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時明月|颜路中心}靜水流深（齊魯三傑相關）》惑白挽酒謝澄歌

6、静水。

　　伏念和颜路之间的相处，无非就是这样，谈谈儒学心得，聊聊最近庄中的大小事务，交流上课的进度和感受之类的。说真的，颜路很少会主动提到张良——正是因为他明白在掌门师兄心中对于这位师弟的担忧，所以很少提起，免得给人心里添堵。而通常情况下，伏念其实也很少提到张良，似乎只要看见颜路，从他脸上的神情就可以知道张良究竟去做什么了。颜路为此没少跟张良“冷战”。
　　为什么说伏念只要看到颜路就大概可以知道张良的去处了呢？没有其他，在从前，张良就爱待在颜路身旁；现在长大了，有自己的事情和计划了，逐渐地分开了些，离得远了些，可每当来见自己的时候，十次中有□□次是和颜路同行而来。或许也是怕和自己起了争执吧，幸好有个颜路在他们中间做调和，不然矛盾一定日益恶化下去。伏念不说不问不搭理，对于张良而言，反倒自在。反正张良做事，也自有他心中的一把尺，知道分寸，不至于闯祸；再说，还有颜路在，比起自己这个大师兄，张良做事前，基本会跟颜路打过招呼，之后让对方来跟自己说明。不论怎样，伏念总归是相信自己的两位师弟的。
　　就好比这一次子明和子羽的事情一样。思及此，伏念觉得自己心中多少还是有些郁结的吧。那时的他就坐在上方，看着下边的颜路跪着，一言不发。当张良进来时，颜路也没什么反应，仍旧是安安静静地跪着，低着头，神情淡然，让人完全看不出对方到底在想什么。可是就在他责问时、就在张良启口要说什么的时候，颜路却突然神情一变，出声说道，是他的决定，要责罚就则罚他吧。看着张良不可思议地望向颜路时，伏念在心中叹气就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真是，好一个……伏念现在都还记得当时自己心中的愤怒。他不知道这是针对颜路的，还是针对张良的，亦或者两者都不是——他的愤怒、他会愤怒，全是冲着自己的。看向现在笑着坐在自己身边的颜路，伏念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气结，他很想问对方也很想问张良，为什么他们都不愿信任他。的确，他的思想是刻板，坚守着儒家的王道，更不可否定地是，在知晓那两个孩子的身份时，他也确实是想将他们送离小圣贤庄——至于是否交予李斯，当时的伏念好像还没有想到这点，他想着的，是让小圣贤庄、让儒家弟子远离这些纷争叛乱，乱世乱世，在这个现下保全了性命总是好的。
　　活着才能更好地传承儒学，不是吗？只有活着，才能去实践自己的报复不是吗？只有活着，才能去实现自己的心愿，不是吗？
　　他对颜路责问，甚至口气恶劣地打断要为颜路说话的张良，接着又继续责问于对方，将小圣贤庄上下的安危置于炉火之上，停顿一下，看了张良一眼后，才又继续说，将整个儒家与帝国的叛逆混为一谈，这就是，你的决定——伏念记得那时候自己说的一字一句，也记得对方所回答的一字一句。
　　——颜路甘愿承受儒家家法。
　　攥紧衣料的双手，是对心中跌宕起伏的情绪最真实的写照。没有任何解释，只有这么一句话。好一句甘愿承受儒家家法，好一句甘愿……“师兄？”就在伏念将思绪整个沉入到那一天的时候，他感到有一阵温热覆上了自己放在膝上的手。“师兄可是有不适？”伏念微微抬眼一看，就看到了颜路皱眉担心地望着自己，然后他想到的是，那一天颜路低垂着眼帘，有点委屈的神情。
　　身体倒是没有不适，至于这心头，可是很不适。伏念在心中默念，却没有说出来，只是摇头，说了声并无大碍，“想是最近桑海城也不怎么太平，有点忧虑罢了。”总不能说是想到那天被你们给气的事情了吧。伏念无奈叹气，觉得今日若没有其他事务，还是早些歇下罢，沉淀自己的烦躁的心，也平复一下过于纷乱的绪。他是伏念，是颜路和张良的师兄，更是小圣贤庄的掌门人，他不能被自己的心情给左右了思考，不能、不行、也不允许；甚至他还不能拥有太多的思虑，就怕会不小心影响了他的判断。
　　无梦则至人至圣，可他不是圣人啊。想到那几天心神不宁到整日梦魇连连，伏念就觉得好不容易被颜路按揉下去的疲惫感又突突地冒出来了，甚至来势汹汹到了他心脏都一阵阵地抽疼。“我曾梦到……”是啊，他们可曾知晓他梦到了什么么？他怎能让他们知道他曾梦到了什么。启唇而言四字后，便是长久的沉默，再也无法等到的下文。
　　伏念看到颜路像是要说什么，最后还是缄口不言。他这个师弟啊……伏念有点感慨。或许正是因为眼下并无他事烦忧着自己，他反而倒是陷入了一种死循环里。上一次李斯的毫无迹象的突然拜访，虽然打着看望以前恩师的旗号，虽然本是想接着公孙玲珑来让儒家难堪，但本意还是为了打压儒家。表面上所说那些有关于儒家的赞美之语，无非更让人心生不安——帝国果然已经盯上儒家很久了，墨家之后，在百家之中，他们盯上的恐怕就是儒家了。
　　儒家，伏念想，他到底可以保住小圣贤庄到什么时候呢？他还可以和两位师弟、儒家的弟子们在一起的时间，还有多久？
　　庸人自扰？如果这真的不过是他自扰罢了，伏念倒也不介意当一回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