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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98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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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周末,我和陈爸爸一起坐在客厅里喝茶。我们谈人生,聊理想,最后发现还是陈昊比较有谈资。
我问陈爸爸他跟他的前妻为什么离婚,陈爸爸苦笑着说婚后不和谐,双方都有外遇。谁都想把过错推到另一方身上,到最后才发现原来只是五十步在笑五十步。离婚后,陈昊跟母亲一起住,陈昊的妈妈一直在陈昊面前咒骂自己,使得孩子也对自己有很深的成见。
我一听,不由笑了。
在老妈的魔音咒骂下,我一直以为会出轨的都是男的,婚姻里,受伤害的总是女方,她们总是要做出更大的牺牲,承担更多的辛苦,现在我才发现,其实外遇这种东西归根结底,只是人性的问题。大家想着一张权威认证的结婚证能够将彼此的关系永恒地定格住,到最后才发现,它不过是一张纸而已。而最可笑的往往是,当一方被背叛了,他会觉得受伤害,会很委屈,继而歇斯底里,可是没人注意到,最后的最后,最受伤害的往往是孩子。
陈爸爸说即使没有跟陈昊住在一起,他也一直很关注陈昊的成长,不时会打电话回去询问孩子的情况。
他说,在上初三以前陈昊的成绩一直都很好,但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初三,成绩开始直线下降,也完全没有心思学习,后来中考成绩很一般,上了个普通的高中,后来要转到T市了,还是陈爸爸花了一大笔赞助费以及找了很多关系,才把他塞到附中来。
陈爸爸说觉得自己很失败,完全不知道孩子在想什么。他觉得自己跟陈昊的距离越来越远,却完全不知道如何才能拉近彼此间的距离。
看着陈爸爸紧皱的眉头以及眼神中的颓然,我想讽刺他几句,说你这时候才担心会不会太晚了,但他的双鬓斑白的都刺了我的眼,最后我把即将吐出的话静静地吞了下去。
我不是陈爸爸,我没有资格评判。
在临近开学的一天晚上,陈昊接了个电话后,就阴着脸换衣服准备出去。陈爸爸见拦他不住,就转而问我能不能跟着他一起出去,毕竟他还是比较听我的话,这样至少也能让他不要喝那么多酒,也不用那么晚才回来。
看在陈爸爸那张不是很老但已经有很深的褶子的脸,心一软,我同意了,然后就在陈昊极力反抗下,以近乎贴在他身上的方式跟他一起出门。
站在门口,陈昊一边死命摇晃着身体想把贴在他背上的我甩下来,一边愤怒地吼道:
“他妈的你小子跟我出来干什么!!!”
我死死抱住他的脖子以抵挡来自地表的万有引力,嘴上却落寞地说道:“家里没有你,我寂寞空虚冷。昊,不要扔下我一个人。”
我操,连我自己都被我自己恶心到了。为了完成男子汉许下的承诺,我连节操都不要了!
不过我原以为陈昊听到我这话后会一个劲地冷嘲热讽,但没想到他一僵,原本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松了下来,他也没再使劲甩我了,而是低垂着头,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下来吧,”
我不由一愣,从陈昊身上下来,盯着他略显消瘦的肩膀,半天没反应过来。
“走啊!难道真要老子我背你?!”陈昊转过头,朝我狠狠一瞪。
“啊,哎呀,这么凶干嘛,吓死人了啦~”我努力想找回场子。
“.....林空,你是不是泰剧看多了?”
夜晚的T市,千篇一律。天空上没有星星,它的黑,如墨玉般纯正高贵,却被放肆闪烁的霓虹灯照得廉价而黯淡。大街上,车子来来往往如流水,街道两边那些瘦小的树干,在污浊尾气的吹拂下,歪歪扭扭,有气无力。他们说丰富的夜生活是繁华的象征,我想说这黑夜掩盖下的物欲横流,是腐朽的代名词。
走在路上,陈昊一直默不作声。好几次我想开口打断这略显尴尬和压抑的气氛,但到口的话总是没有说下去。
最后我们在一个叫1984的酒吧前停下来,陈昊面上踌躇了一下,接着便踏上木台阶走了进去。
乖宝宝如我,从未进过酒吧。在我的刻板印象中,酒吧是吵闹的,喧嚣的,舞台灯疯狂旋转,刺眼的叫人睁不开眼睛,酒吧里的人是疯狂的,是迷醉的,他们肆意扭动着身体,放肆追随着有趣的身影。
但这个名为1984的酒吧却把我这种习惯性成见给打破了。这里安静的仿佛只是一个咖啡厅,桌子零散摆着,没有舞池,也没有炫目的舞台灯,只有一个小小的舞台,上面有人正在弹着吉他轻唱着什么,给人一种莫名的萧索感。吧台上的服务员正微笑着给一位穿着美艳的女人调试鸡尾酒,他们不时说着什么,女人修长的手指在吧台上有节奏地轻轻敲着。
我几乎是一踏进门,就爱上了这个地方。
陈昊像是已经对这个地方熟门熟路了,只见他径直往一个方向走,没有把目光浪费在流连上。最后他在靠窗的桌子上坐了下来,随便点了些酒,没说什么就开始漫不经心地喝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酒吧门被一把推开,有三个年纪看起来跟我们差不多的男生走了进来,在四处看了看后,便朝着我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我很明显地注意到,居中的那个男生在看到陈昊后,一把将右边的男生搂紧,嘴角还勾起诡异的弧度。而同样见到此情景的陈昊却是神色淡淡,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嗨,昊子,不给我介绍一下吗?”居中的男生朝着我努了努嘴。
说实话,这男生长得很干净,瘦高身材,往日光灯下那么一站,就是个标准的三好学生,但在此时此刻,在这昏暗的灯光下,他的干净像被扭曲了般,动作里还总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你好,我是林空,陈昊的哥哥。”
这倒没瞎扯,陈昊比我小那么几个月,再加上我妈跟他爸的关系,说我俩是兄弟也不为过。
可惜那男生不信。
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说:“刚见面就耍起把戏吗?”接着,他再次将身边的小男生搂紧,嘲笑道:“昊子,你找的这家伙跟你还真是挺配。”
“别扯上他,他跟我只是朋友。”陈昊阴沉着脸,“赵津,你又叫我出来干什么?”
可惜这个被叫做赵津的人显然对我更感兴趣。
他们三人坐了下来,而赵津刚好就坐在我对面。他双手在桌上交叉,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着我,直看得我发毛。过了好一会儿,在我快炸毛时,他才终于开口:
“林空,你知道你嘴里的陈昊是个什么人吗?”
这问题有点难度。要公正的评价一个人总是件很难的事。
常人总说如果你不了解一个人你就没资格评价他,不过情况往往是,当你了解一个人了,你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
我斟酌了老半天后,突然想到刚刚出门前还在看的《动物世界》,一念上心头,最后,在众人的睽睽目光下,认真地,一字一顿地,无比真诚地开口了:
“陈昊啊,看起来像只食肉的霸王龙,接触后会觉得他应该是只食草的鸭嘴龙,得相熟后才能知道这小子只是只刺猬,内里很柔软,尽管全身都是刺。”
哈哈,我都被自己的机智吓到了。
可是我敏感的感觉细胞告诉我在我说完这话后,落在我身上的几道目光都挺怪的,其中有一道,灼热的让人有种被烧着的错觉。
“你小子有毛病吗?”赵津直接了当地,非常没有礼貌地说了这句话。
娘的。
我这么机智的回答居然换得如此冷脸,心下一怒。
“他妈的你有毛病吗?”
“啥?”赵津没料到我这种反应。
“老子我说,他妈的你有毛病吗?还要我再说一次吗?你失聪吗?”
“他妈的老子有病你他妈有药是吧!!!”赵津睚眦目裂,重重拍桌,怒吼。
哈,我乐了。拿起酒杯,轻啜了一口,待酒下肚后,才慢条斯理地回应:“敌敌畏,专治神经病。”
“噗!”陈昊一把将嘴里的酒喷出,接着哈哈哈地笑个不停,先前的那些阴郁也一扫而空。
除了赵津外,另外那两个男生也死命压抑着,肩膀死抖着,但硬是一声没有吭出来。
赵津现在是一副想把我吃了的表情,死死攥紧连青筋都崩出好几根的拳头也充分表明了他的心情。他略微欺身上前,恶狠着眼睛,咬牙切齿地说道:“少跟我贫嘴!孙子,你知道坐在你旁边的人是个同性恋吗?知道什么叫同性恋吗?就是男的想上男的!”
我一愣,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
“告诉你,会咬人的狗不会叫!老子我当年把他当真心朋友看,教他弹吉他,他有什么困难我从来都会帮忙,谁知道有一天这死同性恋竟然说他喜欢我!真差点没把我恶心死!现在想起来我都觉得跟吃了一把苍蝇一样!”
记得我以前问过陈昊他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同性恋的,他说当喜欢上男的的时候就知道了。
看来这个赵津就是当时陈昊喜欢的那个了。这眼光可真是够一般的。
“问题是你吃过苍蝇吗?”我咧嘴一笑,慢慢站起了身,“我虽然一向爱干净,也没吃过苍蝇啥的,但我觉得那味道估计跟你现在的嘴一样,臭到让我忍不住想...”
话没说完,我一把拿起一瓶开盖了的酒,毫不犹豫地把它往赵津的头上倒。
“听说酒精能消毒,我先来给你做个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