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弋生

5、沧海桑田换人间

　　出了山谷，绕过了悬崖，两人凭借着迷毂花指路的作用，挑着最近的路走，紧赶慢赶的赶了两天路，终于在第三天清晨，来到了驩小瞒说的三苗族。
　　还未步入三苗族，一片郁郁葱葱的景象，便率先映入了相九的眼帘。
　　以前住在金乌殿的时候，相九也曾与小十偷偷到这四海八荒的俗世间玩耍过几次。印象中这俗世间的人不都应该是穿着灰布土衣，在漫天沙尘与刀光剑影中寻求着生存之道么。
　　他脑海中最深刻的画面便是与小十去蛮荒那次，一群俗世中的人为了争抢一碗干净的水，相互砍杀，最后水还在，人却活生生的被砍死得干干净净的了。
　　而如今这一片片绿汪汪的农田是怎么回事？这是俗世该有的场景么？
　　之前一直与驩小瞒相处在丛林间的相九还未发觉俗世变迁，如今才真真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沧海桑田，顿时心中涌入千般滋味来。
　　小耳朵这会子见到了三苗族，直接便拍着耳朵，大摇大摆的飞在了驩小瞒他们的前面。
　　而眼见着耽搁了这么多天，如今终于回到了三苗族的驩小瞒，自然是没有心思去察觉相九的异样。只见她拉着相九的袖子，三步并作两步的紧跟在了小耳朵的后面。
　　相九便这样被驩小瞒拉着袖子，跟在一只耳鼠的身后，进入了三苗族。
　　只见一排排茅草房之间，摆满了各种琳琅满目的地摊，有的人卖着虎皮，有的人卖着陶罐，吵吵嚷嚷的叫卖声络绎不绝。
　　“这些是什么？”相九好奇极了，这番热闹的场景。纵然是仙界，也只有在王母千年一次的蟠桃会上，才有的景象。
　　“这是三苗族特有的景象，叫作赶集，每隔一周，各家各户的族人便会把自家多余的东西拿到集市上来摆摊，以此跟其他人商量，交换着自己需要的东西。”驩小瞒一边解释着，一边拉着相九，往闹市中，最热闹的地方赶去。
　　闹市深处，一个破布衣衫的瘦老头儿，卷着烂裤脚，穿着草鞋，腿上全是泥印子，只见他盘着腿坐在地上，身边放着一小堆花生，面前的地面，用石子儿刻着神算子三个大字。也不见他像其他摆摊的人那般吆喝，只是安静的坐在路边剥着花生吃，。
　　“巫咸大人，我家的牛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你能帮忙找找罢。”只见一个胖大婶抱着一壶浑浊的酒水，急急忙忙的跑来找他占卜。
　　“老规矩，先付账。”那瘦老头儿一手从怀中掏出蓍草，一手伸向那胖大婶，再她面前摊开手掌来。
　　整个三苗族内，谁会不知道这巫咸大人的规矩，那胖大婶连忙将怀中的酒水递了过去。
　　他单手接过酒水，喝了一口，眯着眼睛，很是享受的砸吧着。将怀里的蓍草扔在了地上。看似漫不经心的拨弄着。
　　而此时，刚刚赶到的驩小瞒看到师傅正在行占卜之术，便拉着相九远远的看着，不在上前了。
　　“怎么不走了？”相九一路被驩小瞒拉着袖子，看着周围的景象眼花缭乱，这会子居然停了下来，好奇的问道。
　　“师傅在帮人占卜，一会儿再过去罢。”
　　相九顺着驩小瞒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得像乞丐的老头，正巴拉着几根蓍草，表面看起来似乎漫不经心，实则手法精妙无比。
　　还记得自己在金乌殿与小十他们一起学习的时候，帝俊伯父就曾跟他们说过，这世间最玄妙的占卜之术，便要出自九黎巫族，难怪驩小瞒说自己是九黎之后，光凭她师傅的这占卜技法，即便是神族，也是望尘莫及的。
　　只见那瘦老头眼睛一眯，一抹睿智的精光一闪而过，便又恢复了成寻常老头的样子。只见他指着东南方向，冲那胖大婶，说道，“你家的牛就在后山南侧，要找便赶快去找，若是三个时辰未找到，便不用再找了。”
　　那胖大婶连忙鞠着躬道了谢，这才堪堪的往后山跑去。
　　而那瘦老头儿，则是悠闲的砸了一口那浑浊的酒水，满脸说不出的惬意。
　　“师傅。”驩小瞒牵着相九的衣角，迎了上去。那瘦老头儿见到驩小瞒，一个机灵的跳起来，险些没将酒打翻。“我的小徒弟哪，你可算是回来了，师傅我都快想死你了。”
　　小耳朵讨好似的飞到他面前，他很是亲昵的刮了刮小耳朵的鼻子，“费了这么些天才把你治好带回来，下回你可得长点记性啦。”
　　那瘦老头虽说一边与小耳朵玩闹，眼光的余角却将相九打量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问道，“这位是？”
　　驩小瞒将相九拉了过来，推到瘦老头儿面前，“师傅，他叫相九，是我在伏牛山采药时，救治的病人，经脉受损得厉害，此番跟着我一起来三苗族寻医来了。”
　　寻医？经脉受损？连驩小瞒也无法救治的病人，若是来三苗族寻医，不是找他，又能来找谁呢？驩小瞒此言一出，那瘦老头便听出了自家那小徒弟的意思来了。原来这妮子是变着方儿的帮着外人向他讨要起玉金丝来了。
　　“这会子集市也差不多要散了，帮我收拾收拾摊子，随我一起回巫咸草庐罢。”他既不马上答应下来，也不马上回绝。俯下身子提了酒壶，抱着小耳朵，慢吞吞的往草庐方向走去。
　　驩小瞒蹲下身来，倒也不嫌腌臜，捡起地上没剥完的花生和那占卜用的蓍草，带着相九一起跟上了巫咸的步伐。

　　一行人来到了巫咸草庐，相九在驩小瞒的掩护下，打着伤患的旗号，倒也厚着脸皮住了下来。
　　这一住，便是好几个月，时间久了，相九竟与那巫咸老头儿越发的投味儿了。

　　已是素秋时分，各家各户的农物早已熟得不能再熟，这丰收的情景若是倒回去几百年，那非得让人点着篝火，载歌载舞的庆祝个三天三夜不可。可如今人们将那几百年前用来打战的功夫，全用在种植农物身上，年年风调雨顺，年年硕果累累，时间久了，倒也提不起什么兴奋劲儿来了。
　　此时的巫咸，正在自家院子里，焦急的走过来走过去，时不时往厨房里张望着。
　　“师傅，你都在这院子里走了八百遍了，能不能坐下来消停会儿。”驩小瞒坐在葡萄架下的石台上，十分不满的对那瘦老头儿说道。这会子又要让自己认真学习巫咸药典，又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真是叫人好生烦躁。
　　小耳朵坐在葡萄架上，抱着一串葡萄，冲着巫咸的方向吐了口葡萄皮子，表示对驩小瞒的话非常赞同。
　　若问此时的巫咸为何如此焦躁不安，还得从两周前葡萄还未成熟的时候说起。
　　那日驩小瞒接到自己父亲的传话，回三苗族首府，亲自推辞了一门亲事，她前脚刚离开草庐，他后脚便从集市上回来了，院子里，他大摇大摆的喝着帮人占卜讨来的酒。好心的分给了坐在院子里的相九，却被相九嫌弃说他这酒不好喝。
　　“莫非你还能有更好喝的酒不成？”他噘了噘嘴巴却没有半点脾气，想当初相九刚来草庐没几天时，他便偷偷为相九占了一卦。虽未点破相九是神族的事情，内心却早已明了，于是对相九的身份装聋作哑绝口不提，任他在自己这草庐里蹭吃蹭喝，日子相处久了，却是打心眼里喜欢着这个没有丝毫神族架子的神族少年。
　　“我当然能有更好喝的酒。”相九的母亲朱雀与王母是四海八荒内出了名的挚交。在他年少父亲还没去世的时候，母亲没少带他去瑶池王母家串门儿，久而久之，便对天上琼浆玉露的制作方法了然于胸了。
　　如今近千年过去了，虽说现下的材料未必能酿出瑶池王母家琼浆玉露般的口感。倘若单单只是与这凡俗的浊酒相比，却是绝对比的上的。
　　一听到相九说能有更好喝的酒。他自然是十分欣喜的，变着方儿的跟相九讨酒喝。都被拒绝了。
　　他哪能不知道相九打的是什么主意，这几个月来他一直住在这儿，不就是想方设法让他自愿拿出玉晶丝么，被拒绝了多次以后，他终于还是向相九妥协了，“行了行了，若真像你说的那般，比我现在喝的酒好出千倍不止，我便把玉晶丝给你。不过前提是，你得保证我以后啊都能喝到像你说的那般的酒水。”
　　“你若喜欢，我可以把制作方法交给你，好不好喝，就要看你个人的手艺了。”相九笑着说道，这几个月他对这巫咸老头儿的性格也算是琢磨了一个透彻，凡事若想求他，均是有酒必应。
　　当下两人便一起，带领着小耳朵，将他那葡萄架上一大片即将成熟的葡萄摘了一大半下来。
　　在相九的吩咐下，学着相九的模样，又是搓又是揉的将大好的葡萄，弄成一堆葡糖酱子，倒入酒坛又加了好几勺糖，这才密封起来。埋在了院子里的桂花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