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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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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包间,一颗颤抖的心还是没有平静下来,伪装卸下,就剩狼狈。
任希凉进来的那刻,纪宸即抬了头,不偏不倚,视线撞进了对方尚未褪红的眼睛里。他有些诧异,按照刚刚十几分钟对她的观察,她不应该是这样外露情绪的女孩子才对,更别说这样微红着眼。固执伪装却又筋疲力尽,显然道行还不深。挑了挑眉,他好像能察觉到她刚刚经历过怎样的起伏跌宕,却又不敢确定,只好装作没有看见她眼里极力遏制的慌乱。仰头吞下杯子里最后一口酒,嘲笑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爱管闲事了。
包间里还是一样热闹十足的气氛,没有因任希凉这个主角的短暂离开而有所改变,她回来时似乎大家已然玩到了高潮,越来越没有节制。
任希凉一口气喝完杯里最后一点酒,红色的液体顺着杯沿滑向舌尖,甘甜过后苦中带涩,充斥了整个口腔。
“诶,听说叶一晴终于搞定傅荀尧了,最近报纸上到处都在刊登他们即将订婚的消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江颜从高一开始一直是校园里的八卦女王,到现在还是没改变她与生俱来的八卦因子。
“想当初,叶一晴可是倒追了整整五年,还是没撼动人家一分一毫,现在看来是水滴石穿,终成眷属了啊!”说完,还不自觉地啧啧了两声。
“嘿嘿,江颜,你当初不是还肖想过傅大神?”坐在江颜一旁的男人喝了一口酒,慨叹道,“现在呢?”
江颜嗤了一声,答道,“你要知道,傅荀尧这种级别的人物,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要气场有气场,要背景有背景,要手腕有手腕,是所有正常女人都会肖想的,但也只是肖想而已,就像女生追偶像明星一样。至于男朋友老公,那就不行了,这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生物还是留给叶一晴这类女神吧!”说完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来不及搁下手里的酒转头问任希凉:
“哎,阿凉,你不会到现在还对傅大神留着念想吧?说起来你那时也算叶女神的头号情敌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任希凉抖了一下,潜意识想回避,只是好歹这样的场合,回避反而更让人怀疑。何况,她还是这场接风宴的主角,捧场来这里的除了几个知心的朋友,怕没有几个是在亲眼见证亲耳听说她那段热烈张扬的倒追风波之后还能抱着纯粹接风的心思的。想到这,她也就不刻意表现什么了,轻笑着说:
“江颜,你那八婆的性子可以改改了,我都出去五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八卦?”未等她反驳,任希凉旋转了下桌上的高脚杯,继续淡淡回应,“放心吧,我对他早没那份心思了,也就那时脑热了那么一回。”
江颜神经粗,也没多想什么,接道:“那就好,谁都知道你们仨儿那时候的风流韵事足足可以写一本校园风流史了,我还真担心你要是再存什么念头回来和人家叶女神拼个你死我活,按如今各路娱记的本领,可不得挖地三尺把你们吃的骨头渣也不剩。”
宁函毫不留情地一爪子拍在江颜头上,骂道:“你瞎掰什么呢,我们家阿凉用得着跟叶一晴那闷骚女较量?别把小说里那狗血情节往这套,你不嫌膈应我还嫌恶心呢!”
“嘿,我说宁总监,你不挤兑我你会长肉啊!”江颜揉了揉脑袋,回击道。
“够了啊,你们俩,半斤八两!打住!”
任希凉实在佩服这两人十年如一日把斗嘴当家常便饭使的本事,及时制止了一场即将转换成流血事件的战争。
坐角落不曾发过言的男人听到这低笑了两声,风轻云淡地开口:“宁函,我算是领教到你工作之外的一面了,果然很不一般。”说完,还轻轻移了目光,看了任希凉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却又像什么都没有,只不过是不小心。可任希凉知道,对面的男人没有这么简单。
每个人的校园时代总有那么几个风云人物,任希凉也不例外,傅荀尧是,叶一晴是,甚至连她自己也是。他们三个之间好像真的不是那么简简单单就可以描述的关系,而任希凉唯一清楚的是,在这个关系里她自始至终都扮演着如何一个哗众取宠的角色,以至于多年后的现在,她好像依旧摆脱不了这样一种根深蒂固的认知。不知道是傅荀尧太厉害,还是叶一晴太优秀,亦或是她开始得太卑微。好在,她及时抽身了呢。可是,在跌得那么狼狈之后,她该怎么笑着说“好在”?
酒席散后,众人显然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便各自打道回府。宁函瞥见纪宸那辆黑色的卡宴在夜幕下隐隐驶出,她脑袋快速飞转,动作已经先于理智,将怀里的女人推上前,还不忘拉开对方的副驾驶座的车门。
“纪宸,我那边还有事,阿凉就麻烦你送回去了哈!她要是少一根毫毛,我拿你是问!”
车里的男人哪里不知这个合作伙伴的想法,只是再怎么样也不好拒绝,更何况,他显然不想拒绝。朝宁函点了点头,看向已经靠在一旁睡去的女人,无奈地笑开,随即发动车子,驶入浓重的夜色。
他想她这么不防备可不是个好习惯。
待他绕着闹市区转完整整三圈的时候,睡着的女人终于有了动静。任希凉醒来的时候并不舒服,头疼得厉害,下意识地用手揉太阳穴,才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不怎么对劲。转头一看,意识回笼的瞬间,身体不自觉地往门边靠,待看清驾驶座上的人以后,她有种想把宁函杀死的冲动。这妮子居然把她这么随意地丢给认识还不到四个小时的陌生男人,她真的是无话可说了。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面前的男人转头瞥了她一眼,幽幽地开了口:”我还以为你是准备在我车里过夜了。”
任希凉坐直了身子,实在是尴尬得想找地钻下去。“不好意思,麻烦你了,放我到前面路口就行,要付你车费么?”
纪宸再一次用很不寻常的眼光盯着任希凉看了几眼。“你觉得载着醉酒的女人绕了闹市区整整三圈的我该问你索要多少车钱?”说完还若有所思地咂了下嘴。
今晚所有事都有点超出意外,她试探地问了句:“我没有做什么太过分的事吧?”
”你说呢?”纪宸挑了挑眉,有了逗逗她的想法。
任希凉低笑,她对这种询问显然已经不能再熟悉。“我记得我酒品很好,所以不会有什么过分的行为。”她转头一本正经地回答,眼里看不出一点醉意。
纪宸难得被堵回来,讪讪地回过头安静开车。车里的气氛很安静,任希凉难得文艺地产生这车是要开到尽头的错觉。
直到路口,纪宸很绅士地放了她下车,在她打开车门时,他像是终于不再掩饰自己对她的好奇,不由自主地扯住了她的手腕,眼里有着陌生的认真:“任希凉,我看出来了,关于你的故事。”
那一瞬间,任希凉皱眉产生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个男人太直白,虽然说得委婉,但那语气态度笃定得让她生气,产生的第二个念头是,似乎今天有太多人想要来触碰她的过去,敲打她的龟壳。不知道这样很讨厌吗!
任希凉反应过来反而淡定了,她一只脚跨出车门,身子斜侧看向坐在主驾的男人,似笑非笑:“纪先生,我们认识不到四个小时,你现在是用什么立场对我说这句话?你又哪来的自信说这样的话?又凭什么用这样的语气试探我?”说完,头也不回的下了车,不忘丢了几张钞票给他,让纪宸哭笑不得。
果然是只刺猬。掉头离开时,纪宸这样定义了任希凉。
远处,昏黄的路灯下,一辆惹眼的玛莎拉蒂停留了许久,车里的男人维持着一种姿势,平静低沉。
任希凉进家门开了灯,顶灯是连成一片的星空造型,当初她走遍了整个家居市场才发现这么一个一下子俘获她芳心的艺术品。因为是星空,所以没有很亮,昏黄朦胧,照在沙发上显得特别温馨。任希凉每次扑进她最爱的米色布艺沙发里时都觉得进了一个安全的保护仓,可以带着任何情绪而不被人发现。
今晚,在没做好任何准备就遇见了那个人之后,她真的需要一个空间安静地呼吸思考,没有任何负担。决定了回国,就知道没有再也碰不到他的可能性,但这么快的相遇好像出乎了她的意料,陡然间有了不安,过去的一切,曾经七年的追逐在时隔五年离别的空白里成了她最不可言说的回忆。
抬起头望着那一片星空,她想起和傅荀尧最和平的时候,或者说距离最近的时候,他常常带她去看海边的星星,坐在沙滩上,虽然话不多,可只要肩并肩坐在一起,听着对方轻微的呼吸,竟然就让她觉得他多多少少是在依赖她的,是喜欢她的。那安心宁静的气息在她心底驻扎了很久很久,才让她在想起过去的时候不至于那么难受,不至于连美好都找不出来。所以后来,即使他们断掉一切关系,即使他间接害得父亲入狱,即使他默许另一个女孩那样待她,她都没有想过要毁了他们。
这样的她还可以做到哪一步呢?梦里醒来湿了枕巾的时候,心疼的深入骨髓的时候,她还能用什么方式逼自己不再恨他呢?回忆,真的能让一个人变成神经病,前一秒还是嘴角微扬,这一秒,却湿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