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回首》随烽石头

21、第 21 章

　　明德殿灯火已歇，拮芳殿却灯火通明，不时传来物品碎裂的声音。
　　“良娣，你有着身孕，怎么可以如此动怒呢”萧良娣的母亲沈氏扶着她细细安抚。
　　“娘，你看她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孩子，他父亲都不关心，生下来做什么”萧良娣抱着她娘委屈的说道。她是堂堂萧家的嫡女，自幼受尽宠爱，如今居然被一个宫女出身的太子妃夺了风头，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不要乱说话”沈氏看自己的女儿口不择言，连忙劝解道。
　　“我还怕她，我就怕这些话传不到她那里，不过是个不下蛋的母鸡”萧良娣越说越愤恨。
　　春儿、夏儿见萧良娣失了分寸连忙把不相干的人都撵出去，和萧夫人一起安慰主子。萧良娣身边有春、夏、秋、冬四个宫女，是萧良娣的陪嫁宫女，所以深得萧良娣的信任。
　　痛，就在萧良娣的怒气渐消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肚子痛起来，连忙抓着母亲的手痛呼。沈氏一看这情形，知道多半要临盆了，忙把人叫进来。她已经生育过四个孩子，所以一点都不慌乱的指挥众人工作。
　　李治原本睡得沉，半夜被人叫起心里很是恼火，不过听说是萧良娣要临盆了，只能披着衣裳出门，又嘱咐青衣等人看顾好王若瑾，让他继续睡。
　　与显德殿的宁静相比，拮芳殿已经快翻天了。宫人来来往往，连太子殿下都顾不得了。太子也很和气，坐在正厅喝茶走神，一点也不介怀。他其实最近有些恼了萧氏，前世萧淑妃很娇横，但她对着王若瑾尚算恭敬，这一世可完全不一样了。尤其是怀孕后，提出种种越矩的要求，因着她肚里的孩子和愧疚，他也尽可能的满足了，可惜人有时候就是宠不得。
　　时间缓缓过去，终于在天亮前，萧良娣生下了一个女孩。李治看着宫人强作欢喜的祝贺声，只是吩咐了一声看顾好萧良娣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留下满室愕然的宫人。
　　李治回明德殿时，青衣等人也很惊讶，不过都不敢多问，麻利的服侍他洗漱后便退下了。李治看宫人都退下后，才小心的走到床边，细细的看着王若瑾的睡颜，不知道在想什么。

　　拮芳殿萧良娣知道自己生了女儿后有些小失望，不过失望只是一瞬，下次再生男孩就是了，何况这可是太子长女，可以预见未来如何受宠。想到太子突然发现太子没在，忙问道。
　　沈氏知道太子连孩子都没看便走了，心知不妙，不过女儿才刚生产完，不能生气，便拿话岔开。可萧良娣哪里是好糊弄的，在她接连的追问下不得已沈氏只能说了实话。
　　萧良娣知道太子没看孩子便回到明德殿去陪太子妃，心内大痛，之后就放声大哭。
　　“女儿不哭，皇宫就是如此，跌倒了记住教训咱们再扳回来就是了”沈氏抱着她，也不停的抹泪。自己这个女儿从小就宝贝着长大，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太子妃，你也太过分了吧。无端躺枪的王若瑾要是知道自己莫名背了个罪名，一定要跳脚。
　　萧良娣牢牢的将母亲的话记在心里，是的，我会扳回来的。

　　刘良娣知道萧氏生的是女儿时没有说话，吩咐闵儿将贺礼送去后，就继续做伙计，太子对她并无感情，所以她只想和忠儿过安静的日子，只要萧良娣不会影响到忠儿的地位，她生男生女与自己又有何干系。
　　相较于刘良娣的平静，杨良媛可就是喜形于色，要不是云青提点，她大概还会说一句真是报应啊，可不是报应吗，看你以后还害人。顺带说一下，自从小悦被逐，云青就成了杨良媛的心腹宫女，也恢复了原来的名字云青。小悦管事时，为了彰显自己的受宠，她要求殿内其他宫女将名字都改为小字开头，还美名其曰好记，如今换人了自然这一条就废了。单从这一点上看，云青比小悦更懂得做人，改名字也要艺术或者有利益，比如大将军李绩，原本姓徐后因军功被赐李，跟着皇家同一姓，那是荣耀，你小悦不过一个宫女，也敢给人改名字，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王若瑾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看李治不在身旁，有些小失落，不曾想就在她要叫人的时候，李治就来到床边，揉弄她的长发。
　　“你啊，真跟猪一样，以后别叫王若瑾，就叫猪猪了”李治看最近王若瑾因病不用进宫请安，便不许青衣叫起，想让她睡到自然醒，谁知她竟然能睡到这会，连早膳都可以直接省了。
　　“我是因为吃药的缘故，平常不会的”王若瑾见他这样当着众人的面取笑自己，忙辩解道。
　　“得得，快洗漱，吃完饭带你去高阳那玩”李治催促道。
　　吃完了午膳，李治带着王若瑾去高阳那里坐了一会。高阳的婚期已定，是下月十八，不过一个月时间。天子嫁女，仪式繁重，高阳的母亲早逝，原本作为太子妃的王若瑾要负责统筹婚事，可惜她这段时间一直病着，皇帝陛下就让韦贵妃和燕德妃负责。到了高阳那，她正跟着韦贵妃学礼仪。
　　高阳看太子到来很是开心，韦贵妃便放高阳休息，去另一处和燕德妃商量其他的事。三人在院子里谈了一会，又给高阳的嫁衣做了点评，就打算离开，毕竟高阳很忙。
　　回去的路上，王若瑾有些安静，李治心里也清楚怎么了。高阳生母早逝，养在长孙皇后名下，又受父亲喜爱，难免有些娇纵，她一直不喜欢瑾儿这个嫂子，所以多有怠慢。李治看在眼里，也不甚在意，今天带着瑾儿去见高阳不过是为了过过礼数，给父亲面子而已，何况王若瑾很少与高阳接触，以后出嫁就更少见面的机会。
　　“对了，萧良娣昨儿生了个女儿”李治突然想起这事，觉得应该跟她说一下。
　　“什么”王若瑾瞬间被这个消息吓到，不是吧，昨天生了孩子，自己到现在才知道，身为嫡母，这个很失职啊。
　　李治看着王若瑾呆呆的表情很是有趣，便带着她回明德殿继续逗。王若瑾原本想去拮芳殿看看，毕竟自己身为太子妃，有照管她们的义务，只是太子一句，萧良娣很好，又有她母亲在，你凑什么热闹，赶紧跟我回家，便被带走了。
　　李治带着王若瑾穿过花园，打算直接回殿，不成想半路碰上了徐良媛。如果只是偶遇，那也就问候一下吃过没，身体好些没等客套话也就散了，不过这次徐良媛的阵势有些强，李治还真不能直接走了。
　　徐良媛的阵势是怎样的呢，她身边带着七八个人，在花园草丛上摆了一张小书案，她端正的坐在书案前提笔作画，旁边有两个宫人为她调色，又有两个太监站在她身后随时打算为她递东西，其余宫人则站在更后一些的地方，举止严肃。率先发现李治和王若瑾的是站在徐良媛身后的小太监，只见他规矩的行礼问安。太监的问安声让徐良媛将眼光从画里移开，她不慌不忙的跪下行礼，一派大家风范。
　　李治看着眼前这个才女的一举一动，不由得先看了一眼身旁的王若瑾，那眼神仿佛在说，瞧瞧人家的规矩多好啊。王若瑾则对李治的眼神视而不见，见了生气。
　　“良媛请起，这都秋天了，良媛作画的兴致还是如此的浓厚”李治笑着说道。
　　“殿下，四季有声，妾身只是想将秋的声音画出来”徐良媛缓缓起身，姿态柔美，面带微笑的说着。
　　“秋的声音，孤到是有些兴趣，不知是否有此殊荣”李治颇为好奇的说道。
　　“殿下说笑了，妾身的一切都是殿下的，殿下自然看得，不过还需少许时间，请殿下稍等片刻可否”徐良媛行了个半礼说道。待李治点头后，便重新入座，专心致志的画起来。李治则带着王若瑾在一旁不远的凉亭坐等。
　　秋日的风飒爽凌人，花园中只有菊花应景的开着，显着有些单薄。假山依旧，水声潺潺，秋天的东宫一样有着不同的风情，难怪徐良媛说四季有声。
　　“殿下，画好了”徐良媛的动作果然利索，果真不到片刻就完工了。两个小太监在徐良媛身后小心翼翼的拿着画，这画虽然以东宫为景，却不是画东宫，而是画百姓，是秋收的画，画着百姓带着笑在田间作业，只有真正了解百姓生活的人才可以这样将他们画得如此惟妙惟肖，那样的笑容实在是太真实，果然大气，不负才女之名。
　　“孤一直以为徐良媛精于诗书，今日才知道你的画才是真正的厉害，佩服佩服”李治感叹道，真真是可惜身为女儿身。
　　“殿下过誉了”徐良媛恭敬的说道。
　　“你是怎么想到画这个的”李治有些好奇，她出身不错，按理应该没有那么了解百姓的生活才是。
　　“妾身的父亲曾辗转多地任职，所以妾身跟着父亲走了不少地方，也亲眼见过百姓的生活。父亲曾和妾身说过，百姓很幸苦，春、夏、秋、东四季都不得休息，唯有秋天丰收的劳作方可以让他们有些慰藉，露出些许笑容。”徐良媛的声音和缓，听着让人舒服，也可以感受她话中那点点的感叹。
　　“你说的对，孤也很喜欢秋季”李治感慨的说道，目光转向了一旁的王若瑾，十分深情。
　　王若瑾心里突然有些不安，他该不是又要说什么惊人之语了吧。
　　王若瑾的预感十分准确，果然接下来李治又说话了“孤记得那一年也是秋天，太子妃站在落叶丛中，看着天空发呆，直到孤站在她身后，她突然回首，对着孤说我喜欢你，孤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李治深情款款的说道，唯有眼睛泄露了他的狡黠。王若瑾被气得全身发抖，李治见玩笑开大发了，忙拉着王若瑾匆匆离去，留下依旧保持着微笑的徐良媛在原地。
　　“娘娘，我们回去吧”徐良媛的大宫女穗儿有些战战兢兢的说道。
　　“是啊，回去吧，来日方长”徐良媛捡起地上的一片落叶握在手里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