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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羊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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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许离安排回春谷事宜准备离开时,江山的一个小兄弟找了上来。
他紧紧握着剑,双目赤红地对许离说:“许兄若是江师兄的兄弟,就和我一齐去砍了王奇那个混蛋!”
五磊山是江湖门派,并不用参与前线战争,但会派一个卫国队去保护前线伤员,这是很危险的一项任务,本来是要派武功高深的弟子前往,但王奇对江山早就怀恨在心,于是运用一些手段把他调入卫国队,幸也不幸,他们刚好遇上了一次偷袭,江山年纪太小,武功浅薄,虽然侥幸活命,却伤及筋骨,武功全废。
许离和小兄弟一同赶到江山的厢房时,门外已经围了一圈人,李小夕最是打眼地站在那里,一身粉色罗衫和哭得通红的眼睛相衬。众人愁眉苦脸地站在外面,对着紧闭的房门不知所措。
许离上前敲了敲门,里面“碰”地砸来一个东西。许离干脆用灵力从里面把门打开,他推门而入,暗沉沉的对面一双空洞的眼睛望了过来。
许离把门从身后阖上,挡住那些探头探脑的视线。他看了他一会儿,说:“你怎么了?”
江山跟着喃喃:“我怎么了?我怎么了?我怎么了?……”
许离走到他床边,看他缠满了绷带的右手和双腿,“你不必如此,就算不能习武,你还可以回去做一介清散王爷。”
“王爷?”江山闻言,眼里稍稍恢复了些光彩,不过那是刺目的讽刺和悲怨:“我不过是庶子,大夫人害死了我的母亲又想害死我,我父亲对此不过是说教几句!回去做一介清散王爷?哈哈!”
江山又开始愤怒地捶打床板:“我不可以!我还要习武!我还要成为天下第一叫我父亲看看!”
许离上前按住他,犹豫片刻将他按入胸怀,他道:“天下名医无数,定有人可以医好你。”
许离的脖颈变得湿乎乎的,只听到江山一句轻语:“碎骨再续,断筋再接……”谁人可为?
我可以。许离默默地说。不过江山的确伤得太重,凡医不可能医好,他暂且也无丹药也无托词,还是等去了黎家配好伤药再与他说。
见江山冷静下来,许离放开了他,正准备起身,江山突然抬头对他说:“你不要动他,我自己来。”
许离沉默地回视,半晌点了点头。他推开门对屋外众人点点头,他们就“呼啦”一齐涌了进去。
许离拉住一个人,问他:“王奇怎么样了?”
那人嗤笑一声,一脸愤愤:“他是锦绣庄的少爷,还能怎样?被他爹关去思过阁一个月罢了!”思过阁,不过是犯了小错惩罚弟子的地方。
这世上总有如此多的不公,害人性命的可以逍遥自在,真诚正直的反而痛苦绝望。这不合理,太不合理!
回到回春谷,许离背着包袱来到李老头的书房,刚好见他把手里记录各个门派家族上供物品的清单折了折收进兜里,至于那些东西,自然早就收进乾坤袋了。此次他们并非一去不回,只是每三月一次的回族上交在凡间收集的供奉罢了。李老头想要带上许离,荐举他成为外门弟子。
李老头问:“准备好了?”
许离点点头。
只见李老头从兜里摸出一道符箓,嘴里念念有词地嘀咕了几句,原本粗糙的石墙上就出现了泛着淡淡白光的阵文,许离虽然是个半吊子,但好歹当了几年金丹期的高阶修士,对此只是佯作出几分向往新奇,然后就在李老头说了句“跟上”后紧跟着跨了过去。
这个临时的短距离传送阵文限制颇多,但对低阶修士来说实在是方便。一阵眩晕过后许离师徒就到了有一城的某个空置民居内。
李老头对许离交代:“我办点事,你去见你父母,我们五日后在悦来酒楼见面。”许离自然毫无意见。
许离往落凤岗方向走去。杨家世代行医,在落凤岗一代颇有名气,但杨磊六十岁的老父亲杨家慈偏偏要从镇上搬到村里,这倒更为他赢得了“仁善”的美名。
这宅子在这个繁华的村庄里也显得有些突兀:实木的雕梁,青砖垒成的矮墙,门是黑色的铁皮门,门环是两条收尾咬合的铜蛇。然而这宅子的主人却不叫人妒恨,因为他是大医生杨家慈。
这宅子内有一处房子最为华美,却又最为阴暗,让人心生怪异之感。
屋内帷幔垂下,一个青年恹恹地躺在床上,干枯的黄发垂在肩头,眼里不停地翻滚着两种情绪,一种充满了野性和暴戾,另一种却又满是挣扎和痛苦。
叩叩叩。
青年受声音刺激猛地扭头去看门的方向,眼瞳竟诡异地变成竖状,和野兽受到刺激后的反映一模一样。
“家慈,我把药和饭送进来了。”
“不要进来!放在门口就可以了!”青年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有些凶狠地斥了出来,只是他的声音却很奇怪地是老人的声音,干涩沧桑。
门边的声音顿了顿,就听见来人把未发出的叹息压了下去,把饭和药放在门边的小桌上,就阖门离开了。
“憨头,回来啦!”
“你爹病得不轻啊,快回去看看吧!”
“回来了还走不走啊?干脆接手你爹的手艺吧,这几天咱们真是有病也没地看去啊。”
“去你的,你还有没有良心啊,咒杨医生是不?”
“我哪能啊……”
许离只是一一点头问好,村里人都是这样,热情亲近,只是每次听到“憨头”这个称呼,他都特别想装作没听到。
听村里的乡亲们说,杨老头似乎生了场大病,几乎快不行了。许离对此倒没什么感触,他们于他而言,除了陌生人什么也不是。许离已经学会了:不要随便扛责任。不仅是没必要,也是没资格。
许离站在杨家大宅前,几乎认不出来——似乎不仅仅是许离不熟悉的原因。许离皱起眉头,怎么感觉这里有些不对劲?
仅仅是炼气七层,不仅使不出来什么有威力的法术,连长时间聚灵在眼也做不到,如果开了灵眼,他就会发现——这所谓的杨宅,妖气漫天。
叩叩,叩叩。
过了老半天,才有一个面容憔悴的丫鬟开了门,她刚想赶人,就觉得眼前挺拔的少年有些熟悉,又细细地看了看,她突地红了眼:“少爷,您可回来啦!快进来!我去告诉夫人,她一定会高兴坏了!”
说着要拎许离手上的包袱,许离手一躲:“不必,你先去告诉我娘一声。我自己先去我房间放东西。”
丫鬟便福了福,急急的往后宅去了。
许离又抬头看了看天,似乎更阴了。他心里别扭得要死,这种不对劲的感觉绝对是要出事的节奏,如果是主角那就是一番历练加机缘,如果是反派那就是加仇恨值的副本,他估计自己最多算一路人甲,如果不能快点找出问题所在,多半会炮灰。
他真想转头就往外跑,可是他这具身体的父母于他有生养之恩,如果弃他们于不顾,且不说天道不容,他自己也没那么狠心。
他刚把包裹放下,就听到门被推开,一位装扮朴素、面容温柔的妇人扑到他面前,细细地摸了摸他的眉眼,心疼地说:“我的磊儿,怎么这么瘦了?你可想死娘亲了。”
“哪里瘦了,你不是上个月才去山门看过我吗?”许离头往后仰,躲开杨母的抚摸。他给他母亲倒了杯茶递过去:“父亲怎么样了,我们去看看他吧?”
杨母叹了口气摇摇头:“你父亲病了半个多月了,不肯出门也不许人近身,连大夫也不肯请。”
许离看他母亲眉宇间化不开的浓愁,心思转了转,他道:“那今天晚上我给他送饭吧。”
“你想年轻,我满足你,但你不能死不能死……去吃了那个人,啊,好香,他一定非常营养……吃了他吃了他吃了他……不!不!——”
病床上的青年神情扭曲地锤了下床板,惨白的脸上汗如流水。
“我不是妖怪!我不是妖怪!!”
许离拎着食盒站在走廊,杨宅虽不算特别大,但以前也是有五六个仆人学徒并几个长工的,但现在一问杨刘氏,竟说都遣散了,只剩下没有亲人的翠丫留在这儿。
许离站在门外的这一会,并不知道床上他的“父亲”正似某种野兽一样俯着,双眼死死地盯着门的方向,口涎像溃堤的水一般流下。他把手覆在门上,轻轻一推——
一股劲风向他袭来,许离下意识地运起迷踪步法,向左一躲,同时脚上不停向后继续退了几步,等他得空定睛一看,顿时楞了——他看见一个羊首人身的怪物正拿角对着他。
这一瞬之机被羊妖抓住机会,瞬间又向前欺来,许离只得把食盒向前一摔,然后继续躲个不停,他心里叫苦不已,他当然看出了这羊妖身上的衣服是杨父的,可恶,他怎么也没想在妖怪鲜少的时期竟然还能在人类众多的地方看见妖怪!
在《日月至尊》里妖怪是劣人一等的东西,从来被认为是邪恶的代表,就算要修炼也得变成人身,而且身为动物时灵智懵懂杀孽无数,比之人类修道要困难许多。
眼前的这一只妖怪,显然没什么灵智,也幸好如此,否则一个妖术打出来,他就得说拜拜了。
然而迷踪步极其消耗体力,许离渐渐不支,而羊妖却像有使不完的力气一般对他追赶不停。终于许离一个避不开只能用双手握住羊角,羊妖双拳紧握也不知道用手,就开始和许离角力。许离心里又急又恨,这时忽然冷静下来,慢慢运起灵气,把为数不多的灵气聚集在一起,他下意识他开始把灵气压缩,从一蓬稀疏的雾状压缩成浓郁的云状,羊角慢慢向许离脆弱的脖颈靠近,许离还在压缩灵气,直到它隐隐有凝成液体的趋势,他才感到一阵胸闷,像是噎住了一般。
他下意识地张口,一股带点金色的灵光急速飞出,正好射向羊妖的额头,羊妖避之不及,哀鸣一声爆出了魂体硬接了这一下,同时身体也变成了羊身,两个蹄子重重地向许离的胸口压来,许离眼前一黑便没了意识。
——我又要死了么?不行!不行不行不行,我大仇未报!凭什么就让我死!楚迟!我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