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世绘》盛世君至

5、第四章 耍诈

　　皮老六正觉得浑身舒坦，想着回去怎么向大哥二哥邀功，这一声低呼给他春光明媚的心田里又下了阵小雨点。
　　他循声望去，发现刘小二已经颤颤巍巍的直起身来了。
　　刘小二靠在门边，干咳了好几声，一只手捂着挨揍的地方，另一只手摸了摸撞在门板上的后背。
　　真他娘的痛啊！
　　“……咳……别着急走哇老六哥……这可还没完呢……”
　　皮老六先是怔了一下，又反应过些什么来，溜着小步子走上去一把拧住了笨虎的耳朵。“你小子是不是留手了？”
　　“哎哟哟哟……六哥痛痛痛……下一拳我保证不放水……”
　　刘小二慢吞吞地挪到笨虎身前，感受着勾玉传来一阵一阵的、微弱的热流。就是这股热流让他从刚才那仿佛摸着阎王爷前台阶的状态下醒转过来，又极大的缓解了他现在所感受到的疼痛。
　　笨虎揉了揉手腕，拉了拉肩膀，抡圆了磨盘，啊不，抡圆了拳头，如同暴起的猛虎一般，结结实实地又是一下。
　　文叔眼瞅着刘小二又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起来。这回，门板支撑不住撞击的力量，一声闷响之后断成了几节。
　　“小二！”文叔惊呼出声。
　　皮老六没有再着急庆贺，紧盯着刘小二的动向。
　　刘小二几乎感受不到自己脖子以下部分的存在了。他唯一的感觉就是暖流包裹着身躯，暖洋洋的，就这么睡着，一睡不醒该有多好……
　　不行！
　　刘小二一个激灵，一阵剧痛袭来，他又能感觉到身体的存在了。他动了动手指，使劲给自己打气。
　　不能倒在这里！
　　自己要是倒下了，西街的人们就要受苦了，阎王庙的兄弟姐妹肯定也不会有现在这般日子过了！
　　皮老六张大了嘴巴，看着刘小二又一次、比上一次摇晃得更为厉害的站了起来，看着他脚下一个踉跄，但还是稳住了身形。
　　这可是能扛着五百斤大米还能健步如飞的笨虎的拳头啊！
　　皮老六掂量掂量自己要是挨上这么两下，起码得去了半条命，更不用提再站起来了。可是这刘小二怎么还能站的住？
　　刘小二现在的感受没有第二个人能体会得到。要说第一下只是摸到了阎王爷座下的台阶，这次简直就是跟阎王脸对了脸。刘小二自问幸亏住在阎王庙里没少给阎王爷添香火，勾玉也在努力的发光发热输送力量，不然这下肯定就过去了。
　　皮老六觉着有些蹊跷，可是也猜不到问题的关键所在——刘小二的破麻布衣服把勾玉遮掩得挺好。皮老六决定稳妥些，于是喝住了正准备打最后一拳的笨虎。
　　“这小子有点太耐打，皮糙肉厚成这样绝对有问题……你如此这般……”皮老六凑在笨虎耳边耳语一阵。
　　笨虎之前也在纳罕，听过皮老六的交待之后，整个脸庞舒展开了。他冲皮老六点头表示明白，成竹在胸地走到刘小二面前。
　　刘小二看这两人鬼鬼祟祟不知道商量了啥，心里有些担心，可是根本没有时间给他再考虑。
　　笨虎又活动了一下筋骨，这下还踢了踢脚，甩起来虎虎生风。
　　“小子，接好了！这是最后一下了！”笨虎胳膊已经开始舞动。
　　刘小二微微闭上双眼，咬紧了下嘴唇，正等着下一次的冲击。突然文叔一声惊呼，他也感觉到不大对劲，连忙一睁眼，反应过来就想躲开。可是身体受了伤，跟不上反应的速度了，而且笨虎的脚已经到位了。
　　“喀嚓”一声脆响，刘小二直接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带着自己被踩断的膝盖，腿脚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形态。
　　一瞬间的刺痛几乎让刘小二昏厥过去，他只顾大口的喘气，发不出更多的声响。
　　“……你们耍诈！你们……”文叔一下站了起来，怒不可竭，脑门一热就冲了上去。
　　皮老六身边另一个大汉随手一挥就把孙有文撂倒在地，皮老六一脚踩在他身上，拎起他的衣领，弯身恶狠狠地说道：“这就算是结了！老老实实通知到户，准备好银子，说定的后天给我记明白咯！”
　　文叔被迫着点了点脑袋。皮老六得意洋洋地松开他，将其扔在了地上，示意所有人准备离开。
　　“……慢着……”
　　这声音把皮老六等人吓得够呛：地上瘫软得不成人形的刘小二突然又出声了。
　　刘小二脸朝地摔下来的，头上破了一处开始渗血，糊在脸上有些吓人。他双手开始撑着地板，仰起头来，全然不顾断腿的痛苦，试图一条腿支撑着站起来。
　　皮老六现在是真怕了。他突然想起来兴帮老大和他说过的一句话：
　　“最可怕的人不是扬手就能把你玩死的人，而是只要你弄不死他，他就能缠着你一辈子的人……”
　　皮老六心一横，冲着随从低声喝道：“弄死他！”眼见着几条大汉有些束手束脚，皮老六又是一声：“愣着干嘛！还不动手？！”
　　文叔听闻此言，立刻想爬起来救人，结果又被皮老六一脚踩住。
　　“小二！……”文叔一声惨呼。
　　刘小二对呼喊完全没有反应，还在试图抬起身体。他现在只清楚一件事：
　　站起来！站起来站起来站起来！
　　脸上的血慢慢流到下巴，又滴进了衣领，沾到了勾玉上。血液居然没有继续滑落下来，而是居然被勾玉吸收了。勾玉的光芒更盛了，虽然还是被遮掩着，但刘小二感觉到暖流变大了些，身上的痛楚又减轻了些。可那些仍然只是九牛一毛，无济于事。
　　刘小二心里转着的最后几个念头是阎王庙里剩下的那些小子们没了自己该怎么办，勾玉的事情还没折腾清楚，自己的身世还没弄明白，更不用提八岁之前的记忆，也没办法找到那个模模糊糊得连样子都想不起来的女孩儿了……
　　刘小二又趴倒在了地上，闻着自己血液的味道，想着最后一个宏伟的愿望：要是死前能摸摸叶家小姐那白白嫩嫩的小手该有多好……
　　他看见眼前压上来大块的黑影，准备就这样闭上眼睛。突然听见了酒馆门外传来模糊不清的一句话。
　　“……掌柜的……掌柜的在吗？来给小老儿我打壶酒……”
　　是谁？刘小二没来得及细想，闷头又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