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爱》御白音兮

25、二十肆

　　东邪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身处在一片梅林中，记忆里隐约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约摸是在哪里见过。天空还飘着雪，梅花也开的正旺，零零散散的冰晶落在花瓣上显得有些清冷。他站在雪地里，白色的羽翎上已经积了些许细碎的雪花，寒风偶尔刮过，吹落了一地寒梅。
　　正当他打算去别处看看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些窸窣的脚步声，那声音很轻带这些小心翼翼的味道。东邪回过身，只见目光所及之处站着个约摸十三四岁的少年，那张脸他有些看不清，但是却很熟悉。
　　东邪张了张嘴想要叫他的名字，可是开合的嗓子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的少年笑的有些腼腆，嘴巴张张合合似乎在说什么，他努力的想要凑过去听个清楚，可是脚步却挪不动分毫，他只能看着对面的人变得越来越远，直到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消失在视线里。
　　梦中的压迫感骤然消失，他睁开眼发现窗外已是月头高照。丝丝缕缕的银光穿过窗户间的缝隙三三两两的落在地上印出一片清晖。窗外夜色正浓，他却没有了丝毫的睡意。
　　拿起搁在床头的外衣给自己披上，走到门前推开门迎进一室月光。夏末的深夜有些发凉，拢了拢自己的外衣便信步走到院子里，院中的石桌椅子因沾了露水的缘故摸着有些发凉。东邪坐在椅子上，看着天边的半轮皓月。清冷的月光打在他的脸上衬的他的神情也愈发的冷清。梦里的场景似乎还历历在目，他想了很久很久，才发现，原来那是他第一次见沐景枫的时候。那时年关将近，他一人闲的无聊便去了母亲的梅园。母亲爱梅，父亲便送了她一座梅园。梅园离母亲居住的地方很近，路过时偶尔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笑闹声，似乎是母亲的客人来了。
　　忽视周边热闹的氛围，他独自一人走进梅林中里面的花朵正开旺，零星的雪花洋洋洒洒的飘着，他站在梅林中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
　　可还没等他享受多久，便察觉有人跟了进来。他回头去看，却只看到一个裹的像头熊似的小少年。少年看上去很小，肉肉的包子脸还没有长开，两条短短的小胖腿在雪地里非常不协调的走着。可还没等他走到跟前，脚板便不知被什么东西给绊着了，啪叽一声摔在了地上。地上的积雪有些薄，这一下估计摔得不轻。不过他倒是没有要上前帮他一把的意思，像他这种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就该多受点苦，他几乎是有些恶意的想着。可谁知那孩子只是自己爬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沾着的雪花，搓着自己有些发红的脸蛋，傻傻的冲他笑着“枫、枫儿不疼。枫儿、想、想跟哥哥一起玩”少年脸上的笑容很灿烂，可他却并不喜欢。太过坚强的人总是不会招人疼。他好像就是从那时起总是刻意的去忽略这个人。因为他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坚强的撑过去，就像他的父母意外身亡的时候，就像他在东府里过的那犹如透明人般的三年的时候，就像。。。被他伤害过后也仍然快乐的活着的现在。。。。
　　可是为什么变的只有他呢？那份曾经的冷眼旁观似乎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他的种种坚强不再让他感到厌恶，取而代之的是不言而语的心痛。为什么这件事到了这种地步才让他明白。俊秀的眉眼几乎是有些痛苦的闭上，眼中的挣扎和狼狈被狠狠地隔绝开，他地垂着头拒绝去想这些事。如果他能回到17岁那一年的话，他想，他一定会把那个孩子抱在怀里细心的呵护着，而不是让他自以为是的自作坚强。

　　第二天一早，沐景枫决定主动去找东邪谈谈。刚进院子便看到那人坐在椅子上发呆，他示意地咳嗽了几声试图引起他的注意。东邪回过头看着进来的人，一夜未睡的眼睛里盈满了血丝，在看到那人时不自觉的亮了起来。
　　“东公子住得不习惯吗？”瞧着对方青黑的眼圈就知道这定是一夜未睡的结果。听到他的称呼，东邪不禁愣了愣。他什么时候也变成东公子了“没有，只是起的比较早罢了。”听着对方明显是撒谎的话，沐景枫也不揭穿，径直走到另一张椅子旁坐了下来。两个人隔着一张不大的圆桌，面对面的坐着。沐景枫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双手微微握拳摆在桌面上，一副要谈大事的样子。
　　“咳！东公子，我今天找你来是想跟你谈谈之前的事。你也知道我已经失忆了，对于以前的事并不了解。可是有一件事我很好奇，当然这也是我一直想问的。”说到这沐景枫便停了下来，理了理自己的面部表情，严肃而认真的开口道“自我从三年前失踪至今，在此期间从来没有听说过外面有什么人寻过我。我刚到这里时清廉便派人查过，我并没有什么亲人。那你这个远房表亲是从何而来？当然，我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值得你贪图的，我就是比较好奇罢了。我想东公子因该不介意为我解惑吧”说到最后，沐景枫的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质问的架势，那咄咄逼人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以前的他。
　　面对他的质问，东邪静默了许久，直到两人之间的气氛开始变得尴尬他才缓缓开口道“小枫，你变了。。。”被他忽然这么一说，沐景枫不由的愣了愣。反应过来时他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这人哪有不变的，更何况有些事经历得多了这心性也难免会发生一些变化。我到觉得于之前的我来说，现在的我反而更像我。不是吗？”
　　东邪这次彻底的沉默了，是啊。他还能指望什么？让他想起来吗？想起来又能怎样？让他恨他吗？不、这不是他想要的。
　　“你。。。真的打算留在这里了？”这话说出口时都带着颤音。
　　“当然，这里可是我的家”沐景枫理所当然的说着，完全没在意对方已经开始发白的脸。
　　“在这里虽然生活的时间不算太长，但是却是唯一一个可以让我依靠的地方，我舍不得离开”看着他充满眷念的眼神，东邪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消失了，这个人不在需要他了。
　　“我的确不是你的远亲，令尊将你托付于我府上交有我爹娘照顾。后来尊上和夫人在塞外经商回程的路上发生了意外，自那以后你便一直居于东府，直到三年前。。。。”后面的话无论是如何也无法说出口的，那残酷的记忆连他自己都不愿意去回想。
　　“你的意思是。。。我其实并不是孤儿？既然我一直住在你府里那为什么我失忆了你却不知道？还有，我为什么会失忆？”沐景枫问得很急，他隐约觉得这一切似乎跟那些奇怪的梦境有所关联，如果东邪说的是真的，那是不是说逸清廉骗了他？可是他为何要骗他？还是说这件事本身就另有隐情？他越想越觉得头痛，似乎有些东西要破土而出了。
　　“三年前因为我的缘故。。。。导致你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愿意赎罪！小枫。。。求你别恨我。。。”说到最后几乎已经听不见声音了，东邪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表情。两个人静默许久，最后还是沐景枫开了口。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哑，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你一定不知道恨一个人有多累”东邪猛地抬头，看着对方越发深沉的眼眸，一时间有太多话哽在喉头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沐景枫终于支撑不住脑袋的疼痛，晕倒趴在了桌子上。
　　“小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