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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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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云芝镇星辰布满天空,夜晚已悄然降临。此时的易家府上亮如白昼,一盏盏烛灯点燃,府内一片明亮。
易临霜穿上了顾妈为她准备的服装,在萍儿和冬芝的带领下,来到了主堂旁边的偏房,主堂平时是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而偏房是宴席开席之前休息的地方。
因为主堂专门用来招待客人,所以即便是易府平时的家宴,也很少在这里举行,只有逢年过节易家才会在这里庆祝。
此时,临霜着葱绿色衣服,头上配了些现下流行的头饰,端坐在那里。临霜虽然相貌美丽,却是不喜化妆,所以来这里之前,在住处内,临霜并未着半丝胭脂。但尽管这样,此时看上去仍然大方端庄。
门外的喧哗声越来越大,佣人侍女们行来行去的忙活着,倒也并未在意坐在一旁的临霜。还是冬芝眼尖,看到临霜坐在那里,马上端了壶水上来,给临霜倒了半杯。临霜一饮而尽,冬芝便马上又倒了一杯,这杯水临霜没有像上一杯那样马上喝完,只是饮了一口,便将水杯放在了一边。左右观察了一下,发现此次大哥从京城派过来的人好像格外的多。以往每次一般是三五人,最多的时候也不过十余人。但这次,临霜目测了一下,光是陪着过来的马车便有七八辆,陪同的人数不算马夫都有二十余人,对这样的阵仗,临霜心中颇有疑惑。她记得程逸是她的玩伴,可是那毕竟是小时候的事情,有些事情早已淡忘。虽说不知道这几年程逸怎么样了,不过想来应该还不错,否则不会让父亲如此的劳师动众,弄这么大的排场。
下人们来来往往的准备着,端着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盘子,里面装着菜肴。这些菜品都是下午就已经准备好的,做好了之后,便保温起来,现在马上要开席了,才一个个端了上来。
冬芝见准备的菜品中有糕点,便去外面端了一盘芙蓉糕进来,放到了临霜面前,道:“小姐,离开席还有一段时间,你先垫垫肚子。”
临霜摸了摸肚子,经冬芝这么一说,确实感到有些饿了,中午只在父亲那里吃了两块糕点,然后就再也什么都没吃了。在盘中捡了一块芙蓉糕,吃了起来。也许是这一天都没有好好吃东西的缘故,感觉现在吃在嘴里的芙蓉糕格外的好吃。随后便又捡了几块吃,直至盘子中的芙蓉糕都被吃光。本来临霜还想再要,可是冬芝说,马上就要开席了,等会吃宴席上的菜吧,如此临霜才算作罢。
外面的佣人,渐渐地少了,估计是宴席的菜都端完了,此时正在主堂摆放忙活着呢,如此看来,宴席马上便要开始了。
“小姐,咱们走吧.”一旁的冬芝对着临霜说道。
临霜左右打量了一下,见周围确实是没什么人了,便点了下头,示意冬芝可以走了。
冬芝扶起了临霜,缠着她走了起来,临霜身上这套衣服看上去端庄,可是却很是沉重,所以便由冬芝搀扶着。
“冬芝,你刚才出去拿东西的时候,打没打听到什么啊?”临霜试探性的问道。
冬芝一笑,说道:“小姐,指的是程逸程公子吧?”
临霜点了点头。
“我没有听说谁具体叫什么名字,不过我听我的那些姐妹们说,这次的来客中,确实是来了一位相貌气质都很不凡的人,只是不知那人到底是不是程逸。”冬芝道。
临霜思忖了片刻,点了点头,但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快要到正厅的时候,临霜突然驻足,看向冬芝,道:“冬芝,这次二姐来了吗?”
冬芝一拍脑袋:“哎呦,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了,二小姐不是快要临盆了吗,所以这次就没来,只是李公子来了,代表二小姐过来了。”冬芝说的李公子就是临霜的二姐夫。
临霜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那这次除了二姐妹来还谁没来?”
冬芝道:“这次除了大少爷,和二小姐没来,其他人都来了。”
“我知道了。”临霜道。其实,易家的这六个兄弟姐妹,并非一人所生,临霜的大哥,二姐和她是她母亲张俞颜所生,而二哥三哥和大姐却是易家的另一位妾室所生。她们二位各有三子女,两人的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只是平平常常的,表面上还过得去,当然这些都是临霜记忆中的,因为那位妾室在好几年前就已经去世了,是因为风寒,所以现在临霜对那位妾室的印象仅仅停留在回忆之中。至于和这些兄弟姐妹的关系,也许大多是因为是一个母亲所生的缘故吧,临霜只与自己的二姐易临漪和大哥易敬赫比较要好。其他的三兄妹,都比较冷淡,不过还好在大体上还是能看得过去的,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冲突。
临霜在冬芝的搀扶下,走进了正厅。
进入正厅,冬至便退守到了一旁,临霜走上前,来到大厅的正中心,面对着坐在主位的易楚峰和张俞颜躬身行了一礼。
易楚峰上下打量了一下临霜的打扮,不禁赞赏的点了点头,非常的满意,看了一眼张俞颜,张俞颜同样是面带笑容,微微点了点头,冲着他笑了笑。
易楚峰转过头,对着临霜道:“回座位上吧。”
“是。”临霜行礼退下,走向了冬芝已经选好的位置。环顾了一下四周,才发现原来自己是最后一个到的,刚才还没觉得,现在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想起刚才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每一个动作,临霜现在回想起来都不禁很是紧张。
待坐好,只听易楚峰道:“今天有客人远道而来,所以在这里举办了这一桌宴席,还望大家不要拘礼,平常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不用太拘束了,否则吃的不开心,玩的也不尽兴。”
在他说完之后,大家具是心头一松,全身紧绷的筋骨不禁都松了下来,但是尽管如此,大家还都是保持着高度的紧张。
“行了,都别干坐着了,开席吧。”易楚峰说道。
说罢,只见众人才开始拿起筷子,吃起饭来,才开始打破了之前那死一般的寂静。
“小姐。”冬芝凑在临霜耳边叫了一声。
“嗯?怎么了?”
“你看那就是程逸程公子。”冬芝伸手指去。
目光顺着东芝的手指,望向主位的方向,主位上是父亲母亲,而坐在主位旁边那张桌子上的就是今天这场宴席的主角,从京城远道而来的程逸。
经过了十一年,终于再次见到他了。此时他的面容与幼时有很大的差别,甚至看到现在的他,很难想到与原来是一个人。
虽说小时候经常在一起,可经过了十年岁月的洗礼,现在再接触却感觉像是陌生人一样,一对初见面的陌生人。
临霜细细打量起程逸来,俊秀的面容,乌黑的头发,含笑的眼神,坐在那里有一种不动如山的镇静。尽管是在这一个纷乱的场合,他也依旧抱着一丝暖笑,面容中有一种久经世事的成熟,别人与他说话,他便微低头,报以礼貌的一笑,好像周围任何事情都与他无关,只有那云淡风轻才是他所需要的。
临霜尽量的回想着曾与他一起长大的情景,记忆回想,会想起那时的事情,那时的他,准确的说应该是记忆中的他,是一个很爱笑傻乎乎的小胖男孩子,那时的他还很爱跑,带着他满街道的乱跑,虽说是大哥哥,但却一点没有大哥哥的样子,就好像是和他同龄的一个男孩,本性中很是活泼,但在看向现在的他,一脸的云淡风轻,没有了当年的一点样子。
临霜笑了笑,低下头,嘲笑自己的无知,十一年了,谁都会变的,哪怕是一个成年人,在十一年都会变得不同,更何况是一个从七岁长到了十八岁的人,十一年还是会改变很多东西的。
看向坐在主位旁边的程逸,临霜笑了笑,当现实和记忆发生冲突的时候,却发现……
却发现原来一切都已经变了。
时间慢慢流逝,不知不觉间,此时,酒已过三巡,宴会上的人都有些微醉,有些人强自镇静着坐在那里,有些沉不住的,便与相邻的人互相小声交谈着,还有些人实在坐不住了,已经借着方便的借口出去透气去了。
今日来人格外多,自己家的人除了大哥远在京城和即将临盆的二姐,来不了,其余的人都到了。光是自己家的人就有十人,而从京城大哥派来的人更多,将近二十人,所以这一屋子光是吃饭的就将近三十人,要是加上侍女、服侍的人什么的就更多了。
临霜从来不爱吃酒,即便是今日这样的场合也只是例行的喝了一杯,就没再多饮。由于只饮了一杯,此时坐在那里,没有丝毫眩晕的感觉。
随意夹了些菜在自己面前的盘子中,便放下了筷子。看了看自己的家人,其余人都还好,只有二哥三哥好像饮了很多的样子,坐在那里面色红晕,闭着眼睛,在闭目养神。至于宴会上的其他人却是各色形态,一幅幅真容瞬间显露无遗。
临霜不喜这种大排场的宴会,虽说已经饿的很,可依旧没多少食欲,所以尽管不住的往盘中夹菜,可入口的却极为有限。
也不知是没饮酒,还是酒量好,此时的程逸坐在那里没有丝毫倦怠和醉意。
仿佛感受到临霜的目光,他的眼神向临霜这边看来,正好对上了临霜正在打量他的眼神。两人四目相对,互相望着对方的眼神,程逸如水一般深的眼睛,瞬间沉溺了临霜。临霜在对望的那一刻完全失神,陷入了程逸那如水潭般的眼中。
程逸微一低头,并微微一笑。这时临霜才回过神来,临霜感到了自己刚才的失神,心内一虚,马上别开了眼睛,望向别处,也不知看了别处多久,等再望回去的时候,发现程逸已经移开了目光。
暗轻松了口气,心里不断平静着自己。
一会之后,外面的一众侍女,又端了一些盘子上来,盘子上是一些糕点,种类很多,有芙蓉糕,有牛乳糕,也有夏日常食用的绿豆糕。这些糕点平时临霜见的也多,所以上来时,临霜也没有多惊讶,只看了一看,并没有多理会。至于宴会上的其余人,好像也没有要食用的意思。可能是因为宴会已经快接近尾声了,多数人已经倦意微显,所以多数人也只是将糕点略看了眼,就接着干自己的事情了。
突然觉得这种宴会很是无趣,菜的品类虽说很全,应有尽有,但不知为什么,也许是外人在的缘故,临霜竟没有丝毫品尝的欲望。
颇感无趣,转头看了眼冬芝,叫了声“冬芝”。冬芝马上凑过脸来,等待着临霜要说的话。
临霜小声道:“冬芝,这里实在太闷了,我出去透透气。”
“好的,小姐。”搀起了临霜向门外走去。
秋季夜晚甚凉,凉风吹在身上不禁一阵寒颤。明月当空,照映在院子中,照亮了这一方静园。缓缓舒了一口气,心中前所未有的放松,虽已是秋季,冷的令人害怕,但这清净的一切,却使临霜心中莫名的心安。
走出了院子,见到主堂院子外面满是来来往往忙碌着的侍女。那些侍女,见到临霜出来,都微微欠了身子,道:“三小姐。”
临霜摆摆手:“都忙去吧。”那些侍女答道:“是。”便四散开来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临霜复又前行,缓缓的远离了院子。走在府内的廊道上,晚风轻吹,摇曳起了周身的树,并着漫天的星辰,显得是那么深邃而悠远。
“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冬芝问道。
临霜没有回答,仿佛没听到冬芝的话一般,只继续往前走着。走了一会,突然临霜驻足,轻轻闭上双眼。
感觉到临霜好像是要出府门的样子,冬芝心下不禁大急,忍不住张口,问道:“小姐,我们这要去哪里?”
临霜缓缓睁开双眼,眼睛平视前方,也不看冬芝,道:“冬芝,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走走。”
一听这话,冬芝心下大急,她知道小姐这是又心血来潮,想去玩了,随即忍不住说道:“可是,小姐这怎么行,这宴会还没结束。”
临霜接着说道:“虽未结束,但宴会上人已少了大半,所以我现在走不走都没关系。冬芝,你就先回去吧,如果别人问起,你就说我回房了。”随后临霜便理也不理的向府门口走去,独留冬芝一个人站在那里,走了一会,临霜突然驻足,又回头对着冬芝补充了一句:“不许跟过来。”随后便大踏步出了易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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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芝镇的夜市已经散了,此时的街道是那么的空旷,尽管周围的店家还亮着灯,还未打烊,可是街上却已空,只有三两个行人还在街上。
临霜一个人无聊的走着,也不知道要去哪儿,任凭风吹在身上。抬头望向那些亭台楼阁,一层叠着一层,立在夜空之下。
突然,隐隐的听见远处传来悠扬的曲声,临霜听音色知道那是埙的声音。乐声入天,渗透进人心,渗透进云芝镇的夜晚中。越向前走,乐声越清晰,带来了丝丝悲凉。埙的声音虽浑厚,但却是悲凉无限。
突然回想起了在西域的时候,那时的她就像现在一样,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行走在夜晚的街上,只不过那时候是走在楼兰的街道上。
一瞬间,不知为什么,她竟觉得此时她就是身在楼兰,城外是一望无尽的大漠和草原,远处是屹立着的雪山,蜿蜒的是直通远方的河流。身处着的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悲壮。一时间无限怀念那时。
或许只有埙的声音才能配得上边塞大漠的那种苍凉空茫吧,也只有埙的声音才能让人想到那片一望无尽的草原和天空吧。
渐渐地,曲声越来越清晰,而周围的亭台楼阁除了立在那里外,伴随着乐声,还仿佛多披上了一抹银纱。
临霜分辨出了声源的具体位置,她循声望去,望向了那座比别的楼高出不少的楼台,那是专门用来看漫天星辰的观星台,声音就从那里发出的。
吹埙人隐在了立柱的后面,仿佛是刻意的隐藏自己一般,可是尽管这样临霜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因为吹埙的不是别人,正是霍霆恺。也许是吹得太过入迷,所以并未发觉临霜的到来。临霜也没有去打扰他,只是任他吹着曲子,而自己则认真听着他的曲子。
临霜凝望着他吹着曲子的侧脸,面容英俊异常,棱角分明。他的面容给人的感觉是结合了西域人的深目高鼻和中原人的柔和线条,坚毅中又不失柔和。月光下显得他的眉骨突出,眼窝微陷,偏偏眼睛还如星子一般明亮,一眼望去显得是那么的深邃。
望着他的侧脸,伴着他的乐声,不知为何又想起了和他在西域的一切。慢慢地,临霜闭上眼睛,思绪回到了他和她相遇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