎么办啊，整个大缅哪有人家肯娶我这么个只有空架子的媳妇进门。”我讪笑。
　　“都到这地步了你还装什么装啊，用得着我把话说的这么明白吗。”她的视线让我非常不舒服，那是一种被人看穿了的感觉：“你也差不多应该考虑放弃了，企国好男儿无数，何必吊死在这一颗歪脖子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