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垂钓碧溪上》妩时

32、提亲

　　正要走开，忽然听有人在身后喊我，我跟白春暖同时转了头看过去，原是两个仆妇气喘吁吁地往这边赶来。我认得她们，是孙氏院子里的。还不待我出声发问，其中一个便道：“二姑娘原来在这里，让我们好找。”

　　我再挪了目光，就看到不远处跟过来的阿绿她们，仆妇犹自喜滋滋地道：“二姑娘快随我们去太太那里吧，太太找了您许久呢。”

　　我问道：“太太找我有什么事？”

　　“哎呀，天大的喜事，正好大姑娘也在这里，真是赶得巧呢！柳夫人方才来了！”

　　“柳夫人？哪个柳夫人？”我奇怪地看了一眼白春暖，她也正好在看我，不大情愿地道：“大概是柳翰林的夫人，她家的女儿嫁给了顾大学士的长子。”

　　……她对这些关系知道得还真清楚啊。可柳夫人来了，同我们有什么关系？仆妇说话的工夫阿绿她们已经近前来了，我正准备问阿绿，仆妇终于说到了重点：“柳夫人这次来，是要为顾四少爷提亲呢！”

　　说完，两个仆妇笑逐颜开地看着我。我还在装镇定，心里闪过噼里啪啦无数个念头，一旁白春暖已经先一步反应了过来。她的笑意一下凝在了脸上，那一瞬，愤怒，不甘，怨恨，全都从她眼神里毫不掩饰地透露出来。

　　我不大肯定地转过头看着阿绿她们，阿绿她们也是一脸欣喜的表情。

　　白春暖的声音飘飘忽忽地响在我耳边，“真是要恭喜二妹妹了。”

　　直到去了孙氏房里，我脑子依旧没转过弯来。有一件你很想达成的事突然就摆在你眼前，告诉你，不必努力，依旧成了。换了谁大概都要懵逼半天。不是没想过，关键是，这事怎么就成了？！荣平郡主还没观察我呢……

　　柳夫人已经走了，我转过帘子后看见孙氏的表情，虽然算不上多高兴，但也挂着淡淡的笑意。寒暄过几句后，她便转头同白春暖道：“你先回去吧，虽在四月，但也不远了。”

　　白春暖道：“是。”

　　她听完消息后须臾便恢复了神色，此刻更是平静，只与我颔首，又说了一句，“恭喜二妹妹了。”便起身离开。

　　但不知道为何我心里毛毛的，总觉得她很奇怪。这年头一闪而过，我便对上孙氏和蔼的目光，她道：“你与顾家四少爷的亲事，老爷已经应下了。”

　　等等，柳夫人才刚走，定远伯还没回府，他什么时候应下的啊……像是看出我的疑惑，孙氏抬了下颌，淡淡道：“景明早与老爷提过你的婚事了，顾家四少爷本就是最好的人选。如今他家请人上门议亲，我哪有拒绝的道理？”

　　我有些迟疑，“太太……不反对？”

　　孙氏轻笑了一声，“我为何要反对？”

　　因为你不喜欢我啊。我在心里小声回答她，却不敢说出口，只好低下头不说话。

　　孙氏叹了口气道：“能与顾府结亲，是再好不过了。”

　　我仍旧百思不得其解，只好问道：“顾府……怎么会这样突然提出婚事？”

　　“突然？”孙氏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自你与顾四少爷一同落水后，我便想到会有今日了。”

　　厚脸皮如我，稳坐不动。反正那时不是我，这锅我不背。

　　孙氏调整了一下神色，继续道：“你同顾四少爷有什么瓜葛我不管，这次听说是他主动同顾大学士提出的。你年纪也不小了，但景明春暖婚事相近，府里已经忙不过来，所以我便同老爷商议，明年春再定亲迎之日。”

　　我在心里无限吐槽，说要急着嫁掉我的是你们，如今要推迟婚事的也是你们。可我只有嫁给顾衡才能顺理成章地跟他一起跳水试着穿回去啊，等到明年春，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

　　我内心着急又不敢表露出来，只是顺从道：“自然由父亲与太太做主。”

　　孙氏点头道：“好，你放心回去待嫁罢，一切有老爷同我。”

　　我想起一事，问道：“不久便是沁水郡主的生辰，那我……”

　　孙氏奇怪道：“郡主的生辰往年从不请我们定远伯府。”似是想起来我跟顾衡的关系，抿了抿唇才道，“……若是郡主的帖子下到府里，你自然该去的。”

　　我颔首行礼道：“是。”这才告退出门。

　　一走出孙氏的院门，我觉得整个人都松了口气，忙让阿绿扶住我。

　　阿绿道：“姑娘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我摇摇头，“没事没事，只是有点不敢置信，你再跟我说一遍，谁要娶我？”

　　阿绿哧的一下笑出声，“是顾四少爷要娶姑娘，顾府四少爷，顾衡。”

　　“顾衡，顾衡。”我念了两遍他的名字，大概知道是他的原因了。一想到他，就记起除夕前一天的烟花，忍不住弯了唇角。

　　幸好有他。幸好是他。

　　消息很快传开，除了白春暖外，其余的兄弟姐妹都依次来我院子里恭贺我。白景初跟白景阳两个人虽然还是怕我，但也感觉到了我的变化，恭贺的时候也敢大着胆子开我的玩笑。我就让阿青她们拿糕点给他们吃，毕竟是十几岁的男孩子，还是贪吃。

　　白景初还规规矩矩地只拿了一块，白景阳跟白景深两个人就坐在桌子旁边一手一个地开动了。

　　白景初紧张道：“三弟四弟！你们还在长牙，不能吃太多甜食！”

　　但那两个人明显不太听他的话，于是我咳了一声，“三弟，四弟。”

　　白景深才六岁，塞了一嘴的绿豆糕说不出话，抬头愣愣地看着我。白景阳大一些，对我印象深刻一点，吓得手里那块玫瑰酥啪嗒一下掉了，模样十分呆萌。我忍不住上前捏了捏他俩的脸，“吃多了牙齿会疼啦，快去把手擦一下，漱漱口。”

　　白景初一直警惕地盯着我的手，生怕我要打白景阳跟白景初，我回头看见他紧张兮兮的样子，噗的一声笑出来，顺便拍了拍他的头，夸道：“二弟真自觉，知道带好弟弟了。”

　　白景初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二、二姐、姐姐谬赞了……”

　　跟他们形成反差的是大哥白景明，他明显严肃很多，只点头道：“顾衡既然知道救人，还算有些担当。日后他要自己上进，前途也是有的。”

　　我这时角色互换，如同白景初在我面前一样惴惴不安的，连连点头道：“是是是。……诶？救人？”

　　白景明微皱眉，“你不知道？元宵那日大火，他救了人的。”

　　卧槽？我不知道啊！

　　白景明看我一脸茫然，细心地解释道：“他恰好在起火的那条街上，便帮忙救了人出来，圣上听说后也嘉奖了他。”又补了一句，“放心，他身手不错，没有伤到他。”

　　我震惊了，怪不得起火那事传了这么多日还没消停，原来顾衡是里头的主角。我不太确定地问道：“难道……他是因此……才能……？”

　　白景明没听我说完就颔首道：“是，他确是因此跟顾大学士提出求娶你，顾大学士便答应了。看来他对你倒是有些真心。”

　　我闻言抬了眼，白景明依旧是那副板着脸的模样，只是神色稍微温和了些。我露出一个笑来，“大哥放心吧，我同他都不会让大哥失望的。”

　　白景明嗯了一声就起身离开，我在他身后道：“也恭喜大哥，即将娶得佳妇，鸾凤和鸣。”

　　他脚步停了一停，侧过头来道：“没大没小。”但眼里分明带了一分淡淡的笑意，“外头冷，快回去。”

　　我脆脆地应了一声好，才将厚厚的帘帐垂下来。我回到炕上，双手托腮倚在案边，开始脑补经过。原来是顾衡救了人，得了圣上嘉奖，顾大学士才对他刮目相看。

　　……可是婚期要定在明年春后？我怎么等得下去啊。我苦恼地往后一靠，一旁没事干在嗑瓜子吃的阿青听到动静，问道：“姑娘是想见顾四少爷了吗？”

　　我：……你怎么这么机智。见见见！

　　于是我叫人递了信给顾迎。

　　但这一次顾迎却没有立即下帖子给我，也没有回信。我就有些紧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又不敢下帖子给顾迎，毕竟我是在议亲的人……再等等吧，我安慰自己，可能路上耽搁了，但等了许久等到的是沁水郡主的邀请函。

　　好吧，反正生辰宴上也是要见到的。沁水郡主生辰那日一大早我便起了，梳洗完毕准备出门。顾迎那个不靠谱的，没跟我说穿着打扮上的忌讳，幸亏孙氏又提前给我准备了崭新的衣饰。照她的说法，沁水郡主必然要穿鲜艳的颜色，以防撞衫和不吉利，我穿得娇俏一些就可以了。孙氏大约也看出我比以前怕冷，新做的衣衫是立领式的，让没有围巾的我感受到了温暖。

　　马车才上路不久，车夫就告诉我车坏了。我从没遇到这样的事，想了一下便隔帘问道：“此处离我们府上有多远？”

　　车夫道：“并不远，来回也就一盏茶的功夫。”

　　我算了算，一盏茶也就十分钟，此时时辰尚早，便道：“那你回府去换一辆车来，其余人留在这里等着吧。”

　　车夫才应了一个是，便听车外有女声清脆道：“我家姑娘遣我来问，贵府可是定远伯府上？”

　　我看一眼阿绿，阿绿道：“是，不知贵府何处？”

　　那女声又道：“是顾大学士府上。”

　　阿绿问：“可是顾二姑娘？”

　　那女声道：“是。”

　　顾迎！很好！这个时候你倒是露面了！

　　那女声继续道：“我家姑娘也往沁水郡主处去，若是贵府马车坏了，可以同我家姑娘一起赴宴。”

　　阿绿望着我，我压下一肚子的气低声道：“去！当然去！”

　　阿绿扬声道：“如此，便多谢了。”

　　她扶着我下了车，外头应答的侍女果然是顾迎身边的，她笑眯眯地同我行礼道：“见过白二姑娘，车上位置不多，便委屈姑娘身边这位姐姐同我一辆车了。”

　　阿绿回礼道：“不敢，劳烦妹妹了。”

　　既然车里的是顾迎，待我上了车，她也放心地跟着那位侍女走了。我一掀帘，一股暖意扑面而来，还夹带着甜甜的馨香。

　　同时有个熟悉的声音低声埋怨道：“快把帘子放下，冷风都吹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