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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48章 病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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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熙明做了一个梦。
他的梦里,一个少年紫衣披风,站在雪夜游廊下。
鹅毛大的雪絮吹进廊中,拂在他的肩头和发上,他的脸色红红的,不知是被冻的,还是在生气。
廊角转过来一个高个儿少年,领着一个侍卫朝他赶过来,对他一笑,白气从口中冒出来。
“阿术,我来晚了,白叔父和父亲方才留我......你别生气了。”
紫衣少年睨他一眼,没说话。
高个儿少年看他的脸冻得通红,又将自己的披风接下来给他掩上,笑道:“你呀,真是小家子气,我可不敢得罪你的。”
“哼,我以为你是想把我冻死在这个雪夜里。”
“我岂敢?你要冻死,我肯定是第一个给你陪葬的。”高个儿少年带着无奈的笑,又哄道:“我这不是来了吗?看,我给你带了东西。”
“这算什么稀罕?赔礼道歉也不够看的。”紫衣少年不冷不淡的回了他半眼。
紫衣少年眼角稍稍带过一眼他手里的那只琥珀,夜光下也看不清品相,只辨得是蓝色的,也没什么稀罕。
“你呀,知不知道,琥珀可是佛家之宝。”高个儿少年将琥珀塞进对方手里,将那双冻得冰凉的手握在手里,柔声笑道:“我将它送与你,保佑你,若是我不在你身边,你就当它是我。”
“别说得我好像离不开你。”
紫衣少年高傲的将手抽了出来,但是那只琥珀,他还是握在了手里。
高个儿少年笑而不语,又将他的手握进了自己手里,心疼道:“看看你这个傻瓜,我不来,你就不知道回去吗?手都凉透了。”
“下次我可不等你。”
宋熙明从梦中醒来,心里莫名的有些悲伤。
为什么自己会做这么个没来由的梦,难道是白天与南寻说起琥珀一事,心中有所轸念?
同是此夜,花尽站在地下室里,夜间满室的寒气隔着紫裘大氅渗透进来,冷得他咳嗽了几声。
他手里握着那颗泛着蓝光的琥珀,靠近了石台上的那口漆棺,躺在棺材里的那具尸体已是白骨。
花尽静静的看着,自己记得他的容颜,一言一笑,还有他每次拿自己没办法时的无奈模样......
为何你我只能有这悲惨的结局?花尽悲痛的扶在石台上。
他几乎悲痛不持,猛烈咳嗽几声,扶着石台滑坐在地上。
地上真冷啊,冷的他一哆嗦,可是不管自己现在怎么样,你都不会再管自己了。
就算是自己冻死在这个雪夜里,他也再不会来了......
赫中和陈安两位管家都悬心吊命的在庄中乱转,领着人满处找庄主。
可是整个庄子太大,廊道深回,房设无数,满庄两百来人遍寻下来,也要两三个时辰,这大冷夜里的,保不齐庄主被冻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
前后院和各处偏院都找了,连米仓厨库,苗圃牲圈也找了,还是没人。
赫中又让人下了庄中的十几个处池塘里捞了一遍。
找了两个时辰,依旧无果。
前后找不到人,这才不得已来敲响了南寻的门。
南寻深吸一口气,心弦一紧,说道:“他夜出必有事,非是置气不回。这时候恐怕是倒在了某处,每一处都找不到......去西苑假山下的密室!”
赫中这才慌慌想起庄主让人凿的那间密室,喊道:“来人!速速与我去西苑!”
花尽在冰冷的密室里坐了三个时辰,被抱出来时已经脸色发紫,人事不省。
满屋子的人折腾到天明,灌了两碗药下去也不见人醒。
花尽躺在南寻的臂弯里,只像个断线的布偶,一口气要探半天才能察觉到。
南寻听见怀里的人,虚弱的喃喃着一个名字,模糊不清。
他轻轻将人放下,掩好被子后转过了身,两位管家急切的凑上来:“南大夫,庄主怎么样了?为何久不见转醒啊......”
“且不说他有肺痹胃痈,就是平日里稍一受冷也,够他受的,那种幽冷的地方,半夜里放你们任何一个人也要冻出毛病来,如今他冻了这么久......我的药,没用了。”
“那,那庄主他......”赫中和陈安二人一听,心中绞痛,老泪就要出来。
南寻心里也沉的要命,对二人挥袖道:“我今夜便要离开,你们要看护......”
“南大夫!”陈安赶紧叫住南寻,紧急之下抓住了他的袖子。
两位管家和一屋的下人立刻都给南寻跪下了。
陈安道:“求南大夫救庄主!若您救不了,世上也无人了......”
南寻回头看一眼床上那毫无生气的人,眼角像是撕裂了一般的疼,猛一紧眉头。
众人以为南寻还在生气,毕竟南寻行医的脾气也是天下皆知,不论病患生死,医死医活,没人能留他三日不走的,都说大夫不喜欢不听话的病人,自家庄主这数日来都汤药不好进,如今又别扭的在冰室待了一宿......
再见南大夫那眉毛都快拧成绳结了,这回多半是气彻底了,若不是他还守着与老庄主当年的约定,只怕早就拂袖走了。
赫中一想到南寻要走,自然也心急不安,赶紧劝说:“近来,我们虽不知何故令庄主与南大夫您不融洽,但老奴看着庄主长大,知他确是个嘴硬心软的性子,您宽仁大量,可千万别与庄主认真啊......”
南寻把袖子从陈安手里拿出来,
:“我岂会丢下他不管,任凭世上所有人都置他不顾,唯我不能。”
众人松一口气,赫中这才又问:“那您这离去是要......”
“如今只有一味药可以一试,我要连夜去赵国取药。我不在期间,你们按着刚才的方子每日喂药,虽不能转醒,但可以吊命......我若离去,你们要看护好他。”
南寻看向花尽那苍白的脸,放心不下,又冷扫二人一眼:“若我回来他有闪失,别说你们伤心,我定要了你们的命!”
赫中陈安二人刚松下心,被南寻这话惊的一讶,平日里的南大夫多见平和,没见过这么冷眼相胁的模样......
想归想,但二人仍是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
南寻趁夜鞭马,出了山庄往城门去。
一路上漫长,他想起了三年前。
三年前,黎国麒麟庄的人来到赵国找到他,说是少庄主病重,老庄主重金求他救诊。
听说是遍访名医无数,当年还请父亲也去过,看来是个棘手的病患。一向喜欢挑新鲜的他,便去了。
当时看诊,花尽已经只剩一口气在,那副瘦弱的样子躺在被子里,几乎看不到希望。
可是不知为什么?只一眼,只看了花尽一眼,他就知道自己这回再也走不了了。
有时候南寻也在想,世上原来真有“一见钟情”这么奇怪的感情。也不怪自己那刁钻的妹妹总是嘲讽自己。
也罢,他索性给自己找了个借口,顺应与老庄主的承诺——何时医好少庄主,何时离开。
如此相处,便是三年。
可是花尽呢,他想留下自己,仅是因为自己说过,能救活那人。
可那只是一具白森森的白骨。
南寻马不歇鞭,赶了六日才赶到赵国。
进了天义庄,直奔庄内的天机大院,去寻天义庄现任掌门,萧倾暮。
庄中弟子见师叔来了,纷纷行礼,又将他引入书楼。
南寻在书楼中终于见到了萧倾暮。
他正用指尖慢条斯理的摩挲着一卷竹简,面容平和,他还是一件雪青长袍,系着绛色腰带,似乎从不嫌冷。
只可惜,眼前这位风度沉静俊逸的男子,却是瞽目不明。
正在摸读书简的萧倾暮闻声侧过脸来,淡蓝的色泽在眼瞳里像琉璃般流光溢彩。他听出了来人的位置。
不待弟子躬身报明,萧倾暮便温雅亲和的一笑:“师兄,你有三四年未回来了吧?”
“倾暮,我来找你借你一味药。”南寻道。
“什么药?”
“谶魂草。”
“你要它做什么?”萧倾暮的笑中微有些惊讶。
两人便出了书楼,在花厅中坐了一会儿。
等南寻将这三年之事与萧倾暮说完,萧倾暮难免吃惊,露出一副“真难得”的神情,冲左手边的南寻笑道:“没想到师兄也会有今天?真是想见见师兄如此在意的这个人。”
“可是,”他又不得不提醒一句:“这谶魂草形同毒药,药量稍有不当……这位花公子体质虚薄,你真敢冒险?”
都说谶魂草可以救人一命,只要一息尚存,都能将魂从鬼门关调过来。
但此药药性难控,往往药死比救活的几率大,当年师父就是这么离开的。这也是南寻宁愿将花尽每日三碗药吊着,也不愿给他一剂谶魂草的原因。
不被逼到这份儿上,他绝不愿在花尽身上冒一分险。
“我会先试药。”南寻道。
“师兄,我多言一句,这花家公子多数是绝治之症......”
“他就是绝治之症。但有我在一日,他便能在一日。”
“他毫无生念,却受病受苦的日日撑着,是什么绊住了他?”
“他想救活一个死人。”
“原来是迷惘的执念。”萧倾暮又奇道:“起死回生这种事,他却信你?”
“念一个人太深,就什么都信了。”南寻叹了口气,却不无羡慕的看向萧倾暮:“你没有在意的人,自然不信这些,等你有一日,遇到了一个令你进退为难的人,你也会像我们这样执迷不悟的。”
萧倾暮摇头笑道:“师兄说得我好像个无心无情之人一般。”
南寻也笑道:“你行事谦和,明理有度,我可不如你。但……”他又转了叹息的形容:“有时候,无心无情反倒自在。”
“可你既知道人死不能复生,又为何骗他?”
“骗他是为了救他。”南寻无奈道:“他这一身的病,早在三年前就该去了,若不是执念未了,也不能活到今日,我不能让他知我无对那人无能为力,他这一口气若是散了,便结束了。”
萧倾暮想了一下,平静的笑问:“师兄可还记得,师父在世时说过,若能聚集三万无丝蚕,将其吐出的金丝裹做人形,以灵力注入,引回三魂七魄,等待机缘,便能起死回生?”
“我记得。但只奇怪,阿尽不过二十有一,但那个人已是白骨,至少已死近几十年,还有什么三魂七魄可引——也不知,那人是他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