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重生》君子无良

43、金榜

　　少年捂着自己的左脸，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的男人。

　　公孙长秋亦露出了片刻惊讶。刚刚的他，被少年刺痛了神经，竟然没有注意到男人的走近。

　　女皇倒是看到了颜烈，甚至，是她用目光示意，让颜烈进门的。

　　但她故意没有出声。

　　盐豆儿被伤了自尊，红着眼睛怒视颜烈，道：“你凭什么打我？！”

　　颜烈也不理他，径直揪住他的领子，扯到身边，向女皇深深鞠了一躬，道：“小孩子不懂事，草民代他给陛下赔罪了。”

　　女皇望了一眼身后，有宫人捧着颜烈的行礼在外等候，微微一笑，道：“你是来向朕辞行的？”

　　这些日子忙着处理夏侯氏，颜烈这边，她是一眼未去瞧过，全部托付给了黄太医和婉儿，前几日，黄太医来报，说是找到了解毒之法。

　　没想到，毒来得快，去的也快。

　　“草民是来感谢陛下，一并向陛下辞行的。”颜烈脸色虽有些苍白，不过精神还不错，声音气力亦恢复了七八分。

　　女皇点了点头，看了公孙长秋一眼，他的脸上没什么大的表情，刚刚被盐豆儿招惹出的情绪也平复了不少。唯独那双眼睛，时而盯着盐豆儿，时而瞟一眼颜烈，但更多时候，是看向盐豆儿，并露出一种难以言语的，又气又怕的神情。

　　公孙长秋，可不是善良的人，说的狠一些，是眦睚必报。盐豆儿与他非亲非故，不过是一个风俗街中长大的小倌儿，还出言不逊，公孙竟然会怕他？

　　在风俗街从事拉皮条买卖的男孩儿，一枝桂花敢买得一锭金，既会油嘴滑舌，又懂察言观色。那时，她打上门去，性命攸关时刻，盐豆儿竟然只保自己的小命儿，连颜烈也敢卖。

　　颜烈出事之后，又投到祁灵修门下，祁灵修出事之后，若不是周泰行事迅速保密，连夜抄了祁府，这光溜溜的一颗硬豆子，说不定又脚底抹油，溜了。

　　如今，看颜烈护人的架势，女皇心里渐渐有了计较：她的直觉，果然不错，这个盐豆儿，比她表面上看到的，要重要的多。

　　“卿既然病好了，就速速出宫去吧。”女皇示意內侍送他出宫。

　　颜烈双膝跪地，扯着盐豆儿也跪了下来，两人一起行了大礼，道：“草民谢陛下救命之恩。”

　　女皇道：“不必谢朕，朕只是答应了公孙，说到做到罢了。你要谢，就谢公孙吧。”

　　颜烈一怔，看着公孙长秋，道：“多谢。”

　　说罢，拉着盐豆儿起身，就要离去。

　　“等等。”女皇喊住了颜烈。“朕只说了你可以走，但没说，你可以带着朕的客人走。”

　　女皇示意內侍，将盐豆儿拉回身边，压着他的肩，让他重新坐回了矮凳上。

　　颜烈一脸意外，公孙长秋也有些措手不及，唯独盐豆儿，虽然看上去有点儿无措，但表现的十分顺从，丝毫没有不愿，或者反抗的情绪。

　　“你想留在朕的身边，是么？”女皇问。

　　盐豆儿双手紧张的握在一起，偷偷看了一眼公孙长秋，嘴角紧张的抿了抿，朝女皇点了点头。

　　女皇亦顺势看了公孙长秋一眼，心道，盐豆儿是颜烈的人，这个时候，却把颜烈抛在脑后，连看都不看一眼，只偷瞄公孙长秋，难道，他也怕公孙？

　　公孙长秋怕他，他也怕公孙长秋，这一大一小，有趣极了。

　　女皇笑着对盐豆儿道：“那好，你就留在宫中吧。”

　　说罢，颜烈和公孙长秋脸上，都露出了复杂的神情，女皇刻意忽略，只笑着吩咐內侍带盐豆儿下去安顿。颜烈无法，只好独自告退。

　　临别时，女皇突然又叫住了他，笑道：“既然是道别，朕也有一件礼物——”说着，从袖中取出了一方叠好的白帕，帕子一角，用银线秀着一枚枫叶。

　　女皇将手帕放到颜烈的手掌中，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柔声道：“一路小心。”

　　颜烈不知怎的，仿佛这帕子是一团火，烫到了他一般，十分迅速的，把手帕又交回到了女皇的手中。声音也有些结巴，道：“我，我不能……”

　　“不能？”女皇微微倾过耳朵，似乎没听清。

　　颜烈低着头，眼神飘忽，气息也喘的很重，半晌，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女皇见状，笑了笑，重新把手帕塞到了他的怀中。

　　“没有什么不能，朕送你的，就是你的了，绝无再收回的可能。”

　　女皇怕他再推辞，直接握住了他的手。

　　颜烈的手很凉，很硬，微微发抖，但女皇的手很暖，很柔软，温暖的手掌，十分轻柔的，贴在在他手背上。

　　亲昵，却不含一丝的色情，安抚意味十分明显。仿佛受到了攻击的幼狼，在回到狼群时，替他舔舐伤口，为他取暖的母狼。

　　颜烈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他抽回手掌，向着女皇，低声道：“多谢陛下。”

　　女皇点头，道：“去吧。”

　　颜烈看了公孙长秋一眼，低头告退。

　　女皇回身，亦看了公孙长秋一眼。

　　公孙长秋终于按捺不住，苦笑一声，道：“臣……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女皇道：“朕可什么都还没说。”

　　公孙长秋轻叹道：“正是因为陛下不说，才令臣害怕。”

　　女皇微微一笑，道：“朕只是好奇。”

　　公孙长秋顿了顿，道：“陛下……好奇什么？”

　　女皇抬头，含笑望着公孙长秋，仿佛答案已经写在了她的眼中。

　　“朕好奇的是，盐豆儿分明是认识你的，而你，又是颜烈出生入死的好友，为什么他宁愿求朕收留，也不找你？”

　　公孙长秋喉头一动，神情紧张，又带着无奈，道：“臣今天见到盐豆儿的那一刻，也想问他同样的问题。”

　　“你觉得，他会怎么答？”

　　“臣……不知。”

　　女皇收回目光，似乎并不在意他的答案，淡淡道：“也许，朕之后有机会，可以帮你问问他。”

　　公孙长秋低头不语，但他知道，事情错不及防的，朝着他预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了。

　　女皇扯过內侍搬来的一摞试卷中，最上面的一卷黄绢，徐徐展开。

　　时近正午，温暖的阳光透过窗纸，薄薄的洒向女皇的侧脸。她神情轻松一手执笔，笔尖沾着饱满的墨汁，在一张背后印着仙鹤花纹的黄绢上，提下了王朗的名字。

　　正午金榜题名时，公孙长秋却是提前一个时辰，得知了今科状元的名号。

　　女皇缓缓收起黄绢，交至公孙长秋手中。

　　公孙长秋一怔，这黄绢是金殿传胪之用，本应交给鸿胪寺卿的，女皇给他做什么？

　　女皇见他发怔，笑道：“爱卿不会以为，朕传你进宫，只是为了问你一道试题吧。”

　　公孙长秋试探问道：“陛下之意，是要臣代替……”

　　“不是代替。金榜传胪宣制，还是交给鸿胪寺卿，长秋只需要站在他身边，让那些天子门生看着就好。”

　　女皇起身，行至门边，公孙长秋亦急忙起身，站到女皇身后。女皇一把掀开暖帘，寒风瞬间吹散了屋子中的暖意，风霜扑面，寒意逼人。

　　女皇抬起手，象征性的握住了寒风，道：“就像现在，你站在朕的身边，文武百官，皆要仰视于你。他们的目光，就像这些寒气，虽然渗人，但却对你造成不了任何实质的伤害。”

　　一时，宫人慌手慌脚的找来了保暖的斗篷，正要替女皇穿好，但女皇却拿过斗篷，一个反手，围到了公孙长秋的身上。

　　公孙长秋瞬间打了一个激灵，下意识退了半步，还没开口推辞，女皇便拉住了他的腕子，把他拉回到了身边来。力气不大，但却带着丝毫不容拒绝的坚定。

　　公孙长秋突然切身体会到了颜烈的感受，他知道不可以，但他的身体是僵硬的，舌头是紧的，根本拒绝不了。

　　柔软的绒毛，贴着他的脸颊，寒风之中，是真的，很暖和。女皇握着他的手，传来的温度，也是真的，很柔软，很暖和。

　　“多谢陛下。”

　　吉时已到，宣政殿内。

　　文武百官立于东西两旁，丹陛正中，设黄案一座，鸿胪寺卿立于黄案之后，手捧着金榜制文，等待着女皇驾临内殿。

　　不多时，礼部尚书陈灵从内殿走出，示意女皇已至。但与往常不同的是，陈灵身边，还跟着一个身披雀蓝色斗篷的男人，公孙长秋。

　　公孙长秋的手中的黄绢，是所有人最关心的东西，上面，写着今科状元的名号。

　　公孙长秋走到鸿胪寺卿身边，将黄绢交给了他。

　　礼乐司奏起乐曲，左右两列朝臣连同殿外所有贡生，齐齐下跪，行三拜九叩之礼。礼毕，鸿胪寺卿捧起宣制，朗声道：“后元三年十二月初十，策试今科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语罢，缓缓解开黄绢，道：“第一甲第一名，荆州王朗。”

　　不多时，王朗被鸿胪寺官员引入殿内，他身着暗赭色公服，头戴状元冠，身披大红色仙鹤纹锦带，立于左列百官之后。

　　鸿胪寺卿继续宣读着金榜上的其他人，但王朗已经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他抬着头，环视着宣政殿中的一切，面带春风得意。很快，他的目光聚焦在了，那个站在最中间，却在官服之外，还披了件鲜亮斗篷的男人身上。

　　他早在太学，便听过男人的名字。

　　不止他，每个能步入宣政殿的学子，都听过男人的名字。有的人，从心底里希望，成为男人那样，平步青云，出入天子左右的红人。但有的人，提起那四个字，便要从鼻中挤出一个哼声来。

　　王朗看着公孙长秋，眼睛往上一挑，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