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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五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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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不期而遇的风波,将两人又推入了一个难以言明的怪异境地,锦字察觉有些奇怪,却说不出
是那里奇怪,直到他们再次坐到廊下对饮喝茶的时候,君绰突然说要教她泡茶,其实锦字很想推
辞,她以为做的好,上次却弄得很糟,只此一次失败,却让她生出了再也不想去做的念头,这种
念头突兀且莫名坚定,如果她原来是个泡茶好手,那现在也不一定会全然忘记,或许她只是需要
一个启发,可她就是觉得做不好这件事了,也不想做了,这种想法太过明显,很大程度上消磨了
她的信心,同时她也生出了另一个想法,既然不会就不会吧,既然忘记了,那就是和那些记忆一
样消失了,强求不来,何必自讨苦吃呢,反正她挺享受君绰为她泡茶的时候,那茶喝起来也十分
可口,想来君绰也不会介意这个小小的麻烦事情,而后再有几次,君绰也是一手包办的,为她沏
茶,倾入茶盏,看她喝茶还会带上三分笑颜,锦字开始习惯那种味道了。而到了现在,君绰却突
然说要教她泡茶,话语带笑可是不容拒绝,锦字就算再不情愿也不想拂了他的好意,再说她只是
没有这个考量,只是有那么一些说不出口的不愿意,但如今既然君绰想教她,又未尝不可呢,其
实她私心里以为着,在她实在学不好的时候,想来君绰也不会太强求,即是暗藏了一种消极态
度,那就何必在一开始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与君绰发生冲突呢,那种清晰表露的不容拒绝她可是
看的清清楚楚的。锦字便立即应了下来,起身换了个位置,坐到君绰身侧去了,君绰一番动作行
云流水,畅快恣意,很是漂亮,看过了锦字都会想,就算她以前是个中好手,应该也是好不过君
绰的吧。既然答应要学,她对他的各个动作都更加着重去看了,君绰提点着说了几句,一次下
来,就将茶壶倾倒干净了,交予锦字,让她试着做一遍,既然泡出来了,为何不一起品尝呢,像
往常一样,尽数倾倒的茶汤冒着腾腾的热气,氤氲着茶香,锦字心中不免一阵可惜,可是她看着
君绰,君绰对此毫不在意,目光没有左右半分,只是在等着锦字动作,锦字不由自主的握了一下
拳头,去拿茶壶的动作有一点僵硬。
在茶艺教习上,君绰真的不是一个好先生,没有足够的耐心,也不够细心,方法也只是演示加重
复,所谓的讲解也十分简练,说的是重点,但寥寥几字并不是那么容易理解的,更糟糕的是,那
个学习的人,从一开始就认定自己做不好。锦字动作笨拙,领悟不到君绰所说的重点,只是一次
次的重复自己所认为的方法,从开始有意模仿君绰的动作,却做得越来越蹩脚,她泡的每一壶
茶,君绰尝过,然后倒掉,他再做一遍,又让锦字做一遍,一遍又一遍,茶缸装不下茶汤了,就
倒到廊外去。锦字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何在,重复的动作不仅仅是让她紧张厌烦,手指被烫到,
手臂也劳累了,她想停下来,但君绰还在用眼神无声的催促她,她以为君绰不会强求,可君绰明
明就是非要让她做到不可,她开始绷起一根弦,君绰毫不动摇的强硬,使得弦在不断收紧,锦字
想要摆脱这种一触即发的紧迫境地,在君绰又一次要演示的时候,锦字按住他的手,示意他茶罐
里面已经空了,虽然茶罐不是满的,但被他们这么浪费掉的也不算少了。君绰手下一顿,可没有
要收手的意思,他看着锦字,语气中听不出起伏,他问锦字
“你不想学吗”
锦字没有回答,而且她并不觉得他现在才问会有什么用。看着她避开的眼神,君绰分明已经知道
答案了,他只是想要和以前一样,但是即便他去强迫锦字,也还是不一样了,锦字不甚赞同他的
行为,不解甚至逃避。他以为这样做了,即使是只能有个心安也好,但是没有,他甚至是压制不
下那种烦躁,用一种莫名其妙的方式,将之发泄到了锦字身上,锦字承受了,却不知原因——她
不知原因,君绰不得不承认,他最希望的,就是她不知原因,就算他怀疑,他也还是希望她是不
知原因的。前因太过沉重,他选择了一个人背负,自私的,将锦字剥离出去,事到如今,他很是
清楚,如果锦字了解了前因,并不是多一个可以分担的人,届时他所要承受的,将会更加沉重。
一贯的自傲和强势不准许他示弱和表现出无措来,他将情绪都深藏,藏得太深了,他几乎都把自
己给瞒过去了,已经发生过的事情都不会消失,就算是失去了记忆那些事情依然存在。这是我欠
她的,君绰心想。
君绰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已然一切归于平静,只不过那双瞳眸中深不见底,更为莫测了。锦字
松开了按在他手上的手,微微抬起,君绰便要收回手来,不想带翻了壶盖,落到地上去,四分五
裂的碎开了。
壶盖碎了,茶壶也就不能用了,自那以后,君绰再没有说过要锦字研习茶艺的话,也没有再要教
习的意思。茶罐也空了,没有再装新茶进去,紫薇花簌簌的落,久未有人坐的矮几旁铺了许多花
瓣。既然君绰不提,锦字自然不语,少了对坐饮茶的时候,而他们日日相对的时间却没有减少,
君绰是愈加妥帖了,对待锦字面面俱到,脾气也更是温和。那早早之前君绰给锦字找了解闷的
书,又被锦字翻了出来,她现在再看这些书,全都是新奇有趣的,她整日流连书籍,君绰也是陪
她,即使这些人间书籍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些痴人说梦的无聊玩意儿,但锦字却完全不然,看的多
了也不嫌烦,好似她从未去过人间一样,充满好奇,偶尔累了也不愿意把书放下,君绰只得读给
她听,那是最安静温馨的时候,锦字就安定的靠着他,君绰的声音也不大,渐渐的君绰发现,这
仿佛是一个能够洗涤他们的方式,将那些原本袒露出坚硬的事情,抚慰得软和,不再那么尖锐,
不再那么咄咄逼人,是真正的,属于他们的,安静又温馨的时候,只有那卷书,就已经足够了。
也不是没有询问过云璩那天的事情,可是云璩所说的,也和锦字相差无几,听完君绰有一瞬间的
沉默,也许那件事情并不需要再追究下去了。有一点,其实锦字和他一样,藏了事情在心里,如
果要强行剖开,便是血淋淋的真相,当初他唾手可得的时候,他选择没有窥视,留下了今日的诸
多猜测,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后悔,他永远都会坚持当初的选择,更何况事情瞬息万变,遑论内
心,他的确是想面面俱到,但哪能事事顺心,再说就算让他下手去剖,他怎么下得去手。说是那
些尖锐的事情在缓和,不如说是君绰的态度在软和,至少这一次,不需要再追究下去,无论如
何,他都选择退让。他向来不屑用手段权势强迫于人,他要的是心甘情愿,至少现在,锦字心甘
情愿的留在他身边,未来,又有何不可呢?
书又翻了几页,君绰低头看,锦字困倦的要睡着了,听见他停下来,睁了睁眼,手中攥着他的衣
袖扯了扯,问他怎地不读了,君绰摸了摸她的脸颊,让她困了便歇憩一下,锦字喃喃地说这故事
还没读完,说着声音就没了,眼睛也合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