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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回府请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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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大学士虽然罚了我们,但也替我们关注着这案子,宋仁的尸检报告一出来就递了一份给我们。这案子已被移交刑部,由于长兴侯的母亲是大长公主,兴许还会被大理寺接过去。但此时我才想起,长兴侯府,那是孙氏的娘家。长兴侯是孙氏的伯父,那位大少爷,是孙氏堂哥的儿子……
我又跟顾衡回定远伯府请罪,出乎意料的是,孙氏居然没生气,只做出端着的模样斥责了几句,“下回再有这样的事,不要这样莽莽撞撞的,至少要派人跟我打个招呼,我的女婿打了我的侄子,倒叫我的脸面往哪儿搁。”
我一个劲认错,“是,羲和知错了。”
孙氏知道我跟顾衡被罚的事,也没让我跪,“膝盖还有伤呢,坐着吧,一会儿让人拿点药膏给你和四少爷擦擦,别留下后患。”
我觉得这个剧本不对,一出门白羲安就扑哧笑出声,挽着我的手臂道:“二姐夫这回可打对人了!长兴侯虽然是太太的伯父,可和我外祖父不合呢。你不知道,太太的姨娘就是他们家害死的!这下可出了气了!活该!”
我确实不知道里头还有这段内情,也算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吧……白羲宁见我脸色,拉了拉白羲安的袖子,“四姐姐,二姐姐心里正难过呢。”
白羲安这才后知后觉地掩住口,“对不住,二姐姐,我……我不是有意笑的……”
“没事,我知道的。”我拍拍她的手。
白羲安松口气道:“话说回来,他也是罪有应得!这案子如今京城人尽皆知,谁也护不了他!”
话虽如此,但毕竟长兴侯的母亲是大长公主,何况破案需要证据。那位大少爷咬死了不是自己,谁敢对他用刑呢。
借此机会我去看望了一下怀有身孕的陈氏,她比刚嫁过来的时候圆润了不少,倒显得肤如凝脂,白皙中透着红晕。陈氏对此事也有所耳闻,好言安慰了我一番,又留我多坐了会儿。
我说:“大嫂不用担忧我,你和大哥的日子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陈氏道:“我们哪儿有什么不好的,老爷太太从不插手我院子里的事,各位弟弟妹妹也和睦得很。你大哥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了。前些时候你接大姑娘出来的事,老爷没说什么,他倒有些着急。我怕他扰了你的事,就劝他说,二妹妹有自己的主意,让他不要管得太多,他倒跟我生了一天的闷气。”
说到这里,她笑着摇了摇头,我不好意思地说:“委屈大嫂了。”又想起什么,问了一句,“太太将府里的事都交给你打理了吗?”
陈氏低眉笑了笑,“原先并没有,我是新嫁妇,对府中许多事情都不通,就在太太身边先学着。之前有一回,二弟练习骑射时惊了马,幸而你大哥在不远处,赶上去救了他。这事后不久,太太就把对牌交给我了。”
她这话说得温柔婉转,话里意思无非孙氏在此事后看开了,对定远伯府来说,这是好事,省下许多无谓的纷争。我便关切道:“大哥和二弟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陈氏笑道:“都没事,不过一点小擦伤,数日后就好了,不然早便告诉你了。”
正说着话,白景明进来了,他是回府取东西的,知道我来了就从书房绕过来了。没等我打招呼,他先开口道:“长兴侯大公子的事父亲和我都知道了,不必担心。”
我微微一怔,站起来抱住他的手臂,语气貌似撒娇,“谁要同你说这个。”
他似乎不习惯我这样亲昵的态度,愣了一下,又道:“顾衡救的那个女子我查过了,没有什么背景,回头我派人弄走就是了,你不要为此跟他闹得生分。”
我又感动又好笑,“大哥,那个女子我自己会处理,您顾着大嫂和孩子就行啦。”
白景明点点头,“你是该学着怎么处理,这次我听说是顾府那位太夫人接的人,倒也罢了。若是下次顾衡自己往回带人,只管告诉我,我打断他的腿。”
陈氏在一旁笑了起来,“怎么样,我就说你大哥爱操心。”
出院的时候白景明正好跟我一道走,我们都放慢了步子,与身后人隔得远远的。他道:“白春暖被你送到金陵去了?”
我夸赞道:“大哥真是消息灵通。”
“少跟我打马虎眼,”白景明瞥了我一眼,“你那些铺子是怎么回事,顾衡欺负你了不成?”
“没有,他哪儿敢,小心您打断他的腿。”我没忍住又调侃了一句,这才说正经事,“我就是想往南方拓展一下,给自己留条后路。”
白景明脚下一停,如星般的眸子淡淡望过来,竟让人觉得凛冽,“你觉得我没有能力护住你?”
我急忙解释,“不是,大哥对我好我心里知道,父亲也不可能不管我。但我只是……”我抬头看了看天空,恰逢落日熔金,暮云合璧,“我不想一辈子活在别人的庇护下,父亲也好,你也好,顾衡也好,我可以依靠,但不愿意依附。”
我转头认真地对上他那双眸子,“你能明白吗,大哥。”
他跟我对视几秒,随即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行去,淡淡道:“罢了,不明白就不明白。无论如何,我总在这里,你随时可以回来。”
我看着他的背影,好半天才追了上去。他与顾衡在外院见了面,我先上了马车,两人在外头就这个案子交头接耳了许久。我从窗边看去,心里莫名有一种归属感。
就在这案子胶着的时候,柳氏被诊出了喜脉,太夫人也没闲着,称病喊我过去服侍。我心里本就有气,她偏要我跪着喂药,拿孝经压我。我一气……就气哭了,边哭边说自己怎么怎么孝顺,上尊公婆,下敬兄嫂,无时无刻不把顾府放在第一位,恪守规矩,善修德行,反正想到的所有好的词都往自己身上套。套得没词了就哭太夫人怎么怎么惨,儿孙满堂,个个出息,偏偏老年得病,卧床不起,就差把夙遭闵凶慈父见背之类的背出来。
怪只怪太夫人要演得像,都不能坐起来骂我,手指着我一颤抖我就握住哭,眼泪鼻涕一大把往上蹭。她挣不动我,最后还是本来赶来救我的荣平郡主救了她。
这几日顾衡在外面为小土的案子奔走,我就在太夫人这里哭,洋葱生姜什么的提前备好,一哭一个准,膝盖都不觉得疼了。后面太夫人终于受不了了,真病了,而且点名不要我伺候。
顾迎和顾衡听到这件事都笑疯了,顾衡难得露出笑脸,我猜想一定是案子有了好消息。果然,他跟我说,找到人证了。
那位路见不平出来作证的就是那日的徐三,他跟仆人恰好路过,看到长兴侯府的大少爷醉醺醺站在一旁,其他醉醺醺的下人正在对地上一个黑影拳打脚踢。他过去打招呼,发现那还是个孩子,就劝了两句,大少爷这才收手,带人走了。徐三也没细看,就有些可怜他,身上恰好没带钱,扔了个玉坠就走了。
守成他们还以为是那位大少爷扔的玉坠,没有捡,还是凉子后来带宋仁去第一现场时收起来的。此时拿出来一对,正是徐三的。三堂会审下来,案情已十分清楚,打人的那几个家丁都被判了斩刑,但那位大少爷的判决却迟迟不下。这个结果在我和顾衡预料之中,这已经涉及了朝堂党争,顾大学士叮嘱我们不要再插手。
实际上,我们已经有心无力,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舆论。我们收集了一堆那位大少爷的差评,再让凉子他们到街上哭,还买通了几个说书人。那段日子,整个京城大街小巷都是老百姓要求判处死刑的声音。
怪只怪那位大少爷实在劣迹斑斑,平时就为非作歹,基本套路里的街头纵马,强抢民女,他一件不落,此时全被翻出来,仿佛罪无可赦。又有定远伯府与襄阳侯府等宗室贵族的支持,整个朝堂简直吵得不可开交。
我也习惯了顾衡很少回家,都在宫里值班的日子,他本来想在圣上那里吹耳旁风,又怕适得其反,只好绝口不提,哪怕这件事当初就是他闹起来的。我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或许按照律法,那位大少爷的确罪不至死。可我们都被仇恨与愤怒冲昏了头脑,什么都顾不上了。
结果大晚上我准备洗洗睡了的时候听说有人来传旨,惊动了一大家子人去前厅接旨。来的是圣上跟前的内监,传的也不过是口谕,说要我明日一大早入宫去。
我还忐忑不安地想是否与这个案子有关,荣平郡主已经笑着上前去打招呼,“辛苦魏大人深更半夜跑这一趟,不若留下喝碗热汤?圣上只传了我儿媳吗,我也许久未见他老人家了,怎么也不想我这位侄女。”
魏内监看样子跟郡主极熟,笑道:“不了,深夜打扰顾大人与郡主,怎么还有脸要热汤喝,奴婢这就要回宫了。圣上也常提起您呢,说您一入宫,宫里头就热闹许多。您要是有空也常来给圣上问安,想必他是十分高兴的。不过今日,确实只请了四少夫人一位,大约是四少爷得他青眼,他又听说四少夫人秉性像年轻时候的郡主,十分好奇。加上四少爷与四少夫人救了小殿下,圣上便说要当面赏赐呢。”
顾大学士与荣平郡主相视一眼,仍然是郡主笑着接话,“是呢,圣上自幼就疼我,会好奇也是应该的。何况小殿下是我的侄子,便是一家人,阿衡与羲和不过做了分内事罢了……既然如此,魏大人慢走。”
那魏内监也不敢要她多送,自己就带人一路出去了。我一回身只顾得上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荣平郡主,就听顾三婶道:“原来是侄媳有出息,大半夜也要惊动全府,竟是我们的荣幸。”
顾二婶道:“可不是,圣上几时这样传召过人?兴许从前郡主也没有过。”
我当然知道睡觉的时候被吵醒心情有多差,不敢回嘴,只往郡主后头缩了缩。
荣平郡主道:“我有没有,二弟妹倒比我还清楚?圣上是什么人?他要见谁,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都是由他说了算,谁若觉得圣上传旨吵到你了,那我替我这不懂事的伯父给你赔罪?”
二婶三婶哪儿接得了荣平郡主这话,还是顾大学士出来肃声道:“既然接完旨了,就都回去休息吧。”看我一眼,“你留下。”
待众人散了,顾大学士才道:“此事明说是赏赐,实则应与那案子有关。你虽未入过宫,也当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我忙应了一句是,他就不再多说,跟荣平郡主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