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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远调 ...

  •   五寿寨最高贵的厢房内,传出了女皇和刘琳悦耳的笑声。

      让徘徊在门外的法吉长子法尹,心中松了一口气。

      他从来没有见过女皇如此开心的样子,当然,他现在也只是听,没有亲眼见到。但一个人开心的时候,总比不开心的时候,要更容易沟通,说服。

      法尹希望女皇能笑的久一点,这样,他才好把心中早已想好的,那一套为弟弟开脱的说辞,讲给女皇听。

      但他又不希望刘琳在场。

      她一口咬定是弟弟偷盗骨串,导致父亲气急身亡,如果她在场,一定会和他吵起来。

      而且,他早就听过火罗刹的名号,而他的挚友,金家家主金溶,一提到她的名字,也只剩无奈的摇头。

      如果,有个人能制衡这位火烈脾气的刺史,就好了。

      正想着,耳边,传来一声温和的男声:“族长为何不进去?”

      族长一位,他还没有正式受礼接任,如此僭越的称呼,让法尹皱了眉。他回头一看,来人竟是公孙长秋。

      法尹略有些意外。

      他虽然没有与这个男人有过交往,但从金溶那里听过他的一些事。用金溶的话来说,公孙长秋是个聪明人。

      但公孙这声“族长”,却叫的不聪明极了。若被族人听到,可能会觉得法吉族长刚刚过世,他的儿子就迫不及待的享受起了族长的名号。

      法尹冲着公孙长秋礼貌的点了一下头,道:“族长接任大典于明日举行,届时,欢迎公孙太傅前来观礼。”

      言下之意,公孙长秋那声族长,叫早了。

      公孙长秋微微一笑,道:“接任大典只是羲族内部的更替仪式,而对于在下来说,女皇陛下已经签了‘知更替’的书函,就代表法尹族长您,已经是羲族的新族长了。”

      法尹的心稍稍放宽了一些,他觉得公孙长秋说得亦有道理,他不是羲族人,不必遵循羲族的规范,而应该把女皇的旨意当做规范。

      公孙长秋又道:“陛下已经在里面等您,您为何在门口迟疑呢?”

      话音刚落,厅里又传来了刘琳的大笑。法尹下意识的叹了口气。

      公孙长秋见状,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法尹,笑道:“郡府衙的长史有事要见刘大人,在下正要进屋告知,不知,族长是否要同在下一道进门呢?”

      刘琳的长史来了?太好了,郡中有事,她一定会去处理。

      法尹心头的担忧落地,朝公孙长秋笑了笑,道:“麻烦太傅大人在前带路,你我一同面见陛下!”

      一进门,內侍便搬来座椅,女皇笑着招呼二人入座。但刘琳的笑容收敛了很多,她坐在女皇身边,静静打量着法尹的全身,似乎在猜测他的来意。

      法尹动了动喉咙,看了坐在他对面的公孙长秋一眼。

      公孙长秋会意,笑道:“陛下,羲阳郡长史金晞,在外求见刘大人。”

      女皇点点头,对刘琳道:“你去吧,若是郡中急事,可自行离去处理,不必再来回复朕。”

      刘琳面露迟疑,道:“……那,臣与陛下刚刚说的事情?”

      女皇冲她笑了笑,道:“爱卿放心,朕心中有数。”

      刘琳颔首,起身对公孙长秋一拱手,道:“多谢太傅大人带话。”又转身向女皇拜别,道:“微臣先行告退!”

      说罢,起身献帘推门而出,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公孙长秋的目光中露出了一丝赞叹,心道,怪不得刘琳能和女皇如此亲近,两个人的行事风格,甚至举手投足间的气质,还真是一模一样。

      余光中,法尹似乎松了一大口气,公孙长秋不由得又想起了金溶,暗笑道,论对男人的压力,还是刘琳略占上风。

      女皇对待她不感兴趣的男人时,总是格外随意,以至于那些人总陷入一种错觉,认为女皇和她的年龄长相一样,是温柔可亲的。

      那些男人中,公孙长秋认识一个颜烈,而眼前的法尹,是第二个。

      法尹看向女皇的眼神中,饱含着期望与敬爱,甚至于他脸上那饱经风霜的皱纹与满头灰发,都显得精神了起来。

      “陛下,昨夜睡得可好么?”法尹恭敬笑道。

      女皇笑着点头,道:“明日就是接任大典,族长怎么有空来看朕呢?”

      女皇不喜欢绕弯子,法尹瞬间就感受到了,他迟疑了一下,苦笑道:“我是为了法玳的事……他,毕竟是我的弟弟,而且,向来老实听话……”

      女皇打断他,道:“法族长是在为法玳求情?”

      法尹低头道:“是,还请陛下饶他一命。”

      女皇突然一笑,道:“法玳是羲族人。先皇当初答应过法吉,羲族人,只要在羲地,则只受族规约束,不受本朝律法约束。法玳违反的是族规,朕,如何饶他?”

      法尹神情一急,道:“只要陛下肯为法玳说情,族中几位负责戒律的长老,又怎敢不听陛下的话!”

      女皇叹道:“你是想让朕偏私?”

      法尹眉头紧锁,苦笑道:“法玳他一直很老实本分,族中事务太忙,我顾不得照顾父亲,是他一直侍奉在父亲身边。所以,他有怨言我不怪他。但,若说他偷盗圣物,气死父亲,我是不信的,他只是被逼急——”

      “法尹族长!”女皇冷眼看他,道:“你可知,老实人被逼急,是最可怕的。”

      法尹下意识问:“为什么?”

      女皇瞥了一眼公孙长秋,道:“因为,无知者无畏。他们没有杀过人,不懂得杀人的可怕后果,所以,被逼急时,会比杀过人的人,更无所顾忌的捅出那一刀。”

      法尹怔了一下,连忙道:“不会的,法玳他怎么会想杀人!”

      女皇看着远处,似乎在回忆什么,道:“朕见过无数的杀人者,那种,想致对方于死地的眼神,朕绝不会认错的。”

      法尹惊了,颤抖道:“难道,他……”

      他曾想杀了女皇,剩下这话,他绝不敢说出口。

      女皇收起回忆,看向公孙长秋,缓缓道:“杀人,或者复仇,并不是普通的念头,可以随时随地收回。仇恨一旦产生,是不会轻易熄灭的。而且,同等的善意,是无法驱散同等的恨意,需要你付出百倍千倍,来包容它。可一旦你有些许差错,那些恶意,还是会重新燃起。”

      良久,法尹双手握拳,很是痛苦道:“所以,就必须斩草除根,是么?”

      公孙长秋亦若有所思的看着女皇。

      女皇抿唇,原本十分肯定的答案,却突然动摇了。

      女皇揉了揉肩,轻叹道:“这样吧,朕最后给他一次机会,你也可以看看,到底是朕错了,还是你错了。”

      法尹恍若听到了天外之喜,惊讶之中,连忙跪地感谢。

      还没等女皇开口,公孙长秋便笑着将他扶起,道:“陛下说过了,客随主便,免行跪礼,法族长就不要如此了。更何况,陛下一直视羲族,和羲族百姓为最好的朋友。朋友之间,又何必跪来跪去呢。”

      女皇歪着头瞧着这两个人,忍不住扑哧一笑,道:“卿说的是。”

      法尹这才终于放下心中所有的重担,看着公孙长秋笑道:“多谢太傅大人。”

      此时的法尹,似乎明白了金溶为什么会说,公孙长秋是个聪明人。

      他会带给你一种神奇的,如温水一般柔和的安全感,好像只要他在你身边,就会有好的事情发生。

      法尹带着感激离开了。公孙长秋送他至门口,但还未回身,已经感觉到了女皇注视着她的目光。

      “卿好像,格外招陌生男人的喜欢。”女皇调侃道。

      公孙长秋无奈一笑,却反问道:“陛下怎知没有陌生女人?”

      女皇盯着公孙长秋的脸,笑道:“刘琳算是陌生女人吧。”

      公孙长秋道:“怎么,她讨厌臣么?”

      女皇笑道:“倒不是讨厌,她只是觉得你无趣。”

      公孙长秋故作感慨,道:“看来,臣还需要更加努力。”

      女皇挑眉,道:“努力让她喜欢你?”

      公孙长秋淡淡一笑,道:“喜欢太过随性,臣只想努力,不给陛下丢脸就够了。”

      女皇的目光缓缓描摹着眼前人的轮廓,认真道:“长秋从没有丢过朕的脸……朕有时候在想,如果朕认识你,在平原君之前,你我之间,会不会变成很好的朋友?”

      公孙长秋长睫一动,淡然的神态亦露出些许动容,他笑了笑,道:“臣和平原君,只是君子之交。”

      女皇歪头,笑道:“那你和朕呢?”

      公孙长秋看着女皇的眼睛,道:“君臣之义。”

      女皇亦凝视着他,道:“君臣之义,与君子之交,有何不同?”

      公孙长秋顿了顿,良久,道:“君臣之义,重于君子之交。”

      女皇道:“可是,君子之交,先于君臣之义?”

      公孙长秋一字一句道:“长秋心中只有轻重,无有先后。”

      女皇默默重复着他的话,仰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公孙长秋见状,轻轻起身,走到女皇身后,为她捏肩放松。

      女皇闭着眼睛感叹道:“羲族的藤床,实在太硬了。法吉不通情理,不准族人砍掉藤蔓,种植桑棉。不过,轮到他儿子继位,应该就不同了,朕是该找人好好跟他谈谈这开垦农田之事。”

      公孙长秋笑道:“这件事臣愿代劳。”

      女皇缓缓睁开眼,看着头顶的公孙长秋,道:“这事不劳卿费心,朕有件别的事,要卿去做。”

      公孙长秋的笑容,特别是对着她笑的时候,是女皇觉得格外养眼的一种东西。

      如非必要,她一点儿也不想破坏他那双笑弯成月牙儿的眸子。

      女皇轻叹一声,道:“公孙长秋御前听封。”

      公孙长秋怔了一下,而后连忙俯身跪于女皇面前,道:“臣在。”

      女皇坐起身,看着他道:“朕封你为户部度支司郎中,明日羲族接任大礼之后,就即刻启程远赴东昌、西越,替朕问候平原君和西越王,并按照律法,收取来年东寿陵祭祖的酎金。”

      公孙长秋动了动喉结,道:“陛下要臣,即刻启程前往东昌?”

      女皇点头,道:“不错,明日大礼之后,即刻启程。”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奇怪的生物,当某个人,某个总是强迫着你,把你留在她身边的女人,某一天突然决定放手,并大力把你推出去的时候,你会忽然呆住,觉得奇怪,甚至变得自我怀疑。

      公孙长秋就是这样,他甚至开始回想,刚刚与女皇的对话中,是否哪里答的不好,惹她生气了。或是哪里出了纰漏,让她开始怀疑?

      但是,他想了很久,最终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女皇在无理取闹。

      公孙长秋有母亲,有妹妹,他熟悉一个女人在无理取闹时的心态,往往这个时候,他需要做的,就是认错、讨好,无条件的认错,并且,无条件的讨好。

      “臣知错,请陛下责罚。”

      女皇不解的歪头瞧他,问道:“卿何错之有?”

      公孙长秋抬头看着女皇,一脸歉疚,道:“臣从今日起,与平原君割袍断义,此生,只侍奉陛下一人,绝无二心!”

      女皇没想到公孙长秋会是如此反应,恐怕,他把她的远调,当做了莫名的惩罚。

      女皇的笑,也引来了公孙长秋的疑惑。

      “陛下,是在笑臣的诚意不真?”公孙长秋问道。

      女皇笑着摇了摇头,道:“朕是笑你太认真。”

      公孙长秋试探道:“陛下是真的想让臣去东昌?”

      女皇的笑容中带上了认真,看着他的眼睛道:“君无戏言。”

      公孙长秋心中微微一沉,他很想问女皇一句,你就不怕我一去不复返么?

      他没有问出来,也不敢问。但女皇的眼神中的淡定和从容,仿佛已经告诉了他答案:她不仅不会担心,反而十分享受。

      就像强大的的猎人,并不害怕把后背暴露给豺狼,因为他经验知足,且手中握着锐利的猎刀与凶猛的猎鹰。

      而这个时候的暴露,往往是一种诱饵。

      女皇在诱惑他,用她最擅长的方式。而他自己却天真的,把她的诱惑当成了公孙小妹那般的耍赖,和无知取闹。

      “臣收拾一下行囊,即刻启程。”他淡淡道。

      女皇却俯身,拉住了他的手腕,扶他起身,眼中带着不舍的目光道:“明日过后,再走吧。”

      公孙长秋不解,他与羲族或是法尹,都没有任何交往。这族长接任大典,他纯粹只是观礼而已,在或不在,又有什么分别。

      难道,女皇还想让他在大典上做些什么事?

      是担任主持?还是担任天官,问卜吉凶?

      正当他猜测着,手腕上却传来了女皇轻轻摩挲,带着柔软、温柔的触感,指尖从手背上的肌肤,一点一点滑向了他的手心。

      “再待一日,再走吧。”女皇轻叹着。

      仿佛,是他先提出远走东昌似的。

      次日,羲族最盛大最隆重,也最不容出半点差池的典礼——族长接任大典,如期举行。

      法尹终于不负女皇期待,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羲族族长。

      但无论是典礼上违反时令出现的鲜花,还是几位长老用神秘的语言吟唱着祝福的歌谣,都没能吸引女皇半点注意力。

      女皇的目光,一直在观摩大典的人群中逡巡。

      不只女皇,还有游勇夫和杜陵。

      杜陵那双鹰似的眼睛,没有一刻松懈过,他认得出那些混迹于羲族百姓中的“自己人”,也认得出乔装打扮的某个特殊身份的男人。

      圆圆的身子,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但眼睛中满是无法掩饰的嫉妒和愤怒。

      女皇侧过头,好奇问身边的金溶:“舅舅,你和法吉走得近,你说,他为什么给最爱的儿子取名叫玳?让人一叫他的名字,就先联想到乌龟。舅舅你说,哪有一个父亲,会给儿子取名叫乌龟的?”

      金溶失声一笑,道:“也许,是因为乌龟长寿吧。法吉活了九十三岁,可能也希望他最爱的儿子,能活的更久。”

      女皇叹了一口气,淡淡道:“法吉想必也没有料到,他刚死,法玳就犯了羲族的死罪。”

      金溶笑道:“陛下不是免去了法玳的死罪,贬为了庶民么?只要他今后不做出格的事,应该性命无忧。”

      “是么?朕看未必。”女皇目光一锐,似乎看到了什么。

      女皇与杜陵和游勇夫对看了一眼,两人皆心领神会,率领各自的部下,向着法尹的方向汇集而去。

      这些暗卫,密密麻麻的织成了一张保护网,只要法玳有所妄动,今日便难逃一死。

      法玳开始动了,他身边,还跟着两个部下。

      典礼台上,凛冬的鲜花已经洒了下来,众人欢呼雀跃,用双手和脸颊,却迎接鲜花的降落。

      也许是为了扰乱视线,法玳身边的两个部下,竟然朝不同的方向走去。

      游勇夫和杜陵也十分默契的分开来,一人盯一个。但杜陵的直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眼前法玳的这两个部下的行动,似乎太刻意了些,就好像知道有人盯着他们似的。

      不对!

      法玳呢?!

      杜陵猛地回头,看向女皇的方向。

      “陛下,这是五寿花,祝您永远像花儿一样美丽。”

      甜甜的童音,如黄莺出谷,女皇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示意离她最近的公孙长秋把装花的花篮接过来。

      公孙长秋点头,想接过花篮,但小姑娘却没有给他,嘟着嘴看着女皇,道:“陛下怎么不好奇,这五寿花,怎么冬天也能开花呢?”

      “那你告诉我,这五寿花怎么在冬天也能开花?”女皇忍笑,好奇问道。

      小姑娘笑道:“您瞧,这花和普通的五寿花,是不同的——”

      女皇凝目望去,只觉得和她素日见过的五寿花没什么不同,正想着,耳边传来一声高喊,穿过羲族百姓的人海——

      “护驾!!!”

      女皇平生,很少听到这两个字。因为游勇夫,和背叛前的陈治功,对于她的保护,从未出过一丝纰漏。

      偶尔听到的几次,都是在战场上。她身披锐甲利兵,目光如炬,丝毫不慌。

      但现在,她却慌了。

      因为,她已经被突然扑面而来的,血红色的花瓣遮挡住了视线。

      几乎是同时,她身边有几人拔出了佩剑,肩并肩把她保护在了背后。但混乱之中,有人吃痛的闷哼了一声,那声音,格外的熟悉。

      女皇挥开了乱飞的花瓣,很快,看清了眼前的局势。

      金溶拔剑站在她身前,剩下围在她身边的,都是羲阳郡府衙的官差,是刘琳留下来的人。

      杜陵已经制服了法玳,法玳的脚边,有一把沾了血迹的匕首。

      女皇是极瞧不起用短兵器的人的,特别是用匕首伤人,只能偷袭,实在不光明磊落。

      “谁受伤了?”女皇拧眉问。

      杜陵面露为难,但还是侧过了身,公孙长秋站在杜陵背后,匆匆把手腕藏到了背后。

      女皇很是意外,她想过最可能的是法尹,杜陵,游勇夫,甚至是金溶、或者是保护她的兵卒,却完全没想到会是公孙长秋。

      他一介书生,这次来羲族,纯粹是个观礼群众,甚至一句话都没跟法玳说过,法玳怎么会想要刺伤他?!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公孙太傅还曾为你说情,你怎么能伤他!”法尹赶了过来,一脚踢向了自己的弟弟。

      “我根本没想伤他,是他自己撞过来,我想杀的是——”

      法玳对上了女皇的视线,嘴唇挣扎的动了动,但还是没说出口。

      女皇被气笑了,心道,她怎么糊涂了,竟然还觉得意外。其实,哪里有什么意外,法玳想杀的当然不是公孙,而是,她啊。

      “陛下,我,我管教无法,请陛下——”

      游勇夫拦住了法尹想要下跪的动作,女皇亦抬起了手,示意他闭嘴。

      女皇朝公孙长秋走了过去,径直忽略了法尹和围上来的几位羲族长老。

      “把手伸出来。”女皇面色铁青的看着公孙长秋,冷冷道。

      公孙长秋迟疑了片刻,还是把被割伤的手腕递了上去,讪讪一笑,道:“只是皮肉伤罢了。”

      女皇道:“去找黄太医包扎好,然后来厢房见朕。”

      说罢,女皇转头看着法尹,沉声道:“在朕的国家里,行刺天子,是诛九族之罪!朕给法族长一炷香的时间,等你给朕一个满意的答案。”

      “……不必等了。”

      竟是木长老站了出来。

      他朝女皇鞠了一躬,道:“老夫掌管羲族刑狱之事,现在就可以给陛下一个交代——”

      木长老看着法玳,一字一句道:“庶民法玳,扰乱接任大典,行刺女皇陛下,理应废除族籍,驱逐出境,交给女皇陛下发落。”

      女皇微微颔首,带着众人转身离去。

      厢房中,內侍正黑沉着脸收拾行装,羲族发生了行刺这么荒唐的事,让她多待一刻钟,她觉得是给这些贱人脸了。

      “必须处死,凌迟猝死!还想着和陛下联姻,做他们的大头美梦吧!”內侍咬着牙狠狠道。

      但女皇似乎没听到她的抱怨,一直静静的望着不远处,不知在想什么。

      “公孙太傅在外求见。”有侍卫进来禀报。

      公孙长秋打帘进门,脚步匆匆。

      他从头到脚已经换了一身新衣,宽大的衣袖正好遮住手腕上刚刚包扎好的伤口。

      见到女皇脸色不对劲,公孙长秋识相的跪了下来,轻声道:“陛下,臣来了。”

      “跪近些。”女皇冷冷道。

      公孙长秋一怔,他不明白,受伤的人是自己,女皇为何如此生气。

      “不明白?”

      女皇突然问出了声,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一般,吓了他一跳。

      女皇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公孙长秋,道:“朕问你,你为什么会撞到法玳的匕首上?”

      公孙长秋动了动唇,原本不想解释的他,面对莫名生气的女皇,心中突生不平气。

      他抬头,盯着女皇道:“臣只是下意识担心,那把匕首会伤到陛下!”

      他以为,女皇会惊讶,懊悔,会说,原来是朕误解了卿。

      但是,女皇脸上的神情,却仿佛早已料到了他的答案一般,冷冷一笑,对他道:“你是说,你想要保护朕,是么?”

      公孙长秋顿了顿,道:“……是。”

      女皇嘴角微翘,淡淡道:“你以为,你能保护的了朕吗?”

      女皇又道:“朕身边,有杜陵,有勇夫,有刘琳,有无数人的保护,多你一个或者少你一个,对朕来说,毫无分别。”

      公孙长秋向来完美的、冷静的,平淡的目光,有那么一瞬,突然出现了裂痕。

      他脑海中闪过了颜烈的身影,还有他略带嘲笑的声音,却没有注意到,女皇默默叹了一声气,朝他蹲下的身子。

      直到手腕上传来一阵伤口紧绷的刺痛。

      女皇握住了他受伤的手腕,拉着他的手掌,贴到了自己的心口处。温热的,跳动的触感,让公孙长秋整个人,从头发到指甲,瞬间僵硬如石块。

      “长秋,你根本保护不了朕。”她唤他,声音如春水暖风。

      但他,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但朕一生,想保护的人,也就那么几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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