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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千里送氅 ...

  •   赵国史册记载

      文乾帝七年

      赵攻高阙要塞,长伊。

      长伊依水驻防,位据高阙要塞。赵国前后派两位将军攻长伊,三年,久攻不下。

      文乾帝十年

      信威将军请战长伊,皇帝准奏。

      文乾帝十一年

      长伊之战大捷。

      ——

      赵军战营,主帅营帐中挑灯连夜,烛火耿寒。

      高阙四季严寒,伊江的江水冷彻了夜风,夜风呼啸,隔带着一江之水过来的长风,似乎也格外的泠烈,格外的毒冷。

      华戎一身凛冽战甲,腰挂佩剑,铿铿锵锵的走近了主帅帐。

      抬手掀开帐帘,果然看见那人还没歇下。

      他无奈将头一摇,走进去后,用手指轻轻的叩了叩他面前桌案,笑道:“三日后对战,将军此时还不歇么?”

      华戎的脚步沈凉渊自然听得出,且也只有他会这么不报直入的。

      知是他来,沈凉渊只是头也未抬,放下手中书卷后揉了揉眉心,才缓缓的把脸抬起来些看着他。

      抬起来的那副容貌,在满帐的烛光下映照,显出一种独有的好看,却永远带了一副与将甲身份不符的秀气,即使是这十一年的沙场戾气,也无法将之磨砺。

      沈凉渊看向华戎,颇为无奈:“好歹这是我帅帐,你这出入往来的,也不吱一声?”

      华戎自顾在他案旁的椅子上坐下,长腿一叠,挑眉道:“你往日出入我王府时,不是也这般?如今倒是显得小器了。”

      沈凉渊听他翻旧账,只是失笑的摇了摇头,也不再与他斗嘴,起身又移步到了地图前,又是那副极认真的神情看了起来。

      地图前的身影,平日里威风八面,震慑敌方,威立我方。只是此时华戎看去,那一竖身影欣长的立着,却显出些单薄消瘦。

      沈凉渊豪未察觉自己正被人如此怜悯的打量,或者说他此刻的心思根本就无暇注意其它。

      就见沈凉渊站那儿专注,时而凝眸思虑,时而舒眉观研,最后,还是将那副秀长的眉又给微微皱了起来。

      又是那副专注。

      华戎只感觉自己现在被搁置成了空气,只好又离了椅子站起来,过去同他并肩立在图前。沈凉渊却还是头也不转一刻的注意着自己的地图。

      “你几日未歇?几夜未睡了?”华戎问他。

      见他不答,又侧脸看他,再叹口气:“出征前,皇兄让我顾好你,我应了。虽说这处征战伤亡难防,但若你真有个差池,我确是有负君命的。死罪呀死罪,我可是忒怕死的。你如此连日连夜的折腾自己倒罢,也不顾及我的性命些?”

      沈凉渊没回声,还是在研究着地图。

      华戎不猜也知道,他现在肯定满脑子都是刀光剑影,兵阵攻防,指不定自己这会儿在他耳边的喋喋抱怨,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果然,沈凉渊看了半天地图后,叹了口气。

      天地严寒,他的唇齿之间轻轻呼出一息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转瞬而散。

      “研究的如何了?”华戎问。

      和华戎的态度不同,沈凉渊的眉宇现下是拧的更紧,他看着地图:“长伊靠着伊江天堑,依水驻险。伊江宽阔无际,潮季澎湃,攻进艰难。我赵军只善陆战,而高阙军兵尤擅水战和远射,故而我军以往都是连战败退,若再行浮江水战,也是久攻难进。”

      华戎一抄手:“那你还一直坚持与之水上交战?”

      一直以来,赵军与高阙军队对战,先不论战术,就兵将们克服晕船这一项……就挺艰难。

      故而都是连战连败,尚得坚持……

      虽然是撤了前两任,换了沈凉渊来,虽然沈凉渊的确提高了赵军胜战的机率,但是就目前情况看来,这胜利的机率还远远不够,依旧是胜少败多。

      “我在研究他们的战术。争取最终的捷战。”在说出这句话时,沈凉渊的眉头稍稍有了些舒展。

      华戎眼角一瞥,捕捉到他的神情,随即问:“研究出来了?破绽?对策?”

      “我研究出的结果是,他们的战术在短时间内很难攻破。”

      “那三日后的一战你还打?”华戎白眼过去:“看你松了一口气的形容,我还当你又有了什么奇对策……”

      沈凉渊见他讽刺,只是笑了笑:“所以我不打算打三日后的一仗了。”

      “什么意思?”华戎抱臂环胸,笑了:“呦,你信威将军也有怯战的时候,当真是被长伊的关隘兵给打怕了?”

      沈凉渊笑着摇摇头:“倒不是。”

      “哦?”

      沈凉渊正欲开口,帐外传报声呼来。

      请进来人,才知是京都那边百里加急赶来的“钦差”。

      “奴才拜见信威将军,拜见毓王。”

      来者是个宫人模样,给沈凉渊和华戎恭敬行了礼后,又恭敬的捧了件东西进前来。

      华戎先抢步过来一看,是件上好的貂绒大氅。

      大氅的绒毛是浅灰色的,肃谨中却有细腻柔软,倒是很符合收物人的气质。

      使官弓下身,殷勤的笑着:“这件大氅是皇上素日常用的,皇上说,高阙恶寒,只怕长伊之地也是极冷,怕将军冻着,特命急送了这件亲披的绒氅与将军。圣上惜将军贵体,将军可要多多保重啊。”

      华戎立在一旁,挑眉浅笑的问过来:“可有本王份儿?本王也冷的打筛子。”

      那使官脸色僵了一僵。

      华戎已经察出答案,心凉半截儿,怆然一番。

      果见使官讪讪的把腰弓了更深,为难笑道:“王爷……圣上未曾让奴才带来,恐是急……急忘了?”

      急忘了?他做哥哥的不急自家兄弟,急起自己的将军来倒是挺利索的!

      华戎哼哼两声,“哦”了一下,又不好说什么。再一记白眼给沈凉渊递过去,恨恨的叹了口气,坐到一旁椅子上喝茶去了。

      沈凉渊无奈笑笑,华延这算是雪中送炭,虽然夸张了些,但自己好歹也该心头暖和一下,毕竟边上有人眼巴巴等着都还没指上呢,自己此时若是再没个反应,只怕身后喝茶的华戎得气给自己一口茶水泼上来。

      于是沈凉渊接过大氅后,显出感恩的笑意:“臣谢皇上圣恩。”

      接下大氅后,使官又递上来一封封蜡书函。

      沈凉渊接过来,有些疑惑:“这是?”

      若是皇上有令传话,当是一道圣旨随着带来直接宣了才对。

      使官摇摇头,笑道:“奴才只管办皇上吩咐的事,这信是皇上独与将军亲览,奴才仅知此了。”

      既然是亲览,又是独与亲览,那就不好当众拆开了。所以沈凉渊接了信后谢了使官,便在华戎的又一记白眼下,将信放进了袖中。

      那使官此刻冻得暗自打哆嗦。这长伊果然是冷,比想象中还要冷,哎呀,早知道该把那夹袄套了袍下再过来……

      沈凉渊见他冷的唇色微紫,便请人即刻护炉歇息去,那使官冷的恨不得转脸就钻了被窝里,立刻恭声谢后就退了。

      人一走,华戎叹息一声在身后站起来,只是这声叹息颇有些酸意。

      “如何?不打算拆来看看?我与皇兄是亲兄弟,自家兄弟的信还看不得?再说了,以你我的交情,你还防我不成?”

      对于华戎的激将法,沈凉渊却只是笑而不应,完全没有伸手掏袖子的意思。

      于是华戎那邪意的笑就变得明目张胆起来,挑眼瞅进他袖子:“莫不是……果真是相思通书不成?”

      沈凉渊原本是要保持着一颗淡定自若的心,毕竟他自己也不知这信中内容是何?但是被华戎这一句相思通书,意思硬是给说变了。

      他只好将身背过去。

      华戎见了又啧啧两声,他瞥见沈凉渊脸色有些微红。原就好看的脸,此刻变得更入眼,本就柔和的轮廓,此刻更显像个强装倔强的姑娘了。

      华戎不禁想起初见这张脸时,那时他们都只有十岁,轮廓稚嫩,眉宇间的神气都没长开。若非知他是将门之后,自己当时就只当他是个女孩子了。

      虽说沈凉渊如今在这战场上往来厮杀,但起初也少不得见之侧笑,多多质疑的。若不是他提枪就能震慑的手段,旁人还只当是个书生拿枪装样子,将门袭位顶虚衔的。

      不过万幸,他战绩斐然,名震八方。

      正是想完,华戎打算再进一步激沈凉渊拆信时,沈凉渊却拽了他的胳膊,脸色已经恢复如常,语气也淡了下来:“陪我出去走走。”

      “现在?”

      华戎却不理他,继续酸不溜秋道:“本王可是冻的不敢出去,不若将军有暖身暖心的大氅护身。”

      “你是打算一辈子不出去我这军帐,等到开春暖和了再出去?”

      “你若将大氅借我披了,我便与你出去走一趟如何。可舍得?”

      沈凉渊笑了笑,已经将大氅给他抱来,顺手就要给他披上,却被华戎挡了:“得了,见你诚心,我又恐皇兄知物落旁人手,非杀了我不成。”

      华戎将大氅扔回他怀里,笑道:“与你玩笑,你每每当真,倒是显得没意思了。”

      说完,便先一步掀了帐帘,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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