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同]骗子》花一又

2、【2】杀手×家族病

　　库陆陆在露台上若有所思的时候，也有人在不远处看着他。
　　尤金的老板娘，钩织复杂的蕾丝面纱下的眼睛，一直盯在这个少年的身上。
　　穿着燕尾服的管家躬身送上了一封信件，站在了她旁边一起打量着这个青年。
　　“汤姆，你相信不败么。”不等管家回答，她轻笑了一下，尖尖的红色指甲划开信封“我是不相信的。”
　　在赌博场上，没有人会是不败的，即使是再优秀的赌博者，也不能保证自己不输掉一局，永远胜利的概率小到不能再小，小到不可能存在，小到已经是……堂而皇之的作弊了。
　　可是任凭尤金的老板娘眼神再锐利，她也没能看出来这个瘦削的青年使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
　　“他不可能战无不胜，除非使用了一些什么方法，即使我没有看出来……”老板娘捂住了一只眼睛，低低地笑了一声，她抽出信封。
　　“是的，夫人。”汤姆低着身子，看到她展开了信封后笑容消失了。
　　“请帮我照顾好我的弟子。”
　　“夫人，信是谁寄来的？”
　　“西斯特。”尤金老板娘将信纸折叠了起来，扔到了地上。
　　“西斯特？”汤姆几乎立刻想起了这个名字“他不是……竟然有欠了尤金赌债的人，还敢主动写信过来。”
　　“他一直特别讨厌。”
　　“那么，他写了什么内容呢？”汤姆问道。
　　“恩。”尤金的老板娘交叠着手指，看向了青年的方向“他写了信来特意挑衅我。”
　　挑衅我这次，找不到作弊者的破绽。
　　“这次西斯特又想干什么呢？”汤姆问了一个问题，和老板娘一起观察着露台上的青年。
　　黑发青年闭着眼睛，靠在露台上，他揉了揉眉心，仿佛有些疲惫，皮肤在黑夜浅淡的灯光下显得过分的苍白。他和西斯特并没有过多的相像之处，虽然西斯特一直画着浓妆，她也不知道他的长相，但那种不像，是除了气质以外本质上的不像。
　　她也难以言喻其中的差别。
　　如果说西斯特是那种明显地邪恶的罂粟，那么这个青年，更像是蛰伏的咬人草。
　　外表温和，称得上可爱可亲，邪恶得不明显。却伤害一切靠近和触碰它的人。可是有的时候，甚至能被称作是药草，用来治疗溃烂得最深的伤口。
　　尤金老板娘因为自己丰富的联想笑出了声，回答了汤姆的问题。
　　“西斯特要我做什么啊？”明亮的眼睛里光芒流转，修长的指尖在红唇上抹了一抹：“他让我弄死他的弟子。”

　　库陆陆懒洋洋地站在露台上呼了口气，他刚刚挂了西斯特的电话，所以心情很不佳，疲于应付酒会上乱糟糟的场面，便躲到了露台上来透口气。
　　没过多久，他就注意到了那道逡巡在他身上的目光，转头瞥见，厚重的纱幔之下，那只看着她的美丽眼睛。
　　穿着复古连衣裙的女人站在一扇落地窗前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他，身后站着高大沉默的管家，在库陆陆看向她的同时，她也坦然地向库陆陆举了举手上的高脚杯。
　　仿佛不是她在进行着偷窥、监视的行为一样。
　　库陆陆并没有在意，然而这盯视也让人觉得不舒服，于是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拿起杯子，推开门，重新走回温暖的酒会当中。

　　库陆陆在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是一名顶级诈骗犯，他的代号在国际刑事案件档案中也被加红加粗。
　　诈骗犯的第一要义就是保持低调，处在一个既让人无法忽视，又不会太过引起人注意的位置，这点意见被西斯特给堵绝了，他让库陆陆来到哥特拉斯的目的就是要他大放光彩。
　　诈骗犯的第二要义，就是要时时刻刻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不要生气，哪怕在最糟糕的情况下，也要控制好情绪，不要对着猎人世界这群没有道理可讲的人生气。
　　库陆陆将上面的话在心中默念了三遍，就重新表情完美地推开了酒会的大门。仿佛糟心地坑徒变态西斯特，盯梢老板娘和围观麻将高手的赌博狂徒们都是不存在的。
　　会场上每一个人的目光都若无其事地往他身上飘，库陆陆不喜欢目光，却不得不享受着这样的目光。从他的表情里完全看不出来他的不耐烦，依然维持着一种温和的笑容——没错，就是传说中的每个角度都像计算好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可是也有人评价过——
　　“你是在接客么？”
　　“什么……”库陆陆的笑容曾僵了那么一僵。
　　“你是在接客么？不然干嘛无时无刻不笑得这么荡漾？”
　　“……”这明明是、职业的、欺诈性的、笑容。
　　“笑得好有钱拿？”
　　“没有呀，可是……”
　　“没有钱拿为什么要笑。”伊尔迷转过一张冷艳迷人，却表情死板的脸，对库陆陆道。
　　因为性格好？因为温文尔雅？因为礼貌？笑容是全世界唯一通用的语言，扬着自来熟的笑容让人放松警惕，不是服务业最基本的职业道德么？为什么他要站在这里让这个就算眼睛深邃得如同黑色的枯井，也要在旁边挂牌子上书——“灵泉祈福，一个戒尼一个愿望”的钱串子吐槽？
　　“没有钱拿，你省省力气吧。”伊尔迷正经地劝他，他刚刚借着库陆陆之便完成了一单生意，并且拿到了库陆陆结的欠款，这次一举两得的方便行程让揍敌客家族这位实际意义上的第一杀手很满意。
　　于是他难得心情很好的怜悯地提示道——
　　卖笑有道，别做亏本买卖。
　　库陆陆很显然不会站在这里让伊尔迷调侃，于是他反唇相讥：“可是长时间不笑，会肌肉僵死。”即使面对着伊尔迷这样现实的人，库陆陆依然能够完美的绽放笑容、从容不迫地解释，可见他的职业素养之高。
　　“面瘫是不是揍敌客的家族病，每隔几代必须出一个？”
　　同样是刀尖舔血的买卖，但他做的多有趣味，揍敌客家族却是机械地杀人。年纪轻轻就有一大家子要养活，怪不得世代都了无生趣的变成了扑克脸，除了钱看不到其他任何东西。
　　包括，比钱更重要的，成就感。
　　话说，揍敌客家族真的会明白，成就感到底是什么东西么。
　　库陆陆对着伊尔迷面无表情的脸感慨道“笑得最无害，实际上却是最危险的，这种带着反差的设定你不觉得很帅么？”
　　“可是笑并不一定就显得无害。”伊尔迷张着黑色的眼睛道“笑着的西索和不笑的我，你觉得哪个比较无害？”
　　“……”
　　并不是小丑那种，带着浓妆的变态笑容。
　　那样的笑容大概就是传说中能止小儿夜啼的笑容吧，和板着脸的伊尔迷有的一比。
　　必须是他这种，只要嘴角微微一扬，心里怀揣着阳光和雨露，自然绽放的清新笑容啊。
　　库陆陆内心疯狂吐槽着，嘴边就为伊尔迷示范了一个标准的范例，微微一扬，显得极其翩翩有度，他刚要开口：“所以……”
　　“所以对我就不用露出这种笑容了。”伊尔迷被恶心到了，“我不会付费的，以及，再不走的话，这家人就要发现自己的独子死在浴缸里了。”
　　“所以，再见。”说完，伊尔迷从阳台上倒着跳了下去，朝着表情错愕的库陆陆挥了挥手。
　　长裙从他身上脱落，掉在了草坪上，身手敏捷的杀手瞬间不见了人影。
　　还站在三米高阳台上的库陆陆：“……”
　　库陆陆和伊尔迷第一次意义上的合作，库陆陆作为神秘商人受邀请到一位政界大佬的宴会，伊尔迷扮作他的女伴也混了进来，库陆陆骗到了一枚戒指，伊尔迷杀了一个人。
　　然后伊尔迷就拍拍屁股留下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库陆陆先行撤退了。
　　库陆陆在那晚的确有自己的办法离开宴会，然而因为政界大佬独子之死却变得极其困难，于是他深刻的体会到了，揍敌客家族是不做亏本的买卖的。
　　他没有吃亏，可是在伊尔迷身上，他也占不到便宜。

　　因为这种严明的家族纪律，以及苛刻得近乎扭曲的家庭观，将这个脆弱却无坚不摧的杀手世家一代代的联系在了一起。
　　无趣的，家族。
　　所以培养出来的下一代继承人，才会被乡下一个只会玩泥巴的大力野孩子拐走啊。
　　尽管库陆陆对他有些无力吐槽，但他不否认揍敌客家族的敏锐程度。
　　的确，如果不是别有所图，谁会无时无刻挂着这种精心算计的笑？
　　他的笑容让伊尔迷觉得不舒服了。

　　库陆陆扬着他的招牌笑容重新回到了酒会。
　　他拿起自己放在吧台上的红酒，指尖抵在杯口晃了晃。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过来，假装看别的地方实际上就是盯着看他，刚刚围在他身边的富商们也包围了过来“啊，库陆陆先生您回来了。”
　　王里德尤其积极，很显然刚刚库陆陆避开在露台的那段空隙，让原本胸有成竹的他觉得忐忑了，他试探道:“刚才的提议怎么样，如果待遇您不满意，我们还可以再商量。”
　　胖富商忍无可忍地推开了他，凑了过来咬牙道：“库陆陆先生，你直接开个价吧，什么条件我都能满足你。”

　　“真热闹啊。”尤金的老板娘放下窗帘，细长美丽的眼睛收了回来，结束了她不加掩饰的窥探“年轻人就是有吸引力。”
　　面容苍白的少年混在富商群中，表情礼貌，但太礼貌了，显得客气，没有了一般参赛者渴求得到投资的那种急切。
　　这让他不像一个赌者，不像一个有价码的游戏棋子，更像是一个操控棋子的人。
　　她很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了。
　　“夫人。”又有一个管家上来了，汇报道“有几家媒体混进来了。”
　　“媒体？”她又眯了眯眼睛，修长的手指点着木质桌角，发出有规律的节奏。
　　“是的，夫人，被拦在了第二层。”
　　汤姆注意到了她表情的变化，鞠了一躬：“是要直接赶出去么夫人。”
　　“不。”尤金的老板娘突然轻笑了笑，双腿交换了叠加的位置，手搭在了膝盖的位置“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他是谁了。”
　　她又拉开了帘子，确认自己的想法。
　　政治家马奈儿子惨死的那天，唯一没有在之后被调查出身份的神秘富商。
　　也是这么一场觥筹交错的宴会，挤满了成功的政商人士和部分受邀请的媒体，花边媒体被拦住了，只能堵在门口拍一些边角新闻。
　　整个宴会很注重安全，所以进去的人全部是接受邀请的。
　　可是却在当晚，宴会主人之子遭遇到了刺杀，心脏被利落掏出，是揍敌客家族才能拥有的刺杀艺术。
　　在宴会时间九点，尸体发现的第一时间，整个宴会场地就被封锁了起来，并排查每一个入场的客人，尤金的老板娘很不幸，在刚进去，就被排查了。
　　当然不是她，可是她的脑海里却回想起了一个人……
　　那天她去的很迟，几乎在结束之前才走进去，刚好与一个身材瘦削年轻人擦肩而过，媒体的闪光灯噗地一响，她下意识的回头，却被晃到了眼睛，没有看清楚那个青年的长相。
　　但是，她却注意到了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极其清澈、干净，却深不见底的眼睛，简直像是沉淀了几万年的井水，因为太过纯粹，所以深处藏满了看不清的淤泥。
　　在酒会结束后，唯一没有找到的，就是这位年轻的商人和他的同伴。
　　那时候她想，只觉得下一次遇到，她一定还能认出这双眼睛。

　　“好了，我知道该如何弄死他了。”
　　汤姆发现，很不幸的，他的女主人心情很好地兴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