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年彼时》流少

11、第十一章

　　十一
　　木生再次见到了在列车上的女孩儿。
　　她醒来后，就看到她坐在她的床边，房间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女孩看她醒了，微笑着柔声道：“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所以去找主人家拿了钥匙开了你房间的门，看到你受伤了，帮你包扎了伤口，然后收拾干净了房间。”

　　女孩衣着得体，微笑恰到好处，一看就知道是从家教严格有礼的家庭长大的。
　　但是也许并不是像表面那样。

　　“你好，我叫瞳。”
　　瞳抿起嘴唇浅浅地笑了一下，鼻梁挺拔，眼睛是内双，睫毛却长而浓，一张脸精致优雅。

　　木生毫不介意地用自己粗粝的声音回答她。
　　“谢谢。”

　　木生再次压制自己的情绪，波涛泛滥的汪洋被尽数收进无底洞，等待下一次爆发的来临。

　　瞳骨子里有着不羁的品质，不同于子，瞳是那种内敛，然后在某一个时刻不经意爆发，热切决断的桀骜。

　　深夜里，她们成为吐露心底秘密的彼此，然后白天，结伴去完成自己一日的旅途，没有交谈，只有手势眼神的交流。

　　瞳的家庭背景简单也复杂，她有一个很大的家庭，父亲奋斗到中年终于得到成功，母亲则在家里过着舒适安然的日子。
　　但任何庞大的家庭，看起来其乐融融，但是内里，都有其错综复杂的利益感情纠葛。
　　她就在这样一个家庭长大，长大后为人圆滑，懂得察言观色，尽可能运用对自己有利的一切东西，冷漠理智地对待事情，可同时，她内心情感丰富，爱恨分明，所有感情纯净得像一个婴儿一样。

　　善于交际，游刃在人际中绰绰有余，在偶尔会感到力不从心的疲倦。

　　而木生，从不多置一词。

　　木生和瞳，去了苍山。

　　山脉高耸壮美，从青翠葱茏的林带过渡到白色覆盖的冰雪带，即使阳春三月，雪线以上仍堆银垒玉，雪顶终年不消。
　　她们徒步上山，身边是盛开的花朵，层层叠叠，成片成簇。高的有十几米，长得粗枝壮叶，花朵紧密的挤在一起，尽情舒展着带有弧度的花瓣。也有矮小的匍匐在地，五颜六色的花凑成了一张地毯，贴合地盖在山腰上。

　　木生远远地往下看，看到了蝴蝶泉它像一颗透明的宝石，镶嵌在绿荫之中，再往远处看，是洱海。
　　湖面平整光滑，倒映出巨大的蓝色天幕，点缀了点点白云，绕出一个人耳似的弧度。
　　木生闭上眼睛，感觉从未有过的安宁。

　　她张开双臂，浩瀚苍云就围绕在她脚下，绝壁上长着青松。
　　万物生长。

　　“人的生命就是这么渺小，只要轻轻一跃，就可以坠入山底，粉身碎骨。”瞳毫不畏惧地望向下面，“木生，人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瞳第一次在白天与她交流。

　　“很抱歉告诉你，瞳，这个被人问得已经烂透得问题，我无法回答你。”木生指向远方，“我们站在这里，其余的景色尽收眼底，会让我有种以为自己是上帝的错觉，底下的每一个人看到的都比我们少，他们看不到洱海，蝴蝶泉，看不到成簇的花朵，蹁跹的蝴蝶。而我站在这里，可以俯瞰一切美景，可是，我们看不到隐藏在各个角落里的细小的人，进入我们眼底的，只有模块，一个壮大的模块，对于他们来讲，是他们每天生存的地方，而我们，只能看着这一个轮廓，就像是一个被模糊不清的边缘，即便把眼睛瞪得再大，也无法探究里面的细节。”

　　“木生，我喜欢一切尖锐的东西，”瞳突然转过头来，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出一片浓密的阴影，乌青色的阴影，“凡是尖锐的东西，都会给予我莫名的快感。我曾经抚摸过一根针，当它绵绵扎进我的手指里，我依然紧握着它，那种尖锐的刺痛感也让我快乐。”

　　“瞳，”木生笑了笑，“我与你正好相反，我喜欢圆润光滑的物体，没有棱角和粗糙不平的表面。你之所以喜欢尖锐的，是因为你把自己的本质代入了，尖锐锋利，像一根针一样穿刺，快速精准，不会留给人任何余地，甚至不会见血。这种尖锐，不仅仅指你性格方面的。”、

　　“可是我怎么感觉其实你才是最能伤人的，像一把两面的匕首，可以在人五脏六腑里面搅动，同时反噬自己。”

　　“有时候看似温润的东西比尖锐锋利的更容易置人于死地。”
　　木生没有看向瞳，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沉静望向前方。

　　远处的洱海湖被蓝色的天幕印染得比丝绸还要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