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梦刀》花曲道半

4、大脸（4）

　　大脸（4）

　　那人听闻孔俊光的质问，只是紧蹙眉头，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孔俊光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实在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终于忍受不了地一把把人推开。
　　“你到底要做什么？！”虽然一时冲动把人推开，然而孔俊光还没忘记这人阴晴不定的性格，不由得走远几步，以防他做出什么动作。
　　那人却只是站在原地，充耳不闻孔俊光的话，皱着眉头沉思着什么。他最后什么也没做，只留下一句“不对，这不对劲”便大步走开了。
　　孔俊光目光紧追他远去的背影，直到那人消失在走廊尽头，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
　　纵使心里万般疑问，孔俊光却不想再去纠结了。总有些人你没办法理解，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接触。这个陌生人虽然也曾救过自己，但在为数不多的接触里孔俊光却觉得他行为古怪，性格乖僻，根本不能好好交流，最好以后都不要再接触了。
　　孔俊光心里打定主意，心思又回到了病房里的贺意彤身上。
　　他和贺意彤交往时间不长，他对贺意彤的感情并不如贺意彤对他的深，但即使如此，他也依旧履行着男友的义务。但这次两天发生的事情，却让他对贺意彤产生了一丝说不明的厌烦。孔俊光对鬼神毫无尊敬，也不觉得它们存在，因此他并不认为贺意彤真的遭遇了什么古怪的事，而是觉得贺意彤有臆想症。
　　最让他不喜的，还是贺意彤刚刚无视他的情绪而多次提起白方晴。
　　晴晴……
　　孔俊光摇头，不再去想，而是转身离开。他需要一支烟。
　　贺意彤昏昏沉沉地躺在病床上，她觉得自己全身发热，滚烫的血液在全身涌动，让她像被灼烧一样难受。也许是发烧了。
　　虽然疲惫，但她没有睡意，只是无力地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这个古镇的医院自然也不如她生活的城市那般先进。病房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让她胸口一阵恶心。
　　现在似乎还在半夜，孔俊光人不知道哪去了，病房里有六张床，却只躺着贺意彤一个人。她躺在最靠窗户的那张床上，一眼就能看到镶嵌在雪白墙壁上的网格窗子。
　　窗外夜色很深，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天上的那一点半月。
　　一片寂静让贺意彤突然回忆起，很早之前，她和白方晴闺房夜话的很多个夜晚，也是这样静谧。
　　刚进入大学校园，贺意彤和白方晴被分到了同一间寝室，虽然是不同专业，性格也大相径庭，两人却很快地黏在一起，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闺蜜。白方晴和她不一样，不仅仅是外表温婉细腻，性格上也十分倔强。贺意彤看起来敢说敢做，实际上却优柔寡断，因此十分羡慕和她相反的白方晴。她们对彼此无所不知。贺意彤知道白方晴读诗，最喜欢的就是济慈的那首夜莺颂，白方晴则能一字不差地说出贺意彤最喜欢的偶像名字。
　　她们都觉得就算直到八十岁，她们也还会是彼此一辈子的好朋友，然而事实却不尽如人意。
　　大二，白方晴谈恋爱了，对方正是跟她同一社团的孔俊光。
　　贺意彤虽然觉得有些寂寞，但还是真心实意献上祝福。此后，每一次夜聊的话题都围绕着孔俊光。那时候白方晴是多么开心，眉间眼里都是情意。贺意彤没谈过恋爱，被她说得也不由得向往了起来。
　　“去呀，有喜欢的就上。”白方晴听她没头没脑地说想谈恋爱，噗嗤一笑，随即温柔地回答。贺意彤撇撇嘴，道：“哪有那么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呀。”
　　白方晴摸摸她的头，认真道：“总会找到的。”贺意彤抱着她的手摇晃，道：“那你要给我好好把关，可不许让我喜欢上了一个坏家伙。”白方晴忍着笑说道：“好好好，如果你喜欢上了坏人，我就是托梦也要告诉你。”
　　两人笑作一团，笑声在贺意彤的记忆里慢慢变低，销声匿迹。

　　回忆截然而止，贺意彤望着那扇孤零零的窗户，心中伤感不已。后来……后来发生的事她再也不愿想下去。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贺意彤才发现午夜的病房静得可怕。
　　没有一点声响，甚至听不到外面的虫鸣。
　　贺意彤觉得不太对劲。江兴小镇作为古镇，到处都是树木。草木生虫，更何况还是夏夜。前几夜他们几乎听了一晚上的蛐蛐叫声，怎么在医院里却听不到？
　　空荡荡的病房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只有自己呼吸的声音。
　　贺意彤觉得有些害怕，她握紧了被子，企图把自己保护起来。
　　俊光怎么还不回来……
　　她悄悄地往病房门处看，等了好久，也没等到门房被推开。房间里安静得，仿佛全世界都死掉一般。在这样的死寂里，贺意彤越来越怕，越来越急，但却不敢乱动。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又巡视了一圈病房里的摆设，从门口开始，一张、两张、三张……五张病床，加上自己的就是六张，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直到又把视线转回到那扇窗户上。
　　窗户外面黑漆漆的，不知道是不是云层遮住了月亮，变得什么也看不到了。
　　不对。
　　贺意彤凝神一看。
　　窗外的黑色……并不是夜空。夜空是蓝到至极的黑，而现在的黑，看起来却像发丝一样，十分浓厚，就像，就像有人在窗外，放下了长长的头发，以发为帘，遮住了窗子的视线。
　　贺意彤心里突地发冷，越细想越害怕。
　　谁会把头发放在窗外……这个高度，就算这里是一楼，也不可能啊！除非……除非外面的腾空飞起了一颗有着墨黑长发的人头。
　　怎么会，怎么会又发生这么诡异的事情！
　　她几乎崩溃，却无法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眼睛一直定定地看着窗户，心里似乎已经有了预感，觉得下一秒，窗外那如墨的发丝就犹如她所想的那般，像海浪晃动了起来。
　　贺意彤心跳一路加速到了最快，如雷的心跳声在耳边放到最大声量，心脏似乎要从嘴里跳了出来。
　　她艰难地继续看着，窗外的黑发像是被什么东西拨开了，露出了一块莫名的物体，颜色偏白，看起来，就像一块肤色惨白的额头。
　　是什么？
　　究竟是什么？！
　　窗外的东西似乎听到了贺意彤崩溃的心声，缓慢地，那块物体从窗户之下升起，一双巨大的眼球随之出现，满满当当地占据了两扇窗户。眼球不怀好意地从外向里盯着病床上的贺意彤，眼白上遍布血丝，与之相反的瞳孔漆黑无比，似乎连光都照不进去，诡异又恶意。
　　可怕，太可怕了——贺意彤控制不住地尖叫起来。
　　原来窗外的根本不是什么人头，这分明又是一张巨大的脸！
　　它孤零零地飘在这栋楼之外，往里窥视着一切。

作者有话说

　　贺意彤：呵呵，丢下我出去搞基，孔俊光你离死不远了
孔俊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