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琼林宴·潮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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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薛沉？”
听到这个名字，昭王世子薛澈一怔，眼瞳瞬间睁大。他猛地看向场中二人，又慌忙转头看向一旁的父亲：“父亲，这……”
昭王薛从云亦是一脸怔忪之色，他定了定神，轻拍了拍儿子的肩示意他先冷静下来，淡声道：“未必是他，再看看。”
他们已找了薛沉多年，找到过许多同名同姓之人，已经失望了太多次，自然愈发慎重。
听出父亲言下之意，薛澈沉下心来，重新看向场中那与他失散多年的弟弟同名的少年。只见那少年一袭白衣，静立于莲台之上，风姿绰约，俊朗出尘。
与他记忆中年幼懵懂，一副痴憨模样的弟弟毫无相似之处。
薛从云自怀中摸出一块莹润通透的红色灵石来，灵石一角刻着薛沉的名字，这是「祈福魂石」，乃薛氏皇族的古老传统——每当皇室有新生儿降生，都会由族中长老为其刻下一块祈福魂石，它能预示出主人的生死命运。而这块灵石就是薛沉的魂石，其中蕴藏了一滴薛沉的血液。
魂石上常年闪烁着祥和辉光，这是好事，代表它的主人生命力绵长，正活得好好的。一旦光芒暗淡则表示主人即将遭遇不测或大限将至，而当辉光完全熄灭……就意味着其主已逝。除此之外，祈福魂石也常用来验明正身，因为魂石中储存了主人的血，所以对主人有着特殊的感应，每当主人出现在魂石附近，其表面的辉光便会发生变化，由白色逐渐转为赤红，且主人与魂石的距离越近，光芒便越是耀眼。
然而现在，魂石上除了依旧散发的微微辉光，并无任何变化。
说起来也算是阴差阳错，当年薛沉的师傅无须老道推算出自己杀劫难逃，而薛沉年纪尚小却身负修行界万年难遇的离火纯阳道体，他担心自己死后薛沉会因此道体招来厄运，于是将薛沉的道体的气息封印了起来。虽说此举确实保得薛沉多年平安，却也因此影响了如今魂石的判断。
见魂石并无反应，薛澈眼中的神采黯淡下来，看来只是一个巧合罢了。
薛从云轻叹一声，找了这么多年他早已不再期待奇迹的降临，这个结果也在他的预料之中。他收起魂石，宽慰了儿子一句：“至少我们知道沉儿还活着，这就够了。”
父子二人不再说话，双双向莲台看去。
此时此刻，莲台之上正值剑拔弩张。
秦子琼大怒攻来，然而刀剑还未及近身，便被薛沉轻而易举地侧身避过。
旋即，薛沉冷峻的眉目微扬，神色几分淡漠几分不屑地瞟了一眼正瞪着眼睛错愕不已的秦子琼，没有给他丝毫反应的机会，袍袖翻飞间轻描淡写地挥出一掌，隔空将秦子琼狠狠击飞出去。
他连剑都未曾出鞘，赤手空拳就把秦子琼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仅凭一招便惊艳全场。
在众人看来，台上二人年岁相近，即便其中一人修为更高一点，也不至于实力相差如此悬殊——可事实上不过才交手短短刹那，结果便已成定局，这秦子琼在薛沉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场外的观众恍然回过神来，一时间玉华池畔议论纷纷。
“这少年看起来未及弱冠之龄，修为却比同龄人高出许多，玉华宗可真是能者辈出啊。”
“不错不错，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功力，他日必能成就一番作为。”
“我听说，他就是在落日崖之战中斩杀了魔宗北辰使的那个薛沉！”
“原来是他啊！以区区筑基境的修为强杀魔宗金丹使者，可真是了不得。”
“不仅如此，据说他还未满十九岁呐……”
“未满十九？！若非谣传，那可真是太了不起了，这是何等仙资啊……”
“听闻他天赋异禀，十七岁就筑基了……”
一时间，对薛沉的褒扬之声不绝于耳，薛沉的名字在各个亭中流传开来。
“恭喜无容掌门，宗内出了这样一位仙资非凡的弟子，叫我等好生羡慕。”
无容端坐于亭中，听着席间众派掌门的赞叹声，眼底划过一抹浅淡的笑意，素来严厉鲜少夸人的她更是当众肯定道：“薛沉乃我师兄无须座下亲传弟子，这么多年来，他的确是我玉华宗内公认的、最有天赋的弟子。”
听着四处传来的滔滔不绝的议论声，薛沉这熟悉的名字萦绕在耳边，望着莲台之上那仿佛浑身披着光一般风姿卓绝的少年郎，薛从云便忍不住想起记忆里已有些模糊不清的幼子。心中升起数不清的歉疚和遗憾，却又夹杂了几分慰藉——就好像看到薛沉如此出色优秀的样子，他那同样叫着薛沉却下落不明的孩子也过得很好一样。
薛从云抚掌道：“本王亦有一子，奈何失散多年，倘若他还在世，也该有这孩子一般大了……此子仙缘不浅，无容掌门若肯悉心栽培，将来必成大器。”
无容闻言拂尘轻甩，朝昭王虚执一礼：“能得殿下一句褒奖，也是他的福气。”
……
“没想到短短两年，薛师弟的修为提升得如此之快，竟已至筑基巅峰，想来很快便能结丹了。”原存道半是欣赏半是艳羡，薛沉虽是师弟，却一直是宗内的风云人物，他会赢并不让人感到意外。
说着，他又侧头对一旁的南若说道：“宗内年轻一代里除你之外，他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弟子了，你俩尚未打过，也不知谁更厉害。”
虽只是随口一说，他的语气里却透着股隐约的期待。
骆云微睁大了双眼，拍手叫道：“薛沉好厉害啊！”
能被师兄拿来与南若这样千年一遇的天才型弟子比较，已经是对薛沉极高的评价了，更何况原存道、南若二人都比薛沉要年长许多。
南若微不可察地瞥了她一眼，道：“若有机会，愿与薛沉一战。”
骆云微听罢，立刻正色道：“那必是若儿赢啦，在我心里还是若儿更厉害些！”
听她这么说，南若一贯清冷的眼中忽而露出一抹笑意来。
原存道默默听着，不由眼角微抽。
观战亭原是按照各峰一组分配的，他本该在无相峰那边，不该和女弟子坐一起，可他和南若才从八荒塔被放出来，而观战亭的座席早在几个月前就安排好了，所以他们两个便被分到了临时加盖的亭子里。而又因为南若在这里，骆云微便不请自来了。
另一边，琴心峰的观战亭里也正热闹着。
“看来胜负已分，第一场就遇上薛沉，这秦子琼真是时运不济。”
李时雨把玩着折扇笑得轻佻，一双桃花眼半眯着打了个盹儿，有些百无聊赖。秦子琼一上场就被薛沉秒了，这种实力悬殊的比试着实没什么看头，无聊之极。
听到这话，顾迟舟的表弟——少时与薛沉素来不和的赵沛嗤之以鼻：“哼，薛沉也不过是运气好遇到个不中用的，若是表哥上场，定不会叫他独揽了风头。”
谁知李时雨却摇了摇扇子，脱口道：“我却觉得迟舟未必会是薛沉的对手……咳咳咳。”
他话说一半忽地卡了壳，瞥见顾迟舟正笑盈盈地凝视着他，李时雨突然反应过来，作为顾迟舟的发小兼“狐朋狗友”，他怎能忘记自己的立场去支持薛沉呢，何况众所周知顾迟舟和薛沉早已闹翻，刚刚那番话岂非让顾迟舟很没面子？
李时雨并不是故意想让顾迟舟难堪，心下正自懊悔，正想说点儿什么来找补一二，不料顾迟舟听到这话并不见半分怒色，反而点头笑道：“你说得对，我的确不是薛沉的对手。”
他望向莲台之上意气风发的薛沉，仿佛正仰望着一颗在遥远天穹中熠熠生辉的辰星。那双浅褐色如琥珀般通透的眸子里闪烁着几分隐隐约约的骄傲与期冀，又带着一丝李时雨从未见过的难过：“毕竟，他可是薛沉啊。”
听到这话，冯远清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恨铁不成钢道：“亏你还笑得出来，若败在他手里，看你如何向你爹交代。”
见师兄又搬出无纣来压他，顾迟舟只觉无比头疼，不禁扶额轻叹“不敢不敢”，实则心底默默吐槽：「师兄啊师兄，我能理解你和我爹对我抱有莫大的期待，可咱也得实际一点啊，面对薛沉这种宛如修行界天花板顶端的学神级的存在，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这场比试已经结束，薛沉已然胜出时，意料之外的一幕发生了。
就在薛沉转身离场的瞬间，场中形势骤变！
本已被薛沉击落莲台跌入玉华池中的秦子琼忽然破开水面飞身而起，趁薛沉转身之际迅速扔出手里的东西——一条长绳状的黑色活物。
他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暗算薛沉，带着股不顾一切的疯狂，丝毫不留余地。
那东西在空中扭动变幻，遇风即长，竟然在顷刻之间从巴掌大小化作了一条巨大的、如同小山般的黑色巨物。众人仔细一瞧，竟是条浑身漆黑的蛇……不对，此刻该称之为蟒——那是一条有着倒三角形头颅，颅顶上长着双黑红色犄角，后背支棱着三对狰狞肉刺，还通体覆盖着环状鳞甲的巨蟒。
“快看，那是何物？”
“蛇……是蛇！好大一条巨蛇！”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蛇，他哪来的蛇？”
“这秦子琼乃御真门下金丹长老的嫡传弟子，会驱使些凶禽异兽也不足为奇。”
“可他怎能在试剑典上用如此下作的手段背后伤人，简直卑鄙无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霎时间，场下惊呼声四起，如一锅热水般沸腾起来。
“六刺环羽蚺！”
铁季南作为御真门掌门，率先认出了这东西。他当即便沉下脸来，滚滚怒火翻涌而起——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而是需要付出极大代价才能收伏的邪物。御真门驱使的驭兽皆以瑞兽灵宠为主，且门规森严，是从不许弟子豢养这种暴虐嗜杀的邪物作为驭兽的。
御真门可是仙盟正道四大派之一，门下弟子行事素来光明磊落，当年出了炉鼎案已然让御真门威望扫地，差点儿沦为修行界的笑柄，而如今堂堂御真门的嫡传弟子竟敢公然在琼林宴上驱使凶煞邪物，岂不是在打整个御真门的脸？这比偷袭伤人更让他觉得丢尽了颜面。
自己门下出了这样的嫡传弟子，还公然偷袭自己的结拜兄弟，铁季南一时觉得羞愧难当，不由拍案而起，正欲飞上莲台阻止秦子琼，却被莫闻声一把拉住，铁季南情急道：“闻声兄弟因何拦我？我需得好好收拾这门下孽障！”
“铁兄不急，这点小事儿相信薛沉自己能够处理，你尽管坐下饮酒。”
莫闻声十分淡定，一脸对薛沉的实力毫不怀疑的自信，说罢还顺手往铁季南手里塞了一杯酒。
铁季南见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也稍稍冷静了下来，想到薛沉往日种种辉煌事迹，竟莫名被莫闻声说服了一些。
韩默紧紧盯着台上局势，忧心忡忡：“可是……”
叶落秋拍了拍他的肩，安抚道：“比试尚未结束，输赢未定，旁人暂且不好插手。”
另一方亭子里的顾迟舟自然也是一惊，他眉头轻蹙，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阿沉！”
心中急得不行，顿时什么也顾不上了，正欲起身飞上莲台，却被手急眼快的李时雨、冯远清一左一右同时拉住。
冯远清怒斥道：“你要做什么！”
“师兄，薛沉遇险我不能不管……”
“这和你有什么干系！”
顾迟舟见与师兄说不通，情急之下正打算甩开冯远清的手，然而还不等他有什么动作，莲台之上的情形就又发生了变化。
只见半空中的巨蟒张开满是嶙峋利齿的血盆大口，吐出一条长满了倒刺的鲜红巨舌，速度极快地向看似毫无所觉的薛沉扑去！
如此短的时间，如此迅猛的突袭，就算立刻躲避也不大可能全身而退，薛沉几乎无处可逃。
但也仅仅只是「几乎」而已。
薛沉在所有人高度聚焦的目光下，仿佛背后长了双眼睛般瞬间跃起，脚下金光四溢，一个个金红色的玄鸟图腾如同烟花般绽放在半空中，随着薛沉的动作频频闪现，只见薛沉踏着「扶摇九天」在莲台边缘辗转腾挪，身法灵幻缥缈，以闪电般的速度完美避开了巨蟒的数次扑咬。
本来避无可避的凶险招数就这样被薛沉轻松化解，而他玄妙的身法也引得台下观众惊叹连连。
这是「赤霄诀」中最为顶级的轻功身法。当日薛沉在落日崖越阶之战中大败荀殷，道境又有突破，从原本的筑基中阶一跃而至筑基巅峰，距离金丹之境仅仅一步之遥。以他如今的修为，扶摇九天一旦使出，等闲之辈断然无法近身分毫。
原本端坐于观战亭中的无容眼睫微抬，清冷的眸底流泻出一丝疑惑，她忽而起身走到看台上，端详起薛沉的一举一动，掩藏在宽大袍袖里的手越握越紧。
昭王父子也随之来到看台，薛澈注视着在莲台上身形飘逸显得颇为游刃有余的薛沉，不禁轻叹：“父亲，这少年修为之高强，在他这个年纪实属难得，即便是孩儿也没有把握是他对手。”
不知为何，他对这个和他弟弟同名同姓的少年很有好感，总是觉得有股莫名的亲近熟悉。可能是移情的缘故吧，他想。
薛从云却笑道：“若无绝世天资，又何来资格承继当年无须真人的独门身法？”
他也是经历过百年前云天谷正魔大战的人，自然认得出无须老道的成名身法——当年的无须就是凭借这门高深诡谲的身法突破重围重伤了重罗宗的天颐魔尊，成功推动正魔大战提前结束。要知道，当时的天颐魔尊早已是出窍境的魔宗老祖。也因此一战，无须老道成就了七洲五界「至尊金丹」的名号。
除此之外，他还一眼就看穿了薛沉此刻运转的功法正是无须的「赤霄诀」，外界传言「赤霄诀」只有玉华宗重点栽培的嫡传弟子才能修习，此刻见薛沉使出也不疑有他，只当薛沉是无须老道的关门弟子、下一代宗主之位的候选人罢了。可他不知道的是「赤霄诀」乃玉华宗的不传之秘，并非无须独创，而是玉华宗长老代代只传于最优异嫡系子弟的至高宝典。
然而无须仙逝之后，这部功法至今下落不明，就此失传。
现在又怎会在薛沉手中？
无容百思不得其解，又不能将宗门秘辛跟一个外人解释，这件事只有每一代的长老知道底细，就连宗门里的一般管事都是不了解的，更别提其他普通弟子了。
此时，向来寡言少语，为人严谨自持的执法长老无胤来到她身旁，对无容传音入密道：「我似乎感受到了赤霄诀的灵力波动，此人的轻功身法与无须师兄如出一辙。」
他虽然双目失明，神识感知方面却极为厉害，单凭神识勘探之术就将薛沉的身法走位了然于心——以现代的话来说就是用神识感知到了薛沉的运动轨迹。
「没错，的确是赤霄诀。」
「此事干系重大，是否要立即告知掌门师兄？」
「无纣师兄正在闭关，此事尚未查明，暂不宜惊动他，琼林宴上仙盟各派齐聚，若此时查问诸多不便，一切等琼林宴结束之后再议。」
无胤沉默片刻，对于无容的决定他虽有疑惑却并未反对，只是提醒道：「这名叫薛沉的少年身上疑点重重，师妹务必要多加留意。」
「知道了。」
无容清冷的眸子看向薛沉，原本静如止水的内心早已乱作了一团，不住地猜测着薛沉和无须之间的关系。她自幼崇敬无须，因此总对自己这位师兄抱着一种莫名的信心，可有一点她实在想不通，在她心里师兄这般厉害，若非师兄主动传授，当初还是一个孩子的薛沉又怎么可能从师兄手里轻易取得「赤霄诀」呢。
在全场一浪高过一浪的加油助威声中，薛沉倒提着开阳剑踏着扶摇九天凌空而上，几步便掠上了巨蟒头顶。巨蟒大怒，仰天厉啸一声，疯狂扭动起庞大的身躯，欲将薛沉从头顶甩下去。
秦子琼恶狠狠地啐了声：“找死！”
说着，便迅速捏出法诀，驱使巨蟒加大力度攻击薛沉。
巨蟒吃痛发狂，猩红的竖瞳大睁，浑身上下好似炸开了一般，原本呈环绕状覆盖在身上的鳞甲全部绽开竖起，仿佛瞬间长出了一身寒光闪闪的利刃。
若非薛沉反应迅速地跳开，只怕早已被这巨蟒万刃穿身了。
巨蟒开刃虽然惊险万分，薛沉却依旧泰然自若，他一边面不改色地躲避着巨蟒的攻击，一边从容不迫地将长剑一横，右手持剑在空中挽了个帅气潇洒的剑花，左手捻动剑诀，并起食中二指将全部的灵力注入剑身，同时口中低声念出「纯阳剑诀」。纯阳剑诀乃赤霄诀中的剑法心诀，位于赤霄诀第四重，乃世间至阳至凶的诛邪利器。
“破九归一，万剑化一，魑魅魍魉，一剑荡之。”
剑诀念罢，只见剑刃之上似有金光乍现，暗红的咒印刹那间爬满了剑身。
薛沉眉峰微挑，薄唇一翘，催动扶摇九天在空中蓄力一踏，不等秦子琼有所反应，便回身一剑朝巨蟒头颅斩去！
一道至刚至阳的金色剑气如长虹贯日般倏忽而至，顷刻之间，这条足有小山般大小的黑色巨蟒便被这极其霸道的剑气活生生地劈作两半。
“砰——”
一声巨响，巨蟒首级自空中砸落，漫天炸裂的血雨带着一股子浓烈腥臭的血腥味浇了一地，整座白玉莲台仿佛在一瞬间被漆成了灼目的血红。不仅如此，稍微离得近点儿的观战亭也成了被殃及的池鱼，不少目瞪口呆还来不及撤离的观众被兜头盖脸地淋了一身。
秦子琼猛地吐出一口血来，瘫倒在地。
御真门弟子以御兽入道，素来依靠驭兽伴己修炼和战斗，而他们收伏的驭兽通常会和主人通过一种独门秘术签订共生契约，驭兽的成长和等级的跃升也会同步提高主人的修为，然而一旦驭兽身死或重伤，主人也非死即伤。像这种情况下，驭兽死亡，修为低微的弟子也会直接死亡，而修为高一些的偶尔还能留得半条残命，即便是修为十分高强的御兽师也逃不过重伤的份儿。
秦子琼在道境上与薛沉一样是筑基末阶，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开始有自信与薛沉一较高下的原因。可惜的是，即便是同一道境也有高下之分，在剑法修为、心境领悟上他着实还差了薛沉一段不小的距离。此刻驭兽一死，他虽还有口气在却没了半条命，已无反抗之力。
“咳咳咳……薛、沉！今日你若不杀了我……来日，我定将此辱千百倍奉还！”
秦子琼咬牙说完，又是一口血从口鼻中喷涌而出，他双目刺红，眼神阴鸷愤恨得仿佛淬了毒，苟延残喘地趴在地上死死瞪着薛沉。
薛沉身姿挺拔地站在鲜血淋漓的莲台之上，一袭白衣始终纤尘不染，如玉璧般精致俊朗的侧脸上却不小心沾染了几抹猩红，就好似绽开在苍茫雪原上的几枝红梅，带着三分孤冷七分寂寥，无端好看。薛沉抬手拭去颊边的血迹，姿态随性而优雅，却莫名透着一丝说不出来的邪性。
顾迟舟怔怔地望着莲台之上的薛沉，心中半是惊半是喜，又翻涌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憧憬。
这方天地没有沉寂太久。
很快，池边的观战亭中就爆发出一阵阵轰轰烈烈的掌声，接着，不少姑娘少年开始大声呐喊起薛沉的名字。薛沉之名仿佛就在这短短一瞬传遍了整个仙盟。
少年本无名，一剑乾坤动，扶摇天下惊。
薛沉单手提剑漠然而立，漆黑的双瞳冷冷地望着秦子琼，眼底一丝情绪也无，仿佛对秦子琼方才那番狠话充耳未闻。
末了，只淡淡道了句：“承让。”
……
正值群情高昂无人察觉时，冯远清悄悄起身离开观战亭，行至一处僻静之地，放飞了手中的传音符，神色复杂地盯着纸鹤向琴心峰后山方向飞去。
琴心峰后山。
某处光线幽暗的密室中，一道身影于阵法中盘膝而坐，正是闭关数年冲击元婴境的无纣。忽而他自入定中醒来，摊开手，便见一只传音鹤盘旋而落，轻盈地停在他的掌心间。
不消一会儿，冯远清毕恭毕敬的声音传来，将试剑典上关于薛沉的事情一五一十禀告了无纣。
无纣听完，随手将纸鹤捻碎，半边脸隐没在昏暗的阴影中看不真切。虽面上神情不显，一双狭长的狐狸眼却微微眯起，仿佛在思量些什么。
须臾，他轻声念出薛沉的名字，斟酌半晌，恍然道：“……原来如此。”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琼林宴·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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