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同]骗子》花一又

25、【24】存在×不背叛

　　库陆陆这几天总是睡不好。
　　他总感觉窗外有一双阴骘的金色眼睛盯梢着他，让他在半夜里惊醒，似乎是普夫的眼睛，但等他完全睁开眼睛之后，窗外是空无一物的。
　　也许是错觉吧，库陆陆把脑袋缩回毛毯里，缩成了一团。
　　奇美拉蚁也没必要用如此原始的方法——用目光来盯梢他。身处在奇美拉蚁的地盘，在奇美拉蚁护卫圆的监控之下，他根本没有多少自由可言。
　　所以当他有了逃跑的想法之后，就不得不越小心，滴水不漏，伪装得更漫不经心，如同瘫痪般整天懒洋洋地缩在王寝殿里。
　　梅鲁艾姆他们出去的频率，却是出奇的高了。

　　他没有想到的是，奇美拉蚁确实在用如此原始方法盯梢着他。
　　金发的普夫，目光复杂地潜藏在金灿灿的碎发之下，如果目光能吃人，每天安睡的库陆陆每天都要被啃干净百次以上。
　　炙热到能让并不敏感的人类惊醒好几次的盯梢。
　　普夫一刻不停歇的监视着库陆陆，甚至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试图找到他身上任何一点，代表着阴谋的东西。
　　可惜没有。
　　他每天安稳、悠闲到，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孱弱的人类罢了，在王不和他对弈决生死之后，他几乎在冬眠。
　　不可能。
　　普夫每天看，每天观察，对他投入的关注度，甚至已经超过对于王的。

　　普夫在密集的盯梢之下，自然不可能一无所获，他并不意外地发现了比杰夫的地下室。
　　货车开了进去，铁皮门重新降下，秃顶的人类官员毫无察觉的像往常一样潜入巢穴，却没有发现普夫站在圆顶之上，眼睛盯着他的后背，眯起，尾随着他进入了这个不在封闭的基地。
　　普夫感受着那扇门之内的东西。
　　地下室内是蜿蜒的走廊，藏人和突袭的好地方，货车里竟然还运着身份不明的人类，这已经是背叛了。房间与房间之间，两个奇美拉蚁，身份已知，并不重要。比杰夫，他推开车门，走进了一个监控室内，噼里啪啦地打着字，然后是电梯……电梯之下，有一块他无法探知的地域。
　　人类，普夫的嘴角翘起了一个凉薄的弧度，无法给予信任的人类。
　　普夫探究不到更多的东西，但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个地下室的问题，在更深处的地方，存在有他们奇美拉蚁族无法监控到的区域。
　　真正的隐患潜藏在这里。
　　看来比杰夫并不如同他外表那样胆小如鼠，竟然敢在奇美拉蚁的地盘下潜藏巢穴。这个认知让普夫很不高兴。
　　但更让人不高兴的是，甚至还有奇美拉蚁族栖身在这个底下。
　　他不能容忍，低下的生物在王榻下准备了狂欢之所，却威胁到了尊贵的王者。
　　金发蚂蚁纵身跃下，高挑的身材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利落的落在了金属门的正前方。他手一伸，坚固的铁皮门被掏出一个洞来。
　　灰尘纷纷扬扬的下落，从洞口里透出了地下室内蓝绿色幽暗的灯光，打在普夫阴沉的半边侧脸上。

　　尼飞彼多正坐在那百般无聊地摇着尾巴。
　　她突然警觉了起来，弹跳起，阻挡住了一个往王寝上方走的身影，带着睡意的声音问道：“你要干什么？”
　　金发蚂蚁低垂着脸，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嘴角还带着笑容，尼飞彼多却感觉到了他的心情糟糕到了一个极限，所以她立刻拦住了他。
　　普夫，笑的时候代表他有极端冲动的打算，让人头疼。
　　“王不在上面。”尼飞彼多提醒。
　　“让开。”普夫声音温柔，目光中却包含着一种残酷的威胁。
　　“上面只有库陆陆。”尼飞彼多本能的感到警觉，她弓起了身子，更进一步地挡在了普夫的面前“王说，谁都不可以上去。”
　　尼飞彼多动了动鼻子嗅了嗅，普夫的身上沾满了黄、红交杂的液体，是人类的——脂肪和血液。
　　库陆陆看上去，并不是那么强大的人类，普夫带着可怖的杀气，和刚刚屠杀了他同类的手上去，那个弱小的人类恐怕吓都要吓疯了。
　　梅鲁艾姆不在，他将自己的人类，交给了尼飞彼多，那么尼飞彼多就不能让任何人上去。普夫对待库陆陆一直颇为……仇视？是一种很不友好的，对立的态度，王既然将这里留给了她，她就有守好楼上沉睡着的库陆陆的职责。
　　“你是怎么想的？”普夫不解的看着尼飞彼多“你不觉得让这样一个人类留在王的身边，简直就是荒谬么？”
　　“荒谬？”什么是荒谬？尼飞彼多歪了歪脑袋。
　　并不能理解普夫对于脆弱的库陆陆的仇视，收养了蛋黄的她，却能略微理解蚁王收养库陆陆的感受。
　　一开始只是因为这种生物很像自己，让她没有了杀掉的欲望，渐渐养久了，就会突然觉得出现了一种丢不开的感受。
　　大概，活生生的玩具，总比冰箱里的要好玩一点吧。
　　他并不是很重要，只是恰好出现在了一个时机，更谈不上，重要到荒谬。
　　尼飞彼多淡淡道：“我没有你那么复杂的考虑，但我要保护好王留下的人。”
　　“你让开。”普夫深呼了口气“我不杀他，我有问题问他……”
　　他要拷问出，他对于蚁王的歹念。
　　尼飞彼多盯着他，发现他身上四散的杀意，确实收敛了起来，变得冷静了不少，变成了她熟悉的那个普夫，应该没问题了吧？摇了摇尾巴，收回了拦着的手，放普夫上了楼。

　　问个问题，也没什么，毕竟是为了王的安全。
　　可是她却忘记了，普夫是三个蚂蚁中，唯一有监控人情绪能力的蚂蚁。
　　也是三个蚂蚁中，唯一能控制情绪的，类人蚁。
　　当有了控制七情六欲能力的时候，这种生物是可怖的。
　　他潜藏了自己的欲望，学会了伪装。
　　细碎的磷粉不知道什么时候分布在了空间中，嗜睡的猫咪慢慢晃倒在了阶梯上，普夫从昏倒的她身边优雅地走过。
　　奇美拉蚁本质是，很自我残酷的生物，所以他们对于除了蚁王以外的同伴，并没有所谓的忠诚。
　　可是他们也从来没有提防过身边的同伴。

　　库陆陆。
　　黑发黑眼，满口谎言的青年。
　　蚁王第一次遇到不能战胜的对手，留下一个人类的性命。
　　两次因为不满砍掉了库陆陆的手臂，却没有下杀手，让尼飞彼多撤掉圆再修复它。
　　他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筛选的进度，让蚁王自己也不得不频繁地进出巢穴。
　　蚁王不顾自己的安危，从不听劝谏，却多次为这个人类，改变了他既定的规则、和应有的态度。普夫本来还能安慰自己，蚁王能毫不在意的就砍掉库陆陆的臂膀，看他的目光冰冷，对待他和别的人类并没有什么区别。留下他只是因为好胜心作祟而已，等他麻将输给蚁王之后，他会和那些人类一样死于王之手。
　　可是库陆陆不但没有败，也没有死。
　　他只是因为自己漫不经心的态度，而多次引起了王的愤怒。
　　可是愤怒的原因是什么，这里没有人比心智最接近人类的普夫，更明白其中纤细的情感。
　　愤怒，是因为目光投在之上的在意。
　　普夫无法说服自己，蚁王叫来尼飞彼多修复这个人类的原因是因为想要继续游戏，如果只是为了游戏，他没有必要那么犹豫地伤害又弥补他，更没有必要，将他如此长久的圈在这里。
　　已经超越了游戏的范围了。
　　他甚至对于自己护卫队不满，却能在库陆陆面前平静下来。他让作为重要辅助的尼飞彼多，一次次耗费精力去救治库陆陆，这样的特别，让之前蚁王对库陆陆的残酷冷漠都像是玩笑。
　　让普夫觉得，从毛孔里涌出了被威胁到的不安。

　　“你为什么还活着？”
　　普夫推开门进来的时候，库陆陆并没有入睡，而是坐在床边，安安静静地看着蚁王留下来的一本书。
　　“普夫？”库陆陆抬头诧异地看着普夫，他的神情又变成了一种曾经出现过的阴骘，和野兽毫无区别，普夫大部分时间是温和的——哪怕是伪装温和的，他即使对库陆陆不满，也不会把这种不满清晰的表现出来。
　　不表现出来，不代表库陆陆感受不到，但他以为至少在蚁王安危受到威胁之前，他们能维持表面的和谐。
　　库陆陆收起书，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除了对于蚁王的事情，不然这位蚁族护卫表现得比任何人都像一个温文尔雅的人类，然而此时的他——手上沾满了献血，金色的眼睛里饱含着暗沉的火焰，一步步逼近。
　　普夫说：“你答应我去死的。”答应我不成为对于王特别的人，可是你又一次食言了。
　　库陆陆明白普夫对于蚁王偏执的衷心，也明白自己必须打消普夫的仇视：“我已经承诺过，绝对不会背叛奇美拉蚁和王。”
　　是真的，不背叛，但不是，不欺骗。
　　“你怎么了？”黑眼睛的骗子歪了歪脑袋，温和地对正在怒火中的奇美拉蚁护卫，状似无辜地问道。
　　不管对于蚁王，还是蚁王护卫，他都只能承诺，绝不背叛。
　　仅仅是不背叛而已。

　　砰咚。
　　剧烈的疼痛从脖颈上传来，库陆陆吐出了一口鲜血，沾染在了毛毯上。
　　普夫以难以防备的迅速，把他卡死在了寝殿的墙壁之上。
　　“可以相信么？”很温和的语气，但带着一丝丝的冷冽。
　　普夫的情绪极度不稳定，他手上的力度，足以致死。
　　“咳……”脖子几乎又被捏断么，几乎发不出声音来，库陆陆断断续续地道“我不会背叛……既然我获得了他宽恕性命，那么我也不会伤害他……我从来……没想过……伤害他。”即使作为骗子，库陆陆也一直是个有原则的骗子，更何况，蚁王他终究是，不一样的。
　　库陆陆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是怀揣着好奇试图接近这个陨落王者的人，但他从未想过伤害他。
　　况且这个时候，他不会再说出一些会激怒情绪不稳的普夫的话，当然是表现出他的忠诚，脖子上卡着的手指却收拢着，没有丝毫的松动。
　　库陆陆只挣扎了一会儿，他闻到了普夫指尖，那腥臭的鲜血味，如同死亡威胁般横在他脆弱的脖颈边。
　　于是他蹬了两下腿，放弃了。
　　“好……”普夫微张开翅膀，磷粉在库陆陆的周围张开，他锐利的眼含着危险的笑容盯着库陆陆，竟然开始发问：“我问你答，你是谁？”
　　“库陆陆。”
　　“什么身份？”
　　“流星街——赌博猎人西斯特的弟子。”
　　流星街，普夫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某种想法在他脑海中生成，但并不清晰。磷粉没有波动，证明他说的属实，普夫暗沉着脸，继续问“你为什么接近蚁王？”
　　“是个意外。”库陆陆看着他，眼里写满了，这个意外是你自己带来的。
　　普夫想到了那个早晨，他从海岸线对过带来那个黑发青年，却成了最大的变数，他此生最大的懊悔。
　　似乎真的只是个，他亲手带回来的意外，从海岸线某个黑暗组织里捡回来的麻将玩家，但为什么他总直觉，这并不是真实的答案呢。
　　“是意外么？”普夫收拢了手，确定道。
　　“是。”黑发青年声音低弱却肯定地道。
　　似乎不是在撒谎，普夫微微笑道，继续问“从未刻意试图接近过王？”
　　“没有。”黑发青年扯出了一个略微嘲讽地笑，尽管几乎窒息，他依然抬起头看着普夫，看着普夫身上布满的血迹，突然反问了一个问题“比杰夫已经死了么？”
　　普夫看了看一眼自己手上的血迹，毫不在意的“恩”了一声……
　　比杰夫是伊尔迷假扮的。
　　如果地下室已经被普夫发现了的话，那么伊尔迷怎么样了。
　　是不是，也被发现了呢？库陆陆脑海里划过了些许的不安，因为分神，他的指甲不小心划到了伊尔迷给他的药瓶上。
　　普夫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从库陆陆口袋里掏出了那瓶药。
　　“这是什么？”他问。
　　库陆陆猛然被夺走了药，心头空了一下，但是他的表情镇定到没有丝毫暴露他一瞬间的慌张，镇定地回答道：“是我的药，伤药。”
　　库陆陆被蚁王和护卫多次重伤，也因为梅雨天气发了高烧，他配备一点伤药并不奇怪，然而普夫却像终于发现了什么，因而表情有些激动和怪异。
　　“有毒？”他有些疑神疑鬼，却不小心捕捉到了真相“是不是，能伤害到王的药，你是不是被安插进来的人类，你是不是背叛者？”
　　他这样问库陆陆，反复强调。
　　库陆陆的呼吸停滞了一秒，仅仅是一秒，他依然面不改色的说：“当然不是。”
　　他从未想过用口袋里的这瓶药做什么，却不能否认，这是足以伤害到蚁王的药物。
　　人类配备来用来伤害奇美拉蚁王的药，而他几乎就是帮凶。
　　从一开始就很烫手。
　　普夫，自然没有错过，那磷粉轻微的波动。
　　他也没有忘记，库陆陆是一个可以控制情绪的人，而能让他表情龟裂一刹那的，究竟是怎样残酷的真相呢？
　　他似乎已经找到答案了。
　　“那你把它喝掉好不好？”普夫的语气，半像祈求，半像胁迫，因而交错得而有些诡谲，他想要求证库陆陆对蚁王到底有没有半分歹念，却又似乎并不想伤害到库陆陆而伤害到主仆之间感情，于是，他逼迫库陆陆自己喝下药。
　　库陆陆本来想狡辩，药喝多了会出问题的，抬头却看见了普夫的表情。
　　那埋在阴影里的脸上写着，如果他有一丝犹豫，普夫就会杀掉他。
　　普夫声音轻柔地道：“为了证明你所言属实。”

作者有话说

　　不存在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