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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冥冥天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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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子书在城北有个别苑,是他自己买的,闲暇无事的时候会在里面住,所以虽然平日里无人,却也打扫的干净,思来想去,决定把堇色就安置在那里。
堇色的所有行李加起来也不过一个小小的包袱,原本在阮竹阁的衣服也尽数留在了那里,他原本并不喜欢那些娇艳的鹅黄色,如今身上穿的也只是一件素净的月白色衫子,通身上下没有什么花纹,就莫名的衬得那张脸更是晶莹剔透起来。
这堇色原本也就是个模样好的,要不然也不会惹了那宋天铭看上,平日里在阮竹阁少不了要抹些胭脂水粉,如今一并都擦了个干净,一双眼睛黑的像是墨玉珠子一样,微微的泛着水光,不免就多了几分惹人怜爱之意。
“到了。”马车停在别苑的门口,魏子书先行下了车,然后裴仲言也掀开车帘走了下来,回头自然的就冲堇色伸了手,“下来吧。”
堇色侧着头,看着那只手有些发愣,然后半晌勾起了嘴唇,垂下了头遮住泛红的眼睛,伸手握住了裴仲言的手。
“这是子书的别苑,你暂且住在这里。”
魏子书也走上前来,“嗯,里面有下人,若是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东西也一应俱全,你就安心住下吧。”
堇色咬了咬唇,“不需要什么下人的,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他现在已经拥有了他想要拥有的一切,不需要更多了,哪怕什么都没有,他也愿意。
他原以为,他再也不会来了,青羽他们日日在耳边念叨的那些,他怎么会不知道,可是心里还是存着一丝希望,直到在试馆的门外看到他的名字,裴仲言裴仲言......原来他是想要进京的,是啊,他那样的人怎么会甘心一辈子在这个小地方,龙腾游九天,他原本就应该有更好的前程。
可是自己......怕是一辈子也出不了这浒城了吧......
若是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好在......好在上天如此厚待他......
仲言,仲言。
裴仲言看了看眼前的院子,然后回过头来,伸手触了触堇色的脸,“肿已经消了,迟些再上些药,你不必做些什么,不过若是无聊想做也无妨。”
堇色这样的性子,必然没办法安心被别人服侍,与其让他不自在,不如随了他的性子,想做什么就去做。
堇色笑着点点头,然后开口,“仲言,你不住在这里么?”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叫他仲言。
裴仲言也微微一愣,而后笑笑。“堇色一个人住在这里害怕么?”
堇色眼睛里有什么黯淡了一下,不过马上又笑着抬头,“我都忘记了,仲言是要准备参试了吧,没事,我一个人住在这里也无妨的。”
“这几日我会很忙,等参试过了我就来看你。”
堇色闻言弯起了眼睛,已经很好了,他不能再奢求更多了,贪得无厌是会遭报应的。
魏子书交代好了别苑里的事宜,就命人备了饭食,几碟小菜一壶清酒三人围桌而坐,场面甚是温馨。
“明日就是参试的日子了,仲言准备好了么?”
魏子书抿一口清酒,歪着头看向裴仲言,他知道这个人一向有大抱负,不像他不过是随波逐流。
“嗯。”
裴仲言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堇色伸手接过他手里的杯子,又从瓷白的细口瓶子里给他倒了一杯。
魏子书平素不怎么喝酒,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喝了好几杯,有些恍惚,看了裴仲言半晌,开了口,“仲言,我总觉得,你变了。”
堇色不知此话为何意,偏了头看看裴仲言,裴仲言倒是抬起眼睛,笑了,“变了?哪里变了?”
魏子书呼出一口酒气,眯着眼睛趴在了桌子上,“哪里都变了,尤其是眼睛,要不是我们从小交好,我似乎都要觉得自己是在看另外一个人了。”
裴仲言闻言垂下眼睛,看着面前的酒杯,里面酒液微漾映出的却是另外一张完全不同的脸,喉结上下起伏半晌,最后开口,“嗯,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魏子书不知道怎么了,闻言就吃吃的笑,“说得好,这世上原本就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就好比我,现在居然要进京赶考了。”
堇色上前去扶住魏子书微微晃动的身子,担忧的问,“魏公子是不是喝醉了?”
“醉了就送他去休息吧。”
堇色眼睛一亮,“那你们今夜不走了么?”
“嗯,不走了。”
夜色深重,外面一轮明月高挂,透过窗户,也能看到里面烛影重重。
裴仲言已经睡了,堇色和衣坐在床边,微微伸手似乎想要碰一碰他的脸。
原本清晰的轮廓在烛影里也变得柔和起来,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只有闭起来才没有那么让人心悸,堇色觉得青羽说的没错,他看不透他,明明冒着众人的指指点点将他从阮竹阁里赎了出来,可他知道,这个人的心里没有他。
如果爱一个人,总会像他这样忍不住想要碰触他,虽然自己碰触他的时候他从不避闪,可他也从来不会主动碰自己,除了最开始那个让他心慌意乱的吻。
可就连那个吻,也像是在吻着别人。
堇色垂下眼睛,露出自嘲的苦笑,青羽说他什么都不懂,可其实他再懂不过了,这个人心里装着一个人,一个他放不下得不到的人。
罢了,看不透就看不透吧,他原本就所求不多,只要在这个人身边,爱不爱又有什么所谓呢。
睡着的裴仲言似乎动了动,堇色立马扭过脸收拾好脸上的神色,吹灭了蜡烛和衣躺在裴仲言身边。
黑暗里堇色缩着身子钻进了裴仲言的怀里,而这个人立马伸手紧紧的环住了他,就像是已经熟练多年的姿势。
这边已经灯黑影灭,而在宋府,如裴仲言所预料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爹,你找我。”
宋天铭刚一回到宋府,就被下人请进了宋迎海的书房,心里暗自计较,莫不是今日在街上的事情已经传到了他爹的耳朵里?
可宋天铭不比裴仲言,在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宋迎海就是王法就是天,所以就算他做了天大的错事,也没几个人敢告到府尹大人那里去,所以宋天铭想的那件事宋迎海暂且不知。
“过不了几日就是你与柳家小姐成亲的日子了,你收敛一些,莫要叫柳家寻了你什么错处。”
宋迎海只此一个独子,向来就疼爱非常,所以就算明知道这个独子在外乖张跋扈,也并不舍得多加教训,如今又竭尽所能的攀上了柳家这个高枝,与他这个儿子的以后绝对是有利无弊。
宋天铭笑笑,“爹你放心,不会的,这么关键的时候,我怎么会给你添乱子。”
“知道就好,明日就是参试的日子了,你可准备好了?”
宋天铭眉头一皱,“爹你不是当真想要我去入朝为官吧?”
宋迎海眉头一竖,“不然你以为我是跟你说着玩的么?原先我孤身一人想要你去尚且没有办法,现在又多了个宿州府尹,这样大好的机会此时不去更待何时?!!况且你要是不谋个一官半职,以后就算娶了那个柳家小姐,又如何能在他们家抬起头来,他家就两个女儿,以后还不得倚靠你,现在他一心助你,你还不趁机爬高些,到时候也免得他家对你呼来唤去。”
宋天铭无所谓的拍拍手,“既然你让我去,我就去好了,只是我那半吊子的水平你也不是不知道,恐怕就算去了,也不一定能如了你的意。”
“这你就不用管了,只要你去,我总会想办法的,殿试或许不行,不过这寻常的就没那么难了。”
“爹,我在试馆外看到了榜,那个裴仲言似乎也去。”
宋天铭想到前一日发生的事情,微微眯起了眼睛。
“裴仲言?”
“就是那个裴仲予的弟弟。”
宋迎海想了一下没有什么印象,“怎么?你认得他?他有什么关系?”
宋天铭晃了晃手里的茶水,眼神有些阴狠,“没什么,不过是问问罢了。”
宋迎海不以为意的点点头,半晌却突然扭过了身,“等等,你说的是裴家?城南裴家?”
宋天铭不知道他爹为什么突然露出这样惊讶的神情,不明所以的点点头,“城南裴家不错,怎么了?”
“他爹可是叫裴兆婧?”
宋天铭摇摇头,“这我倒是不知,爹你到是说说,这城南裴家怎么了?”
“这么些年了,裴家竟然也决定重新入朝为官了?要不是你提起,我都快忘记这裴家了。”
宋天铭眯了眯眼睛,“怎么?这裴家莫不是还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不成?”
宋迎海思索了一下,却没有将事情都告诉自己的儿子,只是说道,“这裴家到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只不过铭儿你以后莫要去招惹裴家。”
宋天铭一愣,然后笑了,“知道了,爹放心。”
他爹不说他就不问,只是不去招惹裴家可以,那个裴仲言,他可不会轻易放过。
不管他有什么三头六臂,等离了这浒城,看看他还能翻出什么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