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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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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白云瑞几个兄弟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守门的小厮见终于等来了几位小爷就赶紧开了门一面又差人去院子里通知展爷,展昭等人熬了半宿刚进后堂就见几位哥正趴在灵堂哭,怔了怔赶紧一一扶了起来,让众人领了香又正正式式的领着下跪四下叩首,而后看着各个风尘仆仆的样子说“都去吃点东西,收拾一下早点睡”
“展叔……”
“老大不小了都,该怎么办怎么办,回屋回屋”正要赶人又突然咳了起来,展昭又一瞪眼,累了一天又等了半宿脸色不好,几个人见了也再不敢拗,徐良瞅了瞅其他几个兄弟使了个眼色说“嘿嘿,展叔莫急,咱们就走就走,您也早点歇着”
“就是就是,展叔,我们几个身子骨硬朗着呢”
……
“呵,臭小子,笑你叔叔我老了不成?”
“唉?哪儿敢啊,您正当而立,我们几个加起来也不够您打的”
展昭摇摇头,笑了笑“就你小子嘴滑,也不知徐三哥怎么生出你这个鬼灵精,定跟你五叔学的”拍了拍几个人往西苑过去。
白云瑞回院子的时候,展昭屋子的灯还亮着,里面的咳声不断,在院内站了好一会儿回了自己的屋子又出来,那边的灯已经熄了却还隐约的有咳声,白云瑞觉得今夜着实的冷了些,看了看黑漆漆的院子又回屋去了。
昨天众人忙的忙,赶路的赶路,第二天左右无事了,大家干脆就起了个晚,白云瑞出门的时候太阳已经老高,天没那么冷院子里还是他走时候的样子,那棵老梅树也和往年一样发了花芽,隔壁的门“吱——”的开了…
……
“展叔…”
“起了啊,休息好了?今天没什么事多休息不碍的”
白云瑞看着一身白衫的展家叔叔,今天没披昨天那件披风,脸上还是那副笑,嘴里的话也还是那个声调,莫名的烦躁起来,看着展昭的眼神却已经变了。
“展叔!”他还立在原地,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话。
“嗯?……”
“…你…累么,怨么,或者说,悔过么?”白云瑞盯着面前的人,面前的人也看着他,他们隔着有一段距离,他看着展昭叫他展叔,看他白衣的外袍下角被细风拽着翻了几下,眼睛里的影像慢慢模糊起来像是浇泼了一盆水,看不清眼前却好像想起了过去,有一个人也总爱一身白衣,红梅开的时候在树下笑着跟他说江湖,说陷空岛,说开封府,说他嘴里的那只猫,有时候躺在院里最西的屋顶,对他和展翼说“你们爹爹啊,都说是只贼精的猫儿,可实际上却是块石头,玉石头疙瘩,不如金银闪光,不如鹅卵石圆滑却也不似后山上的石头块儿有棱有角的,‘润泽以温……仁之方也…’嗯,是块儿漂亮的石头”,
那时他总以为父亲是喝多了说胡话呢,展家的爹爹怎么就是块石头了,怎么就能既不圆滑又没棱角了。
五年前父亲冲霄一去不回,两年前展翼沙场一战不归,再也没人和他讨论过石头还是猫的问题,全府上下就那块儿父亲嘴里的“漂亮石头”最冷静,所有事物具是处理的井井有条,官职从四品升到了三品,脸上的表情还是千百年不会换一样,白云瑞却想让他哭,白云瑞知道他想哭,白云瑞恨不得跑过去把他眼泪扒出来,可白云瑞没那样做,那人也没哭,仍是父亲说的那块美玉,仍是一样的表情一样的语调,让白云瑞觉得恐惧。
可他现在却看到他哭了,白云瑞的眼睛里蓄满了水看不清楚对面人的表情,可他却感觉到他是哭了,“你们爹爹呀,是块石头疙瘩”父亲的话总是出现在白云瑞的脑子里,“不圆滑也没有棱角”,到父亲死他也没能理解这句话,可他看到那人哭了,真的哭了,连哭都是无声无息的,一串水一串水的往下掉。
他却想叫爹了,然后爹哭得更甚了……
两年前展翼的丧事结了后,他就借口离家,森冷的西苑让他难以多呆一刻,没有表情的展昭让他难以多处一天,他以为父亲走了展翼没了就一切都没了,他甚至想过若是当初冲霄死的是展昭,或者沙场战死的是他白云瑞,会不会不一样一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开始不习惯叫展昭爹爹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怎么也想不起来有关展昭的一切,好像过去种种四个人的小院子只活过三个人的精彩。
“云瑞……”展家爹爹的声音有些着颤抖,来扶他的手似乎也没有年轻时那样仓健有力,他喊云瑞的时候熟枕而又珍惜。
“爹……”白云瑞却说不出一句别的话,他好像突然回到了小时候,他撺掇展翼去折梅树的梅枝最后害的展翼从树上摔下来,父亲绷着脸要抽他,展家爹爹却一把拽过他护着,一边笑骂父亲一面又对着他眨眨眼又笑笑;好像又是那年,他打了隔壁张家的小子,怕挨骂钻在爹爹怀里不敢出来,那个时候只觉得眼前的人就是一片天…原来每个表情每声问候里根本不是一成不变,难过时候的爹爹也会哭,开心时候的爹爹也会笑,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候眼睛里是飞扬的,他也曾经撒娇似的喊过展爹爹,也曾闹着爹爹教他功夫的时候放放水,也曾偷偷向爹爹打父亲的小报告,会被敲敲头,会被严肃起来的爹爹教训的很惨……那人给他从来不比父亲给的少,那人爱他们的不比他们任何人轻。
五年前父亲冲霄不回,他明明亲眼见过爹抚着石桌上未完的棋局,硬生生将棋子一个个按进桌上,父亲说过“爹爹是块玉石头,不如金银那么耀眼,也不圆滑没有棱角”他却突然明白了,他有多辜负父亲的嘱托,有多辜负眼前这个人的爱护,有多辜负他们四个人在一起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