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印》赤鱼

5、相交的最初

　　“十年？”烈曳虽然很惊讶，但依然镇定。
　　“是的，十年。她用了十年才对我，小依，律和的名字有印象，而对其他的东西还是没有记忆。也许是因为十年中她每天都见到的只有我们三个吧。隰柔单纯得像一张白纸，甚至那白色都不存在，只是一层透明的膜，一个没有记忆的人能有多复杂呢？”老妇叹了口气，满脸的疼惜。
　　“也许，我可以让她能有记忆。”一段沉默后，烈曳低声说，像是自言自语。
　　“真的可以吗？如果可以，希望你……”
　　“我会尽力试试的。”烈曳明白老妇想说什么。
　　“隰柔？”烈曳眼睛不经意地掠过门口，看到隰柔静静地站在那里。
　　一时间，屋子里好安静，隰柔慢步走入。
　　“我，真的没有记忆？”隰柔依旧很轻地问，那语气中不知是搀杂了太多的情感，还是真的很纯净，烈曳听不出，只觉得像她的脸一样清澈。
　　“嗯！”老妇过了很长的时间才回答，期间似乎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
　　“奶奶，那我一定很麻烦，对不对？”烈曳只看到隰柔下垂的睫毛，看不到她说这话时眼里的情感。
　　“烈曳，我愿意试试。”隰柔突然微笑着对烈曳说。
　　“那……”
　　“就现在吧。”隰柔知道烈曳所考虑的。
　　“那好，就现在。”烈曳不知道为什么要帮助她，他并不是那种热心，好管闲事的人，只觉得那是应该做的事，似本能。
　　* * * * * *
　　隰柔很安静的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就似很多年前一样，像个沉睡的精灵。一段静谧后，隰柔耳边响起了熟悉的箫声，没有穿云裂石的魄力，却有股坚毅的力量，让人觉得安心。突然，隰柔觉得额上很热，是炽热的液体，似乎在融化一些古老的屏障，唤醒一些沉睡很久很久的东西，穿越时空的间隔。她没有睁开眼睛，她不知道那些炽热是凤凰的泪，一只火凤闪耀着神秘的光彩，七彩的羽翼散发着传说的气息，舞动的彩翅划出流光溢彩。火凤栖息在床边，泪珠溢出眼眶，晶莹剔透，当它触及隰柔额前的一刹那，银光和红光迸发，充满了整个屋子，银白似雪，彤红如火，交相辉映。烈曳对隰柔身上发出银白色的巨大力量感到震惊，涅磐的火凤所具有的力量已是无法想象，烈曳依然清晰的记得第一次见到火凤时的情景。
　　那时，他还小，脚患有痼疾的祖父有天夜晚拿出一支箫，吹了起来，他从来不知道箫声可以如此的动听。正在他沉浸于跳跃的音符中时，远处飞来的火凤让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的眼睛。七彩的羽翼扇尽了世间的华美，火红的晕色照亮了他的双眼。他感觉到巨大力量的迫近，慢慢的他习惯了那股力量，惊奇过后则是欣喜。从那以后，他每天都跟祖父学习吹箫，各种各样的曲子，也是从那时起，他明白他生来就为了一个使命，日后的生活就是漂泊，流浪四方，直到使命完成的那一刻。
　　然而现在，隰柔身上有股比火凤更巨大的能量，假如有朝一日，那股能量全部释放，那会带来什么结果，烈曳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只是觉得对于她越了解，似乎她就越朦胧，神秘的气息越浓重。火凤展翅飞翔，在屋顶徘徊了一会，便消失在了天边。
　　“隰柔，有没有记起些什么？”老妇来不及惊讶，看见隰柔睁开眼睛，急忙询问。
　　“她应该无法记得以前的事，以后能有记忆也只是‘或许’。”烈曳望向门外，眼眸变得很深邃很深邃。
　　“没关系，有希望就好。”隰柔微微一笑，语气中没有一丝的失望。
　　* * * * * *
　　月色凝重，烈曳站在斑驳的树影中，虽是夏天，却给人肃杀的感觉。
　　“烈曳。”烈曳回转身，对上隰柔淡淡的笑容，“谢谢你。”他读出她眼里的真诚，淡然一笑，算是回答吧。
　　“你可以到屋顶吗？”隰柔望向屋顶，很认真地问。
　　“可以。”隰柔的话总是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带我上去，可以吗？我想更靠近天空。”
　　烈曳愣了愣，然后很轻地拉起隰柔的手，转瞬间便到了屋顶。两人并排而坐，屋顶的风不是很大，但足以吹起隰柔的长发，银白色在柔和的月光下显得更清幽。
　　“你看，天上的星星好亮，真羡慕它们，有自己的位置。”隰柔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沧桑，不再是那么纯净的音色了。也许一瞬间她就经历了尘世的种种，开始真正的长大。
　　“烈曳，你对我的身世好奇吗？”
　　“也许吧。”
　　“我想了解自己，找回空白的记忆。虽然我们才认识，但我觉得你是值得信赖的伙伴，你……可以帮助我吗？”
　　“可以。”烈曳简洁地回答，没有丝毫的犹豫。
　　第一次烈曳听隰柔笑出了声。“你比律和更吝啬，惜字如金。”
　　“但，律和比你寂寞……你一定有自己的故事吧，看起来，你像个游侠，四处为家吗？”
　　静。但只是短暂的沉默。
　　“从小我就由祖父抚养。”烈曳望着深邃的天空说道。
　　“印象里只有祖父慈祥的微笑。听祖父说，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便离开了，背负着家族的使命，漂泊四方，就像现在的我一样。到这里来之前，我已经到过很多的地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我只是在盲目地寻找着一张传说中的咒符，没有人知道那是真是假，烈氏子孙就这样一代接一代的去寻找。”烈曳的话语似乎化成了最深的叹息，让人听了酸酸的。
　　“我想你只要努力就会成功的，能够积累那么多有意义的记忆也是件幸福的事，所以，你应该继续加油前行。”隰柔鼓励道，就似鼓励她自己一样。
　　烈曳笑笑，他觉得她会是个好伙伴，一个值得信任的好伙伴，与生俱来的信任。
　　* * * * * *
　　阳光如期而至，隰柔睁开眼睛，第一次感觉脑子里满满的，不再是空白一片，昨日的一幕幕在脑中闪现。走出屋子，沐浴在晨光中，第一次发现记忆的美好。
　　“烈曳。”隰柔看到不远处的烈曳，微笑的叫道。
　　“你记得了吗？”烈曳微愣了一下。
　　“是的。闭上眼睛，昨日的一幕幕在脑中闪现，这感觉真好。”隰柔满脸的幸福，“烈曳，我想到‘迷雾森林’寻找一些线索。和奶奶说一声，我们便出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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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的“迷雾森林”虽无夜幕笼罩下的危险，但也散发着不安全的气息。本来此行只是烈曳，隰柔两人，但律和的坚持，便成了三人行。
　　这里的树似乎比看起来的还要茂密，只有零星的阳光射入这树林中，伴随着白雾，恍惚间会让人产生错觉。隰柔凭着记忆及感觉走到了昨日声依到的地方，她的手很自然地去触碰那些斑驳的树干，陡然间那些交互缠绕的树枝迅速隐退，露出一个很粗的树桩。
　　“这是当年发现你时，你所睡的树桩。”即使事隔这么多年，律和依然很清楚的记得，一眼就认出。
　　三人一起向前，仔细地观察起这树桩，也许会找到些线索。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怎么会睡在这么荒凉，偏僻的地方呢？即使是有人存心丢弃，也不会选在这种无人烟之地。
　　“看，这里似乎有些文字。”隰柔看着眼前奇怪的图案式东西，有种熟悉，那应该是在记忆的最深处。
　　“这是一种很古老的文字，相传是千年之前一个很神秘的族落——灵族的语言，而这是他们的族徽——六芒星。”烈曳有些叹惋道，“可惜我不认识。”
　　“蓬莱岛？”隰柔突然说出这三个字，她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
　　律和、烈曳一齐看向她，眼中满是疑惑。
　　“看着这些，脑中很奇怪的闪现一句话‘灵族之咒解咒之法于蓬莱岛上寻’。”隰柔似乎觉得这句话就是那些奇怪文字所表达的意思。
　　“你认识这些文字？”烈曳十分诧异，但依然镇定地问，他只是凭祖父所述的特征来猜测这些字的由来，这些古老的文字千年来从未有人会懂，甚至没有人会知道千年之前那个神秘的族落，烈曳听他的祖父说是一个咒将整个灵族封印，而他们烈氏一族的使命便是找出解咒，将封印解除，拯救整个灵族。
　　“我不知道。只是，我强烈的感觉到这似乎就是它的意思，我自己也无法明白。”
　　“那我们就去找蓬莱岛。”烈曳看着这些文字道。他似乎感觉到隰柔的身世似乎与他的使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相信隰柔的话，茫茫无目的地地找寻不如到蓬莱岛去试试，隰柔的奇异让烈曳有信任的理由。
　　经过商量，争辩后，最终奶奶同意让隰柔、声依、律和与烈曳一起出发去蓬莱岛。简单的行装、告别后四人便离开幽谷，朝未来出发。
　　离别满是伤感，但老妇明白年轻人需要历练，她不会阻止，她会祝福，期盼她们平安幸福。第一次，隰柔心中有了苦涩感，原来伤心就是这般滋味。未来的道路不知如何，也许有坎坷异途，荆棘丛生，但她觉得有信心，有记忆的生活让她对人生充满了希望，那是常人无法明白的一种对生活的热爱。她想努力找回自己生命中的空白，一如烈曳想努力完成家族的使命一样，命运很奇妙地让他们相遇，一起探寻相交织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