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临天下》纳兰凝霜

6、第五章 十五年

　　一片黑暗……参天古木几乎遮蔽了所有去路。荆棘遍地，细细的刺上沾满了斑斑血迹。披头散发的少年在拼命奔跑，不顾浑身上下爆裂的无数细小伤口。身后，一个略带幽幽白光的尖利锥子，紧紧跟随者少年单薄的后背，穷追不舍……
　　顾不上呼救，顾不上害怕，少年双眼布满血丝，近乎绝望地穿梭在这片诡异的森林，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跑！跑！快跑！
　　终于，一丝亮色在遥远的前方闪现，他看到了，顿时激动起来，不顾一切地冲向那里……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到了吗？他麻木地想，却又有隐隐的兴奋。
　　拨开最后一丛盘绕着荆棘的灌木，光，刺痛了他的眼睛。努力睁开眼，前方，竟是一片连绵数里的百合园！
　　纯净的百合旁，还有一泓清澈的湖水……然而，还未来得及品味这点诗情画意，他后背，便传来一阵穿心刺骨的痛！
　　他的瞳孔瞬间放大，缓缓低头，错愕地看向自己的胸膛：是空的，是空的……
　　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但已经晚了，他挣扎着，身体却再也不听指挥，向后倒去。一声闷响传来，他艰涩地又看了一眼刚刚发现的天堂，瞬间，一片纯净的白，化作诡异的红！尸骨遍地，血池汹涌，每具尸体，都没有心脏！
　　“啊——”
　　萧天泽猛地坐起，豆大的汗珠重重跌落，他大口喘着气，熟悉的炽热感，又一次传来。同时，他一把抓过静静躺在床边的“苍龙”。没有反应，没有任何光芒，但有一股极强的凉意，如水一般清透。渐渐地，压过了那股莫名的炽热感。
　　窗外，天色刚亮，透出几缕柔和的阳光，流连在宽敞的房间，暖暖照在萧天泽脸上，亦温暖了特制的石床。当然，还有兀自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家伙——一只狼。红色毛皮在阳光照耀下更为显眼，十分鲜亮，十分松软，包裹着它微胖的身躯，四只脚爪随意地搭在枕头和床沿上，一副“世界之大，唯我独尊”的样子，只给萧天泽留下十分之三的地方。
　　直接无视身边的稀有狼族，萧天泽一跃而起，稍稍整理几下，习惯性地把苍龙收在身后，推开门，顺便扭头看那只狼，不禁失笑，低骂一句：“死狗，睡得像猪一样。”
　　不料，一听“死狗”这两个字，还在美梦中的狼一下子就醒了，怒目圆睁，扑到萧天泽身上。
　　“嗷……”
　　“呀——”一声惨呼，萧天泽疼的呲牙咧嘴，指着扬长而去的狼又骂起来：“疼死了，死狗，你听到了没？说你是狗你还不满意……”
　　那尊贵的狼显然懒得跟他一般见识，大尾巴几乎拖到地上，踱向柳林。
　　萧天泽苦笑不已，养了只白眼狼！
　　无奈他正想去柳林，只好跟在狼后面，并下意识远离它一丈。
　　十五年过去，碧山，一如既往的祥和。偶尔地，会听见萧峰的抱怨声、徐嵩明的劈柴声、三大开心果的笑声，以及狼嚎声……萧天泽静静地走进柳林，这个时候，离每天的三遍钟声还远，大家应该都还没起床。也许是根本睡不好的缘故，萧天泽向来起得最早。
　　天边霞光初现，太阳隐隐露出地平线，染得柳林一片柔和金光，与随风漾起的绿意相融。十五年了，时光若水，急急流去，从不为任何人停留。如果不是因为每天夜里出现的梦，如果不是因为梦醒时那难以压抑的杀欲，这十五年，无疑是美好且幸福的……
　　如此想着，萧天泽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与此同时，背上的“苍龙”神剑如有感应一般，冰凉感瞬间消失。渐渐地，他将自己匿在柳林深处，白色道袍在绿影中若隐若现。清晨的风拂过他的脸颊，撩动了十五岁少年眼底的寂寥与苦涩。
　　萧天泽很随意地找了片草地坐下，顺便摸摸挨着自己也席地而坐的狼，可那狼又是对他不屑一顾。萧天泽也并不很在意，目光又一次流连在柳林，绿意盎然，鸟语花香，从未有过改变。他舒服地伸个懒腰，向玉颜峰望去，呆了片刻，便从怀中取出一物，细细擦拭着——是一支骨制长箫。
　　见他拿出长箫，红毛狼一怔，接着万分欣喜，跳将起来，换了个“人”似的亲昵地蹭他的脸。
　　“喂，小狸你离我远点，你身上的毛皮好热！”萧天泽有些受不了，把狼脸推开，但目光中明显洋溢着一丝暖意。
　　红毛狼“小狸”有些不甘地向后退了一小步，但还是满脸兴奋，大尾巴竟轻轻摇了几下。
　　看它那副小“人”嘴脸，萧天泽颇有些哭笑不得，更是有些得意。当下不再管它，酝酿几秒，又偷偷瞥了一眼同样一片碧绿的玉颜峰，低低唤了句：“若雪！”他想了许久，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在小狸期待的目光中，那醉人的音符开始缓缓流淌……
　　小狸目微暝，一张狼脸上满是陶醉……
　　轻灵的曲子似云朵般飘向蓝天，如温柔泛起的涛声，又如心声低诉，如耳鬓厮磨般的甜蜜。无比温暖，温暖的令人心碎……
　　“好棒啊——”满是惊喜的童声响起。
　　乐声戛然而止，萧天泽的脸顿时红了，忙收起箫，尴尬地看向两眼放光的瘦小男孩，呵呵一笑。
　　“三师兄，小童早知道你吹箫好听，也听过不少，可从来没听你吹过这么好听的曲子。”小男孩扯着萧天泽的衣袖，一双大眼亮晶晶的，不过八岁左右，而且看上去身形单薄，像是贫穷人家的孩子。三年前入幻灵仙宗，名叫应小童。萧峰在街头闲逛时，见他无依无靠，又资质不错，便收他做小弟子。
　　“我……我……”萧天泽脸还是通红通红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可小狸很生气，对应小童呲牙咧嘴，怪他打断了那么好的箫声。
　　应小童被小狸吓了一跳，忙躲在萧天泽身后，怯怯地看它。
　　萧天泽一惊，忙喝止小狸，转身哄道：“小师弟，没事，它除了我之外不会咬任何人的。”
　　“哦……”应小童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况且他修道已入门，虽未过伏魔境界第五层，无法御剑，无法凝气成光，但好歹也到了第三层，很不错的水平了，的确没理由害怕一只狼，于是信心满满地站回原位……
　　果然，小狸只是瞪了瞪他，并没有其他表示，就掉头向厨房走去。
　　“你……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萧天泽看了一眼小狸的背影，便又转头，疑惑地问。
　　“早？”应小童瞪大了眼：“平时我不都是这个时候来这儿叫你吃饭的吗？每次你都在吹箫，怎么这次一听到我来就不吹了？”
　　萧天泽一愣，又连连点头，神情古怪地道：“呃，我们……去吃饭吧！”说着便快步向前走去。
　　“咦？一定有问题……”应小童眨眨眼，忙跟上去，边跑边喊：“不嘛，三师兄，快告诉我为什么……”
　　童声清亮，在碧山上空不断回荡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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