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回去坑自己》外卖君

1、转学

　　天色渐晚，橙黄色的霞光暖暖地铺满了大街小巷。映在树脚边那只休憩的白猫上，映在中学对街的花店门前。
　　白色衬衫的少年静静地站在街道转角，背倚着还未亮起的黑色街灯，身形颀长。
　　黎初在等一个人。
　　很快了。
　　“不过如此嘛，师兄。考前特地下战书，还以为你有多能耐呢，最后还是辛苦你跑来挨了一顿揍。不服的话，再来找我，随时奉陪。”
　　转角那边传来一道略微沙哑的声音，还带着气喘，语气轻佻不屑。
　　这道声音轻而易举地挑起对方的怒火，“江阁，你……”
　　然而那个声音的主人没有再理会，撂下一句“敢打就敢认，别做丢人的事”就走。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黎初侧了侧身装作无意经过的路人，用余光打量从街角走出的人。但他的视线被敏锐地发现了，来人向他投来一记凶狠的眼刀。
　　——一个五官俊逸的少年，穿着因剧烈运动而湿透的蓝白色短袖校服，衣服上有些尘印。眉梢还挂着戾气，生生增添了几分凌厉的味道。
　　少年瞪了路灯下的黎初一眼，没有说什么，朝黎初来时的方向离开了。
　　黎初却毫不生气，脸上带着一丝意料之内的惊奇，眯眼微微地笑。
　　多么熟悉的声音，多么熟悉的脸，多么熟悉的名字啊。
　　江阁。
　　——那不就是二十年前的自己么？

　　黎初现在并非三十来岁的青年男子，而是与江阁同龄的，十五岁的少年。所以在黎初来到这个城市的第二天，他就来到江阁上学的高一教室，从容地在讲台上作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是黎初，因为家庭一些原因，所以在开学一个多月才转来这里。
　　“我喜欢吉他、篮球，其他运动也爱好一些。比较喜欢看经济类的书籍。
　　“因为落后了一个多月的课程，以后希望能得到大家的帮助。谢谢。”
　　一番简洁得体又不失亲切的自我介绍后，黎初扫视了一眼教室，果然发现了坐在教室后排面无表情的江阁。他冲着年轻时的自己猜疑的眼神笑了笑。

　　这个高中开学不久的时间点，正巧碰上江阁行事风格的转变期。江家是个经商大家，而江阁作为家主唯一的儿子，铁板钉钉的江家继承人，是货真价实的大少爷。
　　江父江母是宠着儿子的，在他成年之前没有让他接触家族商业的打算，只希望他在年轻的时候玩得痛快。不像他们，从小就被家里的责任束缚。
　　初中时，江阁在一所普通的重点中学读书。
　　作为大家少爷，江阁有江家培育出来的眼界和教养，成绩优秀，人缘很好。
　　他也是骄傲的，要是被别人轻慢挑衅了，随时约架，绝不吃亏——这也是江家所教导他的。但他绝不主动惹事，学习上也有花心思上去。

　　而到了高中，江阁却越发肆无忌惮，血气方刚的时候多了去了，自己不顺心的时候绝不能让别人顺心，动手的能力越发见长。他对学业的重视程度更是直线下降，爱学的时候就听听，没兴致了就凭着初中的基础混着。
　　高考前，江阁一张俊秀好看的脸，一份不上不下的成绩，一副斗殴打出来的好身手，一身痞气。直到很多年后江阁从商，都没有人猜得到，那个江家和这个江阁的关系。
　　可就算他并不一心向学，这样一张脸，这样张扬放肆中带一点忧郁的男孩子，仍吸引了许多不经世事的小姑娘羞涩的目光。

　　……就像现在这样。
　　黎初眨眨眼，正缅怀着自己年少轻狂的傻逼时光，冷不丁看见回忆里的第一人称主角用着第三人称的形式冷着脸朝自己走来，原本课间围着自己的女同学们悄悄分散开，自觉地给江阁让路，回到自己座位上还不忘偷偷向江阁瞅多几眼。
　　黎初疑惑脸看向江阁，面上还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同学，有什么事吗？”
　　江阁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锐利：“黎初是吧，中午放学后我们谈谈。”
　　自从高中开学之后，他就不如以前那么平易近人了。就连平日都稍显冷漠，亏得他在女生中的高人气没有下降。
　　黎初：“……”
　　谈？谈什么？谈你十五那年和三十五那年的异性缘和桃花运的差异吗？
　　黎初想了想，没想明白江阁和他有什么好谈的。
　　二十年前的记忆里，江阁不该认识黎初。准确来说，是他知道黎初的存在，却没有接触过这个人。即使现在黎初转来了江阁的学校，江阁应该不认识“黎初”才是，更别提黎初的另一个身份——二十年后的，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
　　想不明白黎初也没有多想，他可跟江阁如今的性格大相径庭。黎初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二十年前的自己上课时漫不经心的侧脸，放学后悠然地赴约了。

　　“黎初。”江少爷斜倚在门框上，冷冷地睨着来人。“我知道你是周雪青叫来的。不过，我事先并没有同意，这是她单方面的安排。你别想打着照顾的名义插手我的生活。”
　　即使是二十年前没有在社会上摸滚带爬的江阁，也是江阁。那份猜疑和警告经过了一个上午的发酵后终于展现出来，颇有气势。不过在老油条黎初的眼里还稍显稚嫩罢了。

　　可……周雪青？江阁的小姨？黎初不记得上辈子这个时候，小姨和他有什么联系。就连江阁父母的葬礼都是找人代她出席的。
　　那个时候，江阁恨透了，每年见面的次数用手指头和脚指头都数得清，自他出生以来没有管过他几次就匆匆离世，还丢下一堆烂摊子的父母。
　　恨透了，江家那些虚伪冷漠，为了江父江母的遗产而争夺他的抚养权的亲戚。
　　也恨透了，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不出现，却用着愧疚的名义在他接下来的人生里指手画脚，硬插进来安排他的生活的小姨。
　　看着江阁俊秀脸庞上的冷漠不屑，黎初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他的笑容不变，淡淡说：“放心，周小姐并没有控制你的意思，她只是希望我及时把你的情况反馈给她。”虽然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先给他吃一剂强心剂。
　　黎初猜测江阁和小姨应该是有了什么交流协议，所以自己一出现，就让江阁如此肯定自己是小姨的人，但他一点都没给江阁露出破绽，接着忽悠浑身露刺的小野兽。
　　“况且，江阁少爷，你作为江家独子，上了高中应该更自律才对，而不是更加放纵自己。保姆说，就上个月开学以来，你已经被学校打电话警告很多次了。”
　　记忆里是这样没错吧。

　　江阁的脸色更为冷凝，如同什么猜想被验证了般的眉目一挑，站直了身形。
　　少年含着怒火道：“那又关你什么事？你拿你的钱，做你该做的东西，其他的时间当你的好好学生去。别搀和我的事，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好。”黎初爽快地点头，动作一派自然。
　　江阁本想再说什么，反被黎初的回答噎了一下。他愤怒的神色来得快去得快，面色逐渐沉静下来，只皱眉看了微笑的黎初一眼，转身走了。

　　中午下课后江阁并没有去饭堂，他的午饭都是保姆做好了送来学校的。
　　保姆在外称是江阁邻居家的阿姨，和江阁家关系十分亲近——就连江阁的中考志愿、家长会之类都是她来的。
　　所以学校里的同学都只知道，江阁的父母很忙，非常忙。
　　却没有人知道，江阁的父母忙到什么程度，江阁家的家业就大到什么程度。
　　今天江阁没有去拿自己的午饭，他正因为黎初的到来而十分烦躁。
　　昨天傍晚打架的时候，白色衬衫少年的出现就让他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今天那人直接出现在班里，他就知道周雪青说的人来了。只是没想到周雪青请来的，不是专业的保姆管家之类，而是和他同龄的在校学生。
　　江阁走向了篮球场，把保姆送来的午饭抛之脑后。
　　只要江阁不愿意，没有谁能管得了他的事。

　　而黎初带着疑惑和猜测，出了校园后拨通了周小姐——江阁的小姨——的电话。
　　“妈，你在我来之前和江阁说了什么？”
　　周雪青见是黎初的来电，就把准备合上的文件又打开了，一边阅览一边慢条斯理地回答：“你不是说要转去他那个学校，也想见见他吗。我就打了个电话给他，叫他照顾好自己，最近我派人去看他过得好不好。有什么缺的不够的就去跟你说。”
　　黎初有些无奈。他知道周雪青此时肯定是一身正装，画着淡妆踩着高跟，坐在毫无人情味的总裁办公室里，效率极高地处理江家企业的文件。
　　和周雪青这个文艺的名字不同，周小姐是个女强人，各种意义上的。
　　所以在无论在工作上还是情感上，她总是那么的强势。她自认愧对姐姐和姐夫，所以她选择用自己的方式补偿江阁，尽她所能地想给江阁更好的生活。
　　而两个同样固执的人一旦相遇，不肯后退，后果只能是火花四溅的碰撞。以致周雪青和年轻的江阁之间，竟筑起了那样坚固又冷硬的高墙，甚至后来在商场上兵戎相对。
　　即使他们之间有着亲密的血缘关系。即使，周雪青是那么努力地，想对江阁好一点。

　　黎初叹了口气：“妈，我是想见见他，不是来服务他。”
　　“反正你顺便。”意思是，你都去了他的学校了，顺便就照顾一下他了。
　　“江阁他可能不太需要我的顺便。”
　　“……他父母刚去世，生活和情绪方面你多照顾他一下。”周小姐这回犹豫了一下，只是这么个悲惨的情况在她口中说出来却显得很生硬，如果现在听的人不是黎初，可能要对周小姐和江阁产生不满了。不是你爸又不是你妈，又有谁非得去照顾谁？
　　“知道了。”黎初温和地应答，听着很是让人放心。
　　想了想，黎初还是说了一句，“妈，下次你别跟他说那么明白，他可能还不高兴咱去理他呢。”
　　“怎么说话的。”周小姐的声音有些不高兴了，但也放下文件仔细地想黎初的话。
　　最后周小姐还是放软了语气，她对于黎初的建议一向很重视。
　　“如果他真的不愿意的话，你就看看他就好了，他有什么要你帮忙的，你就去帮他。”
　　“毕竟，你也算是他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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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2015.8.6首发
2019.6.14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