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米六灵

4、第二回 幸得千面奇纨扇（下）

　　空鸣子从丹青的身边经过，大步登上白玉方台，于神木宝椅上坐定。
　　丹青捂脸，却自知为时晚矣。既是从自己身边经过，又怎会看不见自己？
　　“拜见掌教。”
　　众昆仑弟子行跪拜礼。
　　空鸣子轻扫拂尘，“都起来吧。”
　　他向台下的老者点头示意。
　　“千鹤真人远道而来，适逢空鸣子闭关之时，未能远迎，还望恕罪。”
　　那老者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哪儿的话？只是贤弟令徒儿打发愚兄离去，着实让为兄不悦。贤弟既已出来相见，愚兄又怎会怪罪于你？”
　　丹青愤愤地想，想必是师父法力高强，他才这般的客气。
　　“小弟确是在闭关期间，若不是感知真人此番必有要事，断不会提前出关。还望真人莫要介怀，莫要怪责我昆仑弟子。”
　　老者笑着摆手道，“岂敢岂敢，此等后生小辈，愚兄必当爱护有加才是。贤弟调教有方，假以时日，梅凉世侄必将超越我等，不辱师门。”
　　刚才还那般为难大师哥，此刻却又说爱护有加，如此的言行不一，真是羞为真人，不光彩。
　　空鸣子淡然一笑，起身步下方台。
　　“既是天机要事，烦请真人移步。”
　　老者起身，与空鸣子一同往大殿西侧走去，消失在屏风之后。
　　“唉，还好他们不是走这边。”
　　丹青拍拍胸口，终于可以出声了。
　　砚冰笑道，“青姐你是怎的想的？师父既知你我在此，又怎会走此侧？”
　　丹青白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哈哈哈，宝扇须赠有缘人，你这女娃娃躲在暗中不肯出来相见，岂非不光彩？”
　　语罢，那墨色蒲葵扇已悬在半空之中。丹青伸手去接，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弹开，跌坐在地上。
　　“青姐，你没事吧。”
　　砚冰赶忙上前将她扶起，梅凉四人也都跳下方台，赶到近前。
　　丹青疼得龇牙咧嘴，眼泪在眸中打转。
　　“哈哈哈，这便是诋毁老朽的代价。”
　　奇怪，这一句仿佛是那解痛的灵药，丹青竟不觉得疼了。
　　想那老爹已然走远，丹青恨恨地说，“谁稀罕你的破扇子，哼。还诋毁，明明就是欺负小辈又不敢承认的老不羞。”
　　梅凉强忍住笑，道，“青儿莫要胡言，你可知那老者是谁？这扇又是何扇？”
　　“谁要知道？还不就是专要欺负小辈的老爹一个。”
　　拂桃将销恨魔音笛背于身后，大声笑道，“小师妹你莫要疯癫，你可是捡到宝喽。”
　　这三师哥分明是全昆仑最过疯癫的人，还总把旁人疯癫挂在嘴上。
　　龙萱上前挽住丹青的胳膊，“来听四师姐和你说，那老者呢，乃是天山五真人的第五位，千鹤真人。而这扇嘛，便是天山灵物之一，千面奇纨扇。”
　　丹青眨巴着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龙萱，“师姐，你可是玩笑？这明明是一把墨色的蒲葵扇，又怎会是白绢所制的纨扇呢？”
　　砚冰抢嘴道，“故称此乃千面之奇扇啊 青姐。”
　　梅凉笑看丹青，道，“还不上前将宝扇拾起？”
　　丹青却还是不肯动，只是呆站着。
　　“想必咱们小师妹是被刚刚那小小的代价吓怕了。”
　　木兰说着，低头将那宝扇拾起。
　　丹青嘴硬道，“谁说我怕？我是不稀罕。”
　　木兰道，“师妹若是不稀罕，莫怪师姐不客气喽。”
　　她捧起宝扇细细端详着，“容师姐仔细想想，这扇是要变成个何等样子才好？不如就以兰花为纹，缀以银线，再配上琉璃珠为坠，小师妹你说可好？”
　　那宝扇真就变成了木兰所述的样子，洁白的丝绢、雅致的纹样，轻摇两下，七彩琉璃珠清脆作响。
　　木兰转身面向龙萱，“师妹，你说这宝扇可好看？姐姐素来没有使扇的习惯。不如就赠与师妹可好？”
　　“那就谢过师姐了。”
　　龙萱笑盈盈地接过那宝扇，转身要走。
　　丹青自是不干的。她上前分别揽住两位师姐的胳膊，娇嗔道，“我的好姐姐，青儿想要那宝扇嘛。”
　　木兰与龙萱相视一笑，“叫你这妮子嘴硬，还得师姐我这般治你。”
　　丹青吐了吐舌头，抓过宝扇便逃了。
　　禅社殿是回不了的，怕是要与那老爹迎头遇上，还是躲躲为妙。
　　丹青就摇着那宝扇与砚冰在后山的天台之上喝茶。
　　“呆子，你说姐姐这宝扇可好看？”
　　她扬着头，很是得意的样子。
　　砚冰扑哧一笑，引来丹青杀人般的怒视。
　　“青姐刚才不是不喜欢这扇么？怎么这会儿又爱不释手？”
　　丹青正坐在天台边上，两只脚调皮地在空中摇晃着，身体也微微地左右摇摆。
　　“你姐姐我生得美，自要好看的东西与我相配。二师姐就是手巧，竟能将那乌突突的丑扇变成这般好看的样子。你说这扇可美？”
　　砚冰静静听了一会儿琉璃珠轻撞的声响，又仔细看了一会儿那扇，道，“这扇好看是好看，只是这纹样是兰花，倒觉得与二师姐更配些。”
　　丹青蹙眉琢磨了片刻，“走，咱们找二师姐去，叫她改个适合我的纹样。”
　　若说丹青与砚冰乃这昆仑山上的二魔，当真分毫不过。到了幽谷阁，这两个不请自来的人便毫不客气地闯进了木兰的书房。
　　木兰早已习惯了，只是挑眉望了一眼，便又继续低头作画了。
　　丹青凑过去，几乎把脸贴到了画布之上。
　　“师姐，你在画画？”
　　木兰笑着推开她的头，“不然呢？莫非青儿有其他看法？”
　　丹青见木兰只是继续作画，便讨好道，“那青儿为师姐研墨可好？”
　　木兰挡住了那只伸向砚台的小手，道，“瑶池圣手的弟子岂是该研墨的？近日也不见你把画作送来给我看，不如就今日在我这画了，也好叫师姐看看你进步与否。”
　　丹青撒娇道，“师姐。”
　　丹青最怕作画了。那种磨时间又磨性子的差事，她可不愿做。好在师父只叫二师姐督促她，而师姐也未过多强求，想必是对她这种慧根已不抱太大的希望了。
　　木兰自知她不爱作画，打趣道，“既不是来作画的，莫非是来还那宝扇？”
　　丹青急忙摆手，生怕那刚得手的宝扇再被师姐收了去。
　　她恭恭敬敬地在木兰面前一躬到底，“师姐，青儿给你行大礼了，还请师姐为青儿的宝扇改一个适合青儿的纹样。”
　　木兰放下手中的笔，挑眉道，“哦？适合你的纹样？那岂不是要变一头贪吃又贪睡的小猪，那样丑的东西，师姐还真是变不出来。”
　　丹青尴尬地咧了咧嘴，身后的砚冰笑出了声。
　　丹青靠在木兰肩头，娇嗔道，“师姐莫要取笑青儿了，师姐待青儿最好了。”
　　木兰倒也不愿真的为难这个小磨人精，很快便为她选了莲花的图样。
　　“你既是住在禅社殿，那便为你选了莲花吧。”
　　“多谢师姐，多谢师姐。”
　　丹青兴奋地捧着宝扇在屋子里乱舞。风带起了桌上的那幅山水图，露出了底下的一张。
　　木兰想将那画收起，却已来不及了。
　　丹青俯下身子，细细地端详着那画中人。
　　“师姐，这画中之人可是大师哥？师姐你画的可真好。”
　　木兰双颊微红，尴尬地点了点头。
　　“只是师姐为何要画大师哥？”
　　“因为师姐觉得大师哥生得好看。”
　　“青儿倒觉得是三师哥比较俊俏一些。”
　　看着丹青围着那画嘿嘿地傻笑，木兰才放下心来。
　　“青儿，既然师姐帮你改了这扇面，你是否也该帮师姐一个忙？”
　　丹青喜滋滋地点了头。
　　“那是自然，师姐请说。”
　　“这画像之事，莫要告诉旁人。”
　　丹青仍是笑着应道，“师姐放心，虽然不知为何，但青儿定是会为师姐保守秘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