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印》赤鱼

9、未了的夙愿

　　风轻轻地抚过新翻的黄土，没有孤坟的凄凉，相依的两座坟平添了一丝温暖，望着新立的两个碑，仿佛看到的不是那无情感的字正方圆，而是两张绝尘的容颜：妖艳如花，尤其那几乎未断绝过的绝美笑靥，一笑忘千愁；冷傲如雪，无温度的笑容却阐释着完美，只是濒临死亡那一刻的微笑融化了她一生的冰雪，她的世界也因此阳光灿烂。
　　伫立在坟前的四个人静默着，一任风吹拂身上的袍子，与发丝共舞。
　　“烈曳，你恨我吗？” 隰柔轻柔的声音被风吹散，掠过其他三人的耳际。
　　“我的世界中没有恨，这一切，似乎是命运的安排，虽然我并不相信命运。”烈曳的声音也很轻，但不是柔，而是刚硬，即使再大的风也吹不散似的。“我们还有未完成的使命，一切似乎都要解开灵族之咒才能彻底的清晰，还是起程吧。”
　　律和与温煐都无语。一个是因为本来的沉默，一个是因为有些纷乱的思绪在迅速的整理，同时还有一丝的……愧疚？也许是吧。毕竟那两个人的死是他间接造成的。但他一直是个无情之人，不会怜悯，也不会疼惜，爱，离他的世界似乎很远。记得母亲曾微笑地告诉他，世界是充满爱的，只有心里充满了爱，才会活得快乐，有意义。可是他不懂，今天，他似乎朦胧中感受到了什么，一丝涌动的情感让他感到了震撼，他无意于深究，那是一个陌生的他愿意涉足的世界。
　　* * * * *
　　几十天的是是非非让隰柔迅速的成长，其实说是成长，不如说是更靠近原来的她，那是一种迫近的熟悉感，但又有些跳动的陌生，不同。
　　同样是一个山崖，但这与落春崖有很大的区别，万寿山的山崖是悬崖峭壁，没有古藤缠绕的古典，也没有黄叶纷飞的浪漫，有的只是富有棱角的岩石躺在一层薄薄的绿意上，不是荒凉，却并无多大生机。一男一女就这样临崖而立，双眸望着朦胧的远方，没有尽头，一任视线消失在地平线端，风适时地吹起这黑、银的发丝。
　　“律和，声依有句话，我一直没有告诉你。”隰柔的声音依旧轻柔，却没有那么的纯真了，或许真的变沧桑了吧。
　　律和无语，其实那天他听到了，隐隐约约的，被风吹散的声音。对于声依，他也有沉重的难过，毕竟，他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份情谊是存在的，没有人会无动于衷，但他并没有歉疚。感情的事并没有抱歉，它没有道德的束缚，自私是必然的，伤害也是如影随形的，没有谁该对谁感到抱歉。
　　“‘我很爱你，希望你幸福。’”隰柔带着浓重的叹息道，“那就是她要对你说的话，真希望她能亲口对你说。”
　　“ 如果是亲口，她一辈子也不会说，因为她了解我的爱已经给了另一个女孩，她无法获得回应。”律和居然一反沉默，很认真道。
　　隰柔飘忽的眼神变得凝重，或许在幽谷的她尚且不明白律和的那份心意，但如今的她时时刻刻地感受到那份情，而她却无法回答，即使从小一起长大，她却觉得与他之间隔着的不仅是天与海的距离，甚至超越了生与死的距离，无法丈量，更无法逾越。
　　“律和，你先下山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隰柔不是逃避，只是想理清自己的情绪，面对着未来，走好未知的路。
　　“一个人，可以吗？”律和不太放心。
　　“没事的，我一会儿就下山。”隰柔对他柔和的笑笑。
　　律和不再坚持，消失在了绿意中。
　　隰柔的双眼其实没有焦点，眼神很涣散，却给人凝望远方的错觉。她想起了流苏，那个有倾国倾城笑靥的女子。这几天，她从烈曳那里了解到流苏，就像律和与声依一般，是烈曳从小的玩伴，青梅竹马是最贴切的形容词，本来两个人也许会有一个童话般的美丽结局，就似公主与王子般幸福快乐的在自己的城堡中相守一辈子。可是，他是烈曳，肩上有着家族的使命。如果不是烈曳的善良，或者说是对流苏的那份疼惜，也许又会是另一个版本的人生：一个新婚的女子用青春来等待自己的丈夫，也许是一生的等待。是烈曳的有情让他做了一个最无情的选择，不让流苏对自己有希望，让她自己去寻找自己的生活。可是，这很残忍，要么，她看透这世间，看破红尘，出家当尼姑，要么，她因爱生恨，固执地去做给烈曳看，没温煐有他，自己一样会过得很幸福。然而，流苏却选择了另一条更为艰辛的路，她仍是在等待，只不过是在绝望中等待。那种生不如死的煎熬或许没有人能真正的明白，隰柔只是透过她的笑明白了一点点，只是那一点点已让她觉得很苦涩很苦涩了。现在，是爱让她觉得迷惘，在她的意识中，爱不是让人觉得快乐和幸福的吗？可是为什么她所看到的是另一个极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