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昔日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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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远清忙道：“速起结界！”
众弟子连忙四散开来，捏动手诀，合力撑起了一个硕大的防护结界，将界印石碑笼罩了起来。
“倘若无法摧毁此阵，吾辈身死道消事小，一旦界印崩溃，人界失守事大！”冯远清心中焦急不已。
顾迟舟颦眉道：“可阵法已成，若再想摧毁阵法，唯有诛杀布阵之人这一个法子了。”
荀殷乃天颐魔尊唯一的徒弟，如果杀了他，人魔两界小心翼翼维护的“和平”便将毁于一旦。而如今众人被困阵中，荀殷身为布阵之人身份如此棘手，当真是让他们进退两难。
隔着滚滚黑云和狰狞可怖的阴魂，薛沉冰冷的眼神望向半空中的紫衣人，“看来，今日之战是注定无法避免了。”
说着，薛沉翻手将开阳剑换成了孤霄刀，脚下用力一踏，便凌空跃出结界，长刀一挥朝荀殷劈去。
眼见凌厉的刀风迎面而来，荀殷冷笑一声：“竖子找死！”
他不慌不忙地祭出自己的本命法宝「绝阴鬼盘」，随即便与迎上前的薛沉交起手来。一紫一白两道身影在半空中打得难舍难分，速度之快简直令人肉眼难辨。一时间，黑云之上除了鬼哭狼嚎的阴魂，便是二人战作一团的阵阵虚影。
薛沉的突然发难让玉华宗的弟子们都有些措手不及，只有叶落秋反应迅速，他将剑下挟制着的苍术一脚踹开，又给几名师弟打了个眼色，其中一个机灵的会意，立即取出「缚魔锁」来把苍术结结实实地捆了。缚魔锁乃专克魔修的法器，若无解咒便是插翅也难逃。
苍术先是当胸中了薛沉一剑，后又生生受了道剑气，本就落得个重伤半残的地步，如今被缚魔锁牢牢制住只觉得疼痛难忍，大声咒骂道：“小杂种，你等着，只要爷爷我不死，哪天落到了爷爷手里，看我怎么将你抽筋剥皮，剁碎了下酒！”
叶落秋瞥了他一眼，见他已是动弹不得才稍稍放心，随手一记禁语令封了他的口，啐了声：“狗贼，给我老实点！” 说罢，便紧随薛沉之后横刀飞身而上，口中疾呼：“薛沉，我来助你！”
王菀见薛沉上前迎战，心里着急，连声喊道：“薛大哥小心啊！”
见她一边喊着薛沉的名字，一边似是要飞去帮忙的样子，顾迟舟赶紧抓住她的衣袖，劝阻道：“师妹，千万不要冲动。”
她才刚刚筑基，修为比起薛沉和叶落秋来说差距着实大了些，贸然插手先不说能否帮忙，反倒可能给薛沉他们添乱。更何况，她若有个闪失，顾迟舟还真不知该怎样向她的父亲无忧师伯交代。
“啪！”
忽然一道清脆而响亮的声音响起，与此刻的氛围格格不入，在场的弟子们不约而同地看过去，但当他们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后却都静默下来移开了眼睛。无端给本就紧张的气氛增添了一丝尴尬。
原来是王菀不满顾迟舟拦着自己，便极不耐烦地挥开了他的手，一脸愠怒地说：“你眼睁睁看着薛大哥一人涉险，不敢去帮忙也就算了，拦着我做什么？”
她讨厌顾迟舟不是一天两天了，却是第一次表现得这般不客气。
早些年，王菀和顾迟舟还小的时候，无忧就曾表露过想与无纣联姻的意思。顾迟舟那时刚穿越到这个异世不久，对一切事物都感到陌生惶恐，见两位长辈都有心撮合二人，不敢存有忤逆之心，于是顺水推舟地默认了父亲的提议。
无纣作为洛城顾氏的庶次子，本名顾怀昔，原是玉华宗的俗家弟子，后因丧妻心灰意冷，于是易名出家，决定不染红尘一世清修——这才得了后来继任玉华宗掌剑长老之位的缘法，也因此才有了今日的尊贵。然而当年，为了在顾氏和玉华宗谋得更好的前程，身为他唯一子嗣的顾迟舟，自然也就成了他想凭借联姻拉拢同盟世家的最好的筹码。
顾迟舟生来是个长情专一的性子，表面看起来有些骄矜要强，实则却最是柔顺随和不过了。他心里清楚自己穿越到这样的人家，又是这样的身份，未来的婚事是注定无法自主的。
在他看来，既然父亲属意王菀，那么她便极大可能会成为他未来的妻子。再加上好几年的青梅竹马之谊无法轻易割舍，他私心里又瞧着这位王家妹妹粉雕玉琢确实可爱，难免对她生出了几分模糊的喜欢来。既然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倒不如顺应父命，能和未婚妻人选从小培养感情也好，总比未来迎娶一个陌生的妻子，相敬如宾、味同嚼蜡地过日子要强。
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他终究已经穿越到了自由度极低的陌生古代，既没有任性的资本，也早过了任性的年纪。于他而言，今生今世他其实并无多大的理想抱负，未来能够一家和睦，与妻子举案齐眉，关起门来顺遂地过一辈子就是极好的事了。
因为对某种生活的向往，因为注定无法抗拒的家族使命，他只能不断自欺欺人地说服自己去爱上王菀。因此，顾迟舟曾经对王菀的这份“喜欢”，与其说是出自真心实意，倒不如说是他自己洗脑洗出来的更为准确。
如今顾迟舟遇见了薛沉，那些或遗憾或身不由己的曾经，自然也就烟消云散。
要不是王菀当初说什么也不愿答应这门亲事，而前掌门无忧又提前闭了寿岁生死关退位卸任，无纣通过暗杀无须谋得掌门之位后，自然也就不需要再依靠儿子的婚事来谋划了。不然，想必他俩的婚约早已板上钉钉。
然而奇怪的是，本来就算没有那一纸婚约，也至少该有些兄妹情分，可王菀十二岁那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她对待顾迟舟的态度截然大变，竟莫名讨厌起顾迟舟来。而这份讨厌，随着年纪的增长倒是愈发地明显了。
顾迟舟何等敏锐聪慧，自然发现了她的异样。可不管他旁敲侧击多少次，王菀除了疏远厌烦之外，并不曾透漏出什么。
这其中的缘由顾迟舟至今也没弄明白，冯远清倒是大概知道一些。虽然有几分是出于抗拒父母包办婚姻的逆反之心作祟，却又不完全是因为这个。只是冯远清也没想到，王菀现在竟会将厌恶之情表现得如此直白。即便是在一众弟子面前，也丝毫不顾及顾迟舟这个“玉华宗少宗主”的颜面。
此刻大敌当前，可不能由着她这般任性胡闹。
“够了，师妹！”
冯远清皱眉喝道：“现在本就够乱了，你还来添什么乱，给我在结界里好生待着。”
“三师兄，明明都是你的师弟妹，你却只知道偏帮顾迟舟！”王菀瞪大了眼睛，忿忿不平地控诉。“不过因为他是掌教宗主唯一的儿子罢了，空有个高贵的身份就值得你们这般攀附？玉华宗是祖师爷传下来的基业，我倒不知何时姓了顾？宗规有言「宗主之位贤者居之，能者守之」，这未来的事情可还说不准呢！现在便这般上赶着献殷勤，别到时候站错了位置徒惹人笑话……”
“住口！休得胡言。”
见她越说越放肆，冯远清终于忍无可忍地厉声打断。
要说玉华宗内外为何大多对顾迟舟这个“少宗主”的身份呈默认态度，无纣的积威犹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在每年年末的「琢玉典」上，顾迟舟的综合排名在众弟子中总是稳居魁首。
琢玉典相当于宗内弟子们的年末考核，这“琢玉”二字，便是取自“琢玉成器”一词，暗藏“不经反复磨练，修行己身，无以成器成才”之意。因此，考核时不单只考校修为剑术一项，还有慧心答问、文采品行、礼仪射御、琴棋书画等多个方面。
这些年轻一辈的弟子里，不乏天灵根者，天资好、修为高、能力强的更是十根指头都数不过来。然而真要论起修为实力，顾迟舟并不能算是最好的。
亲传弟子里头年纪大点儿的有南若、原存道在前，小点儿的还有薛沉、叶落秋在后，和他们一比就连莫闻声、商师道、冯远清几个都逊色不少。这点名的几位具是宗内弟子中的佼佼者，可对于玉华宗这样在整个东祈国地位尊崇的古老仙门来说，未来的一宗之主关系到多方利益，绝不能仅凭修为实力来甄选，还需考量其他方面的综合能力。
论起能让宗内弟子们信服的少宗主人选，即便是遵循宗规“贤者居之，能者守之”，薛沉等人固然在修行上实力强劲，当得起一个“能”字，但在别的方面却纷纷差了顾迟舟一筹。顾迟舟之所以得人心，盖因他恰恰占了这个“贤”字。
在这个世上，虽常说英雄不论出身，可尊卑阶级的观念还是根深蒂固存在着的。
顾迟舟出身名门，如今又贵为宗主之子，不论是言行品貌还是智谋才情样样出众。他接人待物谦逊有礼，为人处事进退有度，在宗门内外交际走动时更是颇具大家风骨。可以说在一众名门世家的小辈里，顾迟舟绝对称得上是玉华宗对外很拿得出手的一份体面了。自然在声威上远高于他人。
当然也有少数不服的例外，而王菀正是这些例外之一。
她刚刚那番话实在说得阴阳怪气令人难堪，无疑是火上添油，冯远清恼怒不已。
可又不能在这种时候和她多做争执，于是他回过头径直同两名弟子吩咐道：“给我仔细看好师妹，不许她踏出结界半步，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唯你二人是问。”
说完也不理王菀气得直跺脚的模样，冯远清转向顾迟舟交代道：“我知师弟素来沉稳，此处由你坐镇我也放心，我这便带几个人去相助薛沉。”
顿了顿，他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无论如何也要护好结界，万不能让界印石碑受到冲撞。”
“师兄放心，我定看顾好结界。”顾迟舟点点头，郑重答应下来。
冯远清拍了拍他的肩，话不多说，当即点了几名修为高一些的弟子随他出了结界。见他一走，王菀也想跟去，不料才刚抬脚，就被那两个受命看着她的弟子一左一右地按住了。
碍于男女有别，其中一名弟子生怕冒犯了她，于是给她施了一道定身咒。接下来不管她如何挣扎都无法动弹分毫。纵使她大呼小叫，那两名弟子也始终无动于衷。
不得已之下，王菀只好向她讨厌的人求救：“顾迟舟，你快点让他们放开我！”
顾迟舟听若未闻，并不答话。
这无疑让王菀更加羞恼，怒道：“喂！我同你说话呢，你听见了没有？！”
顾迟舟心下叹了口气，淡淡道：“师妹连区区定身咒都解不开，又谈何去给薛沉帮忙？”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王菀一时没了言语。
她怔怔地看他半晌，一张秀美的脸蛋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仿佛遭受了莫大的羞辱，最后只能气急败坏地怒吼：“顾、迟、舟！！”
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好像恨不得立刻撕了他的嘴。
顾迟舟颇为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随即转过身去不再理会她。他担忧地望着薛沉的方向，一边留心关注着战局，一边祭出了他的摇光剑。剑气化作数十道青色的剑影，倏然朝笼罩在众人头顶的黑云击去——结界之外，数之不尽的阴魂早已按捺不住地朝他们袭来。
另一头，薛沉和叶落秋正相互配合着攻向荀殷。
不知为何，尽管他们三人斗得如此激烈，荀殷身后的青衣修士以及他背后的黑衣蒙面人却只是袖手旁观，没有一丁点要插手的意思。
既不帮忙，也不离开，着实奇怪。
青衣修士白面无须、相貌清俊，看起来一副斯文书生的作派。长得倒是面善，没有半点身为一介魔修该有的凶神恶煞。此刻，他正一脸兴味地看着三人斗法，手中还转着一把收起来的折扇，灵活的姿态带着三分令人气恼的惬意。
全然一派置身事外的模样，仿佛他只是来看戏的。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昔日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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