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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子衿 ...
子衿
“郑子衿!你给我站在!”某帅哥在公交车上毫无形象的拍窗户。拥挤的公交车内怨声载道。
不理会身后怒气的急吼,郑子衿面无表情的将挂载胸前的丝巾扬手甩到肩上,高跟鞋踩着合拍的节奏,渐行渐远。
别开玩笑了!郑子衿想,有谁会那么傻,这么多年了还乖乖在原地等你。
时间虽然不能抹平伤痛,但日子久了,伤口也会渐渐止血,结疤,淡化。
挎包里的手机不停地振动,有些不耐烦的接起电话,哪个找虐的挑这个时间给她打电话!
“喂,你好!”
“总监提案又被客户枪毙了!”
“kao!”郑子衿骂了一句,愤愤然挂了电话。
最近公司接了一个服装广告case,对方客户是近几年崛起的服装品牌,每个季度推出的款式都很受青年男女的欢迎,价格公道合理,服装质量上乘。郑子衿也对这个品牌的服饰很钟爱,所以接到这个case时,她努力加班加点的想创意,可是连续几个她的创意方案都被客户否决掉,作为一个创意部总监,这不得不说是个严重打击。
带着分分钟想把批回来的提案甩到客户脸上的冲动,郑子衿一脚踹开了办公室的钢化玻璃门。
办公室里的小伙伴们毫无反应,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长时间的合作相处,大家对他们的美女总监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像这样没形象,泼妇式的踹门,只能是提案没通过,而这样女汉子般的举动,这一个月来发生的频率远超以往三个月的量。
一屁股坐到椅子上,360°旋转椅很敬业的转了转,郑子衿烦躁地挠挠头发,手指离开被蹂躏的发顶,几根发丝嚣张妖娆的在她并不柔嫩的手指上缠绕。怔怔的盯着自己那被笔杆摧残多年的,起了薄茧的爪子,豁然拍案而起,靠!姐必须要找客户谈谈。
向美工小哥周知要了提案文件就气势冲冲地奔下楼向客户的公司前进!直接无视了小伙伴们投来的,类似于“总监您保重”“总监抽死他丫的!”“总监您整理一下形象先!”等关切目光。
一路杀到客户沉诗公司,前台小姐带着标准的职业微笑不徐不慢的问候:“您好。”
“我是青青广告公司的,想见你们市场部负责人。”
“请问您有预约吗?”
“呃,没有。可是我有重要的事。”
“那只能请您在休息室多等一会儿,市场部经理现在不在。”
郑子衿本来就是带着怨气来的,一路上想了一堆陈词,完全没考虑过见不到对方的可能性。被请到休息室更是烦躁,“算了,你就当我没来过好了。”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出了公司大门,这心里的怒火是越烧越旺。忍不住就骂了出来,“你丫的,你个卖衣服的,能不能不这么挑剔,到底什么样的创意你才满意啊!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这只广告废了多少脑细胞啊!你知不知道你再退回来两次提案,我就在失业边缘了!你知道我爬到总监有多不容易吗?你知道现在找工作有多难吗?你知道现在水电费涨的有多快吗?你知道……”
正专心致志的低头走路发泄怨气的郑总监,一抬头冷不防撞上一人,口若悬河的批斗被打断。
抬头看了看此人,她突然有些后悔这样二不拉几的跑来找人的行动,如果她提前知道会遇到他,她宁愿多写几份创意。
来人笑的有些欠扁,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漫不经心的悠悠开口,“嗯,我知道。”
轰隆一声,郑子衿觉得自己脑袋里那些构思好的话语被轰的渣都不剩了。努力理了理呼吸,对上那双她曾经日思夜想的漆黑清凉的眸子,“陈希,我们需要谈谈。”
“正巧,我也是这么想的。”
沉诗办公大楼对面的咖啡厅。郑子衿低头不停地搅拌着咖啡,丝滑的液体绕勺旋转,小漩涡把她有些不安的目光尽数吸收。对面陈希灼热的视线炙烤着她的面颊。郑子衿内心有点儿烦躁,不知道这莫名的压抑感是哪儿来的。
“子衿。”他沉声唤道。一如从前。
“嗯……”
“你不是有话跟我说?”陈希用尽可能轻的语气问道。事实上他还想再看她一会儿,他的心里很没底儿,五,六年过去了,眼前的郑子衿样子变了很多,不再是长直黑的头发,及颈的亚麻色短发,微卷的发梢透露出熟女的气质;不再是花哨的衣裙,黑色短裙搭配白色雪纺衬衫,标准的工作服。曾经首饰套一堆的手腕上,如今也干干净净。她一直低着头,让他有些不能确信她是否还是爱用西瓜粉的口红。而最让他没底儿的是,她是否还爱他。
“本来有,现在没了,我也确实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郑子衿苦笑一下,依旧没有抬头。天知道她心里有乱,她真的准备了好多话,但是现在一句也理不出来,她真的有好多话想跟他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而现在,当他真实的坐在她面前,她却开始怀疑,有没有要说的必要。
陈希手边的咖啡还是一汪静潭,清晰的倒映出他皱起的眉头和清亮的眼眸。
“早上,为什么逃避我?”
郑子衿手一颤,原本有规律旋转的咖啡漾起不小的波纹,“什么早上?”
是的,早上拼命挤公交的郑子衿看到陈希上车叫她的那一刻,几乎是本能反应的从后门挤下来,任凭他在人群拥挤的公交车上喊着她的名字,也决不回头看看。
收回了紧盯郑子衿的目光,陈希偏过头去,轻不可闻叹息似的:“子衿,我以为你会等我的。”
对面的她停止了无聊式的搅拌咖啡。
她抬头看他,他仍然偏着头,俊秀的脸部轮廓,干净整洁的衬衣,精巧的领扣,恍然间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郑子衿在那里看到了自己。
“陈希……”我以为我能忘了你。后面那句她咽回了肚子里。有些食物久了会变质,而时光回不到曾经。
他终于清楚的看到了她的脸,五六年来的第一次正面的正式相对,他看清了她岁月流光下,些许黯淡的肤色,浅橙色的唇。
“你为什么回来?”郑子衿继续低下头,搅着刚平静下来的咖啡。
“子衿,我们结婚吧!”我们之间有太长的岁月空白需要解释,而那些可以慢慢来,我只想问这一句。
轰隆又一声,郑子衿感觉脑神经炸成了一堆爆米花。那不真切却掷地有声的话语,一瞬间拍停了她的心脏,咖啡被搅出了杯沿。
“我们结婚吧,子衿。”
郑子衿这回听的真切,泛上一股心酸,有些颤抖发凉的手拿起杯子,小泯一口
“你以为你在说什么?”仿佛叹息似的,“你既不问问我有没有男朋友了,结婚了没有,也不问问我是不是小孩都会爬了,怎么……张口就要和我结婚?”
陈希也抿了一口咖啡,未加糖的黑咖啡苦涩无边,“我知道你没有。”
郑子衿豁然起身,“抱歉,我还有工作要做。”便急急迈步欲走。
陈希也站起身,“我等你答复……”
她身形一顿,无言地挎上背包离开了咖啡馆。
而事实上,她的内心早就翻腾不已,各种国骂在心里连珠炮似的招呼到陈希身上。
当初走的时候消失的一干二净,现在一见面就求婚,算什么!当我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总监!咱提案终于通过了!那个难搞的客户终于同意了!”周知兴奋地手舞足蹈,虽然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但丝毫不影响他闪瞎众人的笑脸。
郑子衿很不客气的丢过去一卷卫生纸,“吵死了,晚上老地方聚会庆祝!”
“耶!”办公室里群众们击掌欢庆,辛苦多日,加了无数班,改了多次的创意书终于通过了,大伙儿这次比以往更兴奋。
郑子衿见过了陈希之后自然知道为什么提案次次被驳回,理由还很刁钻,陈希是想让她自己去找他。即使知道是陈希从中作梗,此刻她还是长舒一口气,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每次案子一被通过,郑子衿就会毫不吝啬的自掏腰包请客庆祝,小伙伴们也各个脸皮巨厚,毫不客气。
KTV里,大伙儿玩的很嗨。客户部的小刘玩真心话大冒险点儿背,被套干净了对市场部小齐的花花肠子。创意部的小张一向千杯不倒,大家逮着他往吐里灌。媒体部的阿美占着麦,各种飙歌,似要把这些日子来的疲劳吼个干净。郑子衿自知没啥酒量,也五音不全,便倚在沙发上,叼着果汁的吸管,乐呵呵的看着大伙儿闹。
“诶!总监聚会喝果汁多不厚道!大家今天那么开心,也亏的总监找客户斗智斗勇的结果啊!”周知吆喝一声,大家齐齐回头看着郑子衿,搭腔着要她干几杯。
她心里郁闷,说实在的,她只把自己斗气了,真谈不上什么斗智斗勇,而且大伙儿的努力总是被驳回,这多半也可能是因为她……
郑子衿自知逃不过,怀着对伙伴们略愧疚的心情,加入了真心话大冒险的大营,只求运气能好点,可以少喝点。
桌上的罗盘转啊转,小指针像吸了磁似的直往郑子衿身上指。几回罚酒下来,她清楚自己不会撑太久。
“真心话大冒险,总监你选哪个?”
“真心话。”
“请问总监喜欢的人是谁?”
郑子衿一愣,脑海里立刻浮现了陈希的脸,刚想编个人名糊弄过去,周知就大声嚷嚷道:“哎哎哎,犹豫了啊!罚,得罚!”
得,这明摆着是要灌我呢!
郑子衿放弃似的点点头,“行!今天姐就陪你们喝!”
在群众的挑唆鼓励下,郑子衿一杯杯黄汤下肚,眼前越来越花,脑袋昏昏沉沉的,身子也越发的找不到重心。潜意识里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喝了,找了个借口就摇摇晃晃的去了卫生间。
吐了几口感觉症状好了点。摇摇晃晃地走到洗手台前,清凉的水扑到脸上,郑子衿抬头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酒后双颊通红,黛青的眼圈,细小的红血丝在眼白上张牙舞爪。
女鬼!脑袋里突然蹦出这个词来。
郑子衿伸手摸摸镜子上浅色的唇,“怎么回事儿你!喝了这么多,嘴巴还是……还是……干。”有些茫然的盯着镜子里自己的唇,手忙脚乱的从包里拿出一只口红,对着镜子描起自己嘴唇来。
“咦?橙……色?”郑子衿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口红,低低笑出了声,“呵呵……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郑……子衿,他喜欢是西瓜粉啊!不是……嗯……不是……”拿着口红对着镜中的自己,浅橙色的叉叉画了一道又一道。
“对哦!”仿佛被电击了一般,郑子衿站直了身子,又看看被自己蹂躏的口红,眼神茫茫然,“他走了耶!走了!”说罢,一扬手,浅橙色的口红离开手指飞了出去。
“哎哟!”刚推门进来洗手的阿美,不赶巧的让飞来的口红砸到了脑门儿。
阿美一抬头就见郑子衿迷茫的看着她,嘿嘿一笑:“诶?你回来啦,唔,亲亲……”
诶?什么情况?
阿美还没反应出什么事儿了,又见郑子衿摇摇晃晃的扑过来,“吧唧!”一口,亲她脸上了。
“总,总监!?”阿美凌乱了,这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郑子衿被阿美架回KTV包厢的路上,死死的抱着阿美的腰,撒娇般的蹭她的颈窝,一边喏喏的嚷着,“呜……不要走,别离开我……”一边对阿美左摸右摸,上下齐手。阿美同学被折磨的苦不堪言,黑着一张脸回到包厢。
包厢里的小伙伴们玩的很开心,拼酒的拼酒,打牌的打牌,没人注意到她俩。
阿美刚想把郑子衿丢到沙发上,就听见郑总监很有气场的大吼了一句:“我们结婚吧!”
一时间现场安静下来,两秒之后,“咻咻”无数道眼光如利剑般同时投向了阿美。可怜的阿美同学,顿时被数剑穿身,体无完肤,于是脸更黑了一层。
“还看!总监喝醉了!”怒喝一声,结果大家笑倒一片,郑子衿依旧死缠着她不放手,嚷着:“坏人,坏人,滚回你的美利坚吧……唔……我们结婚,结婚……”。
郑子衿恍恍惚惚仿佛回到了六年前。
六年前,她和陈希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两个互不相识的年轻人,合租到一套两室一厅的小公寓。对于当时刚毕业,手头上没钱,还在公司实习的郑子衿和陈希来说,合租是比较经济划算的办法。
她犹记得初见陈希的时候,他头发乱糟糟的在公寓里搬床,抬柜,弄得灰头土脸,伸出脏兮兮的大手对她说:“欢迎新舍友!”郑子衿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当即回握了一下,也开始动手帮忙。心里还庆幸一下室友不是个长相奇怪的大叔。
两人折腾了一下午,将新家布置好,开了汽水庆祝,那时的他们还没有闲钱买香槟。
同住一个屋檐下,年纪又相仿,经济条件也差不多的两个人,你没男朋友,我没女相好,自然而然的熟络起来,两厢有意。
什么时候我们在一起的呢?郑子衿打了个酒嗝,晕晕的想着。
对,是那次……
郑子衿熬过苦苦的实习期,好心情见涨,每天回家都开开心心的。陈希下班比她早所以他会做好晚饭等她。但是这天,迟迟不见她回来。
天色越来越晚,菜也放凉了,郑子衿就是没回来。在电脑前打完报告的陈希觉得情况不对,便给她打电话,但是许久未接通。陈希担心她出事儿,就给她公司打了电话。了解到,当天郑子衿被经理拉去某饭店应酬。陈希在家里坐不住了,拿起外衣就出了家门,直奔某饭店。
当陈希找到她的时候,郑子衿正被一个长相粗犷的大叔灌酒,推拒着不要,对方显然不理会,直往她唇边送酒,酒水晃晃悠悠的撒出酒杯,溅到她白色的衣襟上。
陈希哪能看着室友被这么欺负,何况他对她有爱慕之心,直接上前推开大叔,拉着郑子衿,拿上她的包包,就面色铁青的走了。
回家的路上她乖乖的任由陈希牵着,听着他对她言辞肯切的教育。
“你怎么那么傻啊!叫你去应酬你就去啊!你没看到那几个老色鬼对你居心不良吗?你还不随便找个借口离开,待在那儿,让人白吃你豆腐啊!”
她点头称是,毕竟自己理亏,但还是忍不住小驳一句,“那我不是觉得经理带我谈生意是看重我么,我刚成为正式员工不久,不能耍性子啊,对方是大客户……不好得罪……”越说声音越小,她没底气的偷瞄了一眼此刻脸黑之又黑的陈希。
看着委屈的郑子衿,陈希心中一软,这强大的保护欲就这么蹦了出来,一手把她拦进怀里,深吸一口气:“以后你是有男人的女人了,不准再和别的男人出去沾花惹草,听见没有!”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有点不知所措,陈希的爆炸性言语更是让她脑袋一白。
郑子衿扯着周知的领带,表情委屈的哼道:“你,你……总是,总是这样……一句话就把我轰个粉碎……呕……”
周知皱着一张脸,超心疼的看了看自己被上司吐了一片的衬衣。罪魁祸首,一扬手松了他的领带,转而看向了客户部的小刘,右手一抬,指着小刘的鼻子就开骂,“你混蛋你!你,你怎么敢,拿走我的心……”
“咻咻……”群众们的利剑又瞬间插向了小刘同志,小刘同志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总,总监,我没想到,原来你暗恋我啊!”
群众们再一次给力的爆笑。
因为甩客户饭局,郑子衿被公司无情的裁员了。五年内挣够一套公寓首付的计划成了泡影。只好每天找几份兼职先干着,期间四处投简历找工作。
陈希对自己鲁莽的举动害得郑子衿失业虽然有些良心不安,但是从不后悔带她出来。如今两人正式成为男女朋友,他对她更加关心,爱护有加。
每天晚上,他会骑着自行车去郑子衿打工的咖啡店接她下班,做好饭菜,一起进餐。郑子衿接了一份抄写员的兼职,每天晚上要抄上百份单子,陈希便会倒两杯茶,放在桌边,帮她一起抄。
日子翻页般,簌簌而过,转眼到了新年。都是在外地上学工作的两人,为了多挣点儿钱,也因为挤不上春运,放弃了回家的念头。给家里打了电话问候一声,就开始准备在公寓里过年。
贴上买饮料送的对联,买了点儿肉馅一起包饺子,比平时多炒两个菜,就这样两人欢欢乐乐的过年了。
吃过年夜饭,二人窝在一起看春晚,到了零点,双双站在小阳台上看烟花。
五颜六色的烟花一束一束,冲上天空,炸开来,耀比繁星,散落满天,转瞬即逝。
陈希环住她的腰,宠溺的看着她兴奋地朝天空指来指去。
一个猝不及防又轻柔的温,落在郑子衿的脸颊上。
怀中兴奋的小猫,忽然安静了,转过身来,对上陈希黑夜里清亮的眸子。
又是一个吻,落在额头,再是一个吻落在鼻尖,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烟火冲向天空的那一刻,终于情难自禁的吻在一起。这璀璨的夜幕为背景,他们忘乎自己,彼此沉溺其中。
曾经有多美好,如今就有多心痛。
“你不要我了吗……呜呜……你为什么不要我了……”郑子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抹在同事小齐身上。小齐挣脱不开,她是有洁癖的人啊,无奈的同时,暗自发誓,回到家就把这身衣服丢了,都被蹂躏成这样了,想来也不会再穿了,更何况,再穿难免会想起今天这样的囧事。
众人早已停下了娱乐活动,颇无奈围着他们的美女总监,看她一个一个的“教训”。
千杯不醉的小张,打了一个激灵,这会儿还是装醉昏睡好吧!想着便趁大家不注意往沙发上倒,突然感觉到一股力量扯住了自己的领口,勒的他急咳两声,倒退两步,心中哀怨:不会吧……
“你走,走什么!走,走,走……你丫的就是一个负心汉……”郑子衿毫不客气的一脚踹上小张的后膝弯处,小张同志一个跙趔,差点摔倒。
“唉唉唉,总监,您行行好,饶过小的吧!”
郑子衿上前,“什么?原谅你丢下我?做梦去吧!”手一推将小张推开了,“我告诉你,好马,才不走回……回头路!你,你……呜呜……你为什么不要我了?”说着说着郑子衿蹲了下去,痛苦地抱着头,眼泪哗啦啦的流。
众人面面相觑,本来应该大家见不妥就想办法把喝醉的总监送回家,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可一会儿功夫,几人就在总监强大的酒疯下“阵亡”,“幽灵们”怎么会甘心自己吃亏,硬是盯紧了没被祸害的同事们,捧上前等总监“调教”。本来单纯的想看总监发酒疯的好戏,却怎么也没想到,郑子衿竟然哭了,还哭的昏天暗地,不能自己。
这……要怎么收场?
在他乡努力挣钱的郑子衿,每个月除去自己的生活费,房租水电费,把剩下不多的钱都打到养父的储蓄卡里。
郑子衿是个身世挺可怜的孩子,三岁之前一直在孤儿院,爹妈不知道是谁。后来郑风领养了她,这个三十多岁的俊朗男人,带她离开了孤儿院,给她取名,子衿。取自,诗经,郑风里的子衿那篇。后来郑子衿才知道,子衿这首诗是郑风已故的爱人生前很喜欢的诗。
郑风对郑子衿极好,他也是个文化人,农大出身,收养了子衿后就回乡整农业生产,所以郑子衿也算是在农田里玩大的。
辛辛苦苦终于将郑子衿送上大学,年过五旬的郑风,多年日晒雨淋,沧桑的脸上,溢满了笑容和对女儿的骄傲。
郑子衿本来不想去外省读书,想留在父亲身边照顾他,但是郑风希望她走出去长长见识,在社会历练历练,坚决让她去外省读大学。
郑子衿与郑风父女感情极深,在外上学,工作,都会常常与郑风联系。那通电话的来临,彻底打乱了她的心。
匆匆回了老家,躺在病床上的郑风,头发花白,消瘦了不少,吊瓶上的液珠,一滴一滴的有如沉重的鼓点,敲击在郑子衿心上。
“爸!”扑到老人家面前,郑子衿哭花了双眼。
郑风的病情诊断是肾衰竭,必须要尽快换肾,可是郑子衿的血型与郑风不配,而郑风也没有别的亲人,巨额的医疗金更如一座大山压在郑子衿身上。
她感觉,天,轰隆一下,就这么塌了。
万幸的是找到了肾源,不幸的是没有足够的钱。医生催促她快点做决断,想要这颗肾源的人都在排队,它等不起谁。可是她把所有的存款都拿出来也凑不够医疗费。
郑子衿想向陈希借钱,可是陈希的电话一直打不通,邮件也一直不见回复。向从前的同学借钱,可是同学推脱说钱紧张借不出。向朋友到是借了一些钱,但只是杯水车薪,根本不够支付医疗费用。她也不具备向银行贷款的条件。医院下了最后通牒,两天内再不缴款,肾源就会转到别家医院,救治另外需要的人。
郑子衿被逼的不得已去借了高利贷。
郑风成功的做了肾移植手术,郑子衿的一颗心也平静下来。陪着郑风养好病回家后,就订了火车票回外省的工作地了。本来她想再陪陪郑风的,但是郑风不答应,硬是把她推回去了。她没有告诉郑风他得了肾衰竭换了肾,她知道如果告诉他老人家他一定不会接受手术。她只是用肾结石需要做个小手术这样的善意谎言瞒了父亲。所以郑风也不知道她欠下了巨债。
郑子衿一身疲惫的回了公寓。她已经一个月没有回来了,而这一个月来她和陈希完全断了联系。回到公寓才发现陈希留下的字条,她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出差了啊。转而又觉得哪里不对,出差要一个月之久吗?出差为什么不能给她打电话?
郑子衿一瞬间心凉,几乎颤抖地推开陈希的卧室门。房间里还是一样整洁,但是家具上已经落了一层灰,显示着,已经许久无人问津。衣柜上的行李箱不见了!郑子衿向陈希的床头柜缓缓的伸出手,她记得,陈希把他的证件都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
然而,当她拉开抽屉,里面空空如也。她跌倒在地板上,攥紧了手中陈希留下的字条,那上面俊秀的字写着:亲爱的,你安全回到家了吗?公司有个生意要出差,我要跟去几天,等我哦。
眼泪不受控制的砸落下来,郑子衿爬起来急急忙忙找了陈希公司的电话,心里莫名的惶惶不安。打过去得到消息竟是陈希早就出差结束,更让她大受打击的是他已经被公司辞退了。
他就在那个时候,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离开了她,人间蒸发,消失的无影无踪。
郑子衿还来不及沉浸在陈希消失的悲痛中,就被高利贷逼得不得不想办法挣钱还债。债期到了,可是她已经用尽积蓄,现下连房租都付不起了,如何在短时间内还债,债期拖了又拖,这利息也越滚越大。
后来郑子衿走投无路之际,赴死般报名参加了当年名动一时的洗发水广告创意大赛,因为大赛奖金丰厚,可以还清她在高利贷那里借的本金。她联系了暂时失业的两个同学一起合作,三个人不眠不休,呕心沥血的工作。最终在十几份作品中选出最满意的投出去。
皇天不负有心人,郑子衿的小组在这次大赛如愿的拿了金奖,还了贷款的本金,也因为这次拿奖,改变了她的命运,与广告公司正式签约,开始了她企业白领的第一步。
此后,丰厚的薪资陆陆续续的帮她还完利息和借朋友们的钱。等她还完所有的债款,已经过去两年了。
这两年中,她拼死拼活的工作,每天加班加点,熬灯熬油,也接一些平面设计的私活,赚点生活费,不仅为了尽快还钱,还为了让繁忙的工作淹没她对陈希的思念,麻痹陈希离开带给她撕裂的伤口。
然后渐渐的,她开始熟悉这样的生活,她开始适应。她的努力工作也得到了回报,接了很多大公司的广告都做的很受肯定,在业内也有了点小名气,最后升到总监。慢慢的,陈希带给她的那到伤口也在岁月中止血,结痂,脱落,淡化,被她潜意识的遗忘。
郑子衿被同事架上出租车,周知作为灌她酒的元首,不容拒绝的接下送她回家的工作。一路上郑子衿在出租车里对周知又打又掐,自个儿是又哭又叫,赤裸裸的虐待下属和自己,司机师傅开车多年,什么样的醉汉没见过,也还是被郑子衿一路惊扰的差点闯了红灯。
周知好不容易将郑子衿扶到了家门口,郑风开门,周知架着消停一会儿的郑子衿去卧室,将她甩到床上,自己累的倚在门口直喘气。
“子衿说聚会,怎么喝这么多啊?”郑风给周知倒了杯水,询问道。
周知无力的摆摆手,“谢谢伯父啊,不用麻烦了,我这就回去了,咱这可是舍命陪总监,我以后再也不灌总监酒了!您早点休息吧,省的她一会儿烦的您睡不着觉。”说着已走到门边,挥了一挥手就蹿走了,真是一刻也不想多留。
郑子衿还完了高利贷的钱就退了和陈希合租的公寓,找了间离工作地近,环境又好的房子租下来,把老父郑风接来,方便照顾。郑风年纪大了,又退了休,病了一场,更是思儿,也没推脱,就打包随女儿来住。
迈着不利索的步子,郑风给女儿盖好被子,期间,郑子衿一遍又一遍的念着陈希的名字。
郑风不知道陈希是谁,有几次郑子衿说梦话也念着陈希,但是他不问,他知道女儿有心事,她想说自然会告诉他。郑子衿初次带醉回家,反应那么激烈的又哭又叫的喊着陈希,郑风知道女儿那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忘了这个叫陈希的人。
黄汤是魔鬼,宿醉的后作用果然不可小觑。当郑子衿睡醒的时候,脑袋剧痛无比。茫然的看着四周,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都忘了个一干二净。身上一股酸臭味,郑子衿皱皱眉,摇摇晃晃的去浴室洗澡。
浴室里有一面大镜子,她一偏头就看到了鬼一般的自己,差点失声尖叫。镜中的自己面容憔悴,头发凌乱,两只大眼睛水脬脬的,脸上还有花花的泪痕。郑子衿开始慎重的考虑今天要不要请假不去上班这个问题。
洗完澡出来,郑风已经做好了饭在餐桌前等她。郑子衿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坐下,昨天是她第一次醉酒回家,自己做了什么荒唐事儿都不知道,现在面对自己亲亲老爸心里很没底儿。
“子衿啊,看我干什么,快吃饭,上班要迟到了。”郑风一手拿着报纸,一手指着郑子衿面前的米粥,慢悠悠的说道。
郑子衿忙点头不迭,拿起筷子埋头扒粥,只想速战速决,快点出门。
郑风瞟了她两眼,有些忍俊不禁,笑着摇了摇头,“子衿啊,今天中午下班后,去你们公司对面的咖啡厅,爸爸给你物色了几个相亲对象。你这几天,每天去见一个,好好考虑一下,老大不小了,快别让我操这份心了。”
“咳咳!咳!”郑子衿一个不小心呛着自己了,“相亲?”
“你看你这孩子,慢点吃,不急不急。你说说你,都快三十岁的大姑娘了,还没嫁出去,你爸爸什么时候能抱上外孙啊!”
“爸……”郑子衿有些嗔怒的望着郑风。“工作这么忙,哪有时间谈恋爱。”转而继续吃早饭,郑风也不说话了 。
刚进公司办公室,郑子衿就感觉到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工作伙伴们无一例外的趴在桌子上睡觉。
她知道这段时间大家都很辛苦,但是一两个人上班偷懒,她不会说什么,这一倒一大片,上头来查勤可怎么解释?随即抄起桌上的一个文件夹,在桌子上磕了两下,“哎哎,小伙伴们,打起精神,上班了上班了!”
众“尸体”纷纷抬起脑袋,极其哀怨的瞪着郑子衿,一阵阴寒自背脊而生,郑子衿打了个冷颤,“咳咳,那要不,你们再睡……五分钟?”众人闻言立刻恢复躺尸状态。
郑子衿郁闷,都怎么了这是?
咖啡馆的靠窗处,郑子衿无聊的玩着手机里的小游戏,迟到不是她的风格,她习惯凡事提早,还有五分钟就到了和相亲对象约定的时间了。
忽然,余光处一道黑影停住,郑子衿收起手机,看了看来人。
很阳光的一个男人,长得很普通,四肢健全。
此后的一个小时中,郑子衿充分的了解到,此男名叫,秦悦,性格开朗,温和亲切,当然这也许跟他是做幼教的这个职业有关,总之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两人一聊才发现,都是被父母逼着出来相亲的,因此聊的很愉快。
郑子衿回到办公室,发现午休这段时间小伙伴们又开始躺尸了,这是有多累啊?
突然有一人举起爪子,头没抬眼没睁的道:“总监,有客户在会客室等你。”
推开会客室的门,陈希一身剪裁得体的帅气西装站立在窗前。郑子衿有一瞬间失神,几年不见,陈希也越发沉稳了,毕竟在商场混了那么多年,连自己都开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怎么敢祈求人不变化。
“相亲愉快吗?”
“什么?”
郑子衿回过神脱口而出这才意识到是陈希在对她说话。
“你怎么知道我刚才去相亲了?”
陈希没有看她,依旧看着窗外,“向你办公室的同事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郑子衿此刻万分后悔早上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周知。
握了握拳,她点头:“对,是去相亲了,那也跟你无关吧。”
陈希转过身来直视她的眼睛,时隔多年这双眼睛是他最怀念,也最眷恋的,因为这双眼睛里曾满满的溢出对他的爱,曾在无尽的黑暗里给了他勇气。
“对不起。”他说。
郑子衿的心脏揪了一下,偏过头去,“我,并不打算原谅你。”
就在昨天,她梦到了他们所有美好的曾经,一起生活,相互扶持,相互鼓励,努力奋斗,恩爱缠绵的岁月。一幕幕犹如昨日,如此次清晰,留恋不已。可是心中的那块早已淡化的伤痕却隐隐作痛。提醒着她,那些美好的日子早已过去,再也不会回来。
陈希缓缓伸出手抚上她的脸,四目对接,她那双让他迷恋的眸子里,现在却环绕了许多复杂的东西,他看不清,但是他感受得到,那透出来的爱恨交织,切肤之痛。
郑子衿躲开了陈希的手,暗暗地攥紧了衣角,手指发凉 ,这些无意识的举动,显示出她的紧张。其实她的内心在激烈的翻涌,她想扯住陈希的衣领,大声的质问他,当初为什么离开,为什么弃她而去,人间蒸发!她想一口气倾吐出自己的怨气,告诉他,他走的那段日子她有多苦,这些年她疯狂的工作就是为了忘记他。可是他现在出现算什么?一句对不起就什么都过去了吗?伤害已经造成,他把她当什么?!玩偶吗?想玩的时候玩一玩,不想玩了就丢开!
然而,说了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她终于咬紧牙关,将这些话吞回了肚里。
“子衿,我还爱你。”陈希有些失望的说道。
郑子衿的小心脏再一次不争气的揪了一下。总是这样,她对他,几乎没有抵抗力,他对她太好,让她对他忍不住丢盔弃甲。
“你让开!我要上厕所!”郑子衿有点狼狈的落荒而逃,她没有看见陈希颤抖的手,和透着伤心的目光。
郑子衿不想频繁的和人相亲,所以对秦悦的邀约,几乎没有拒绝过。两人很快的进入某种类似恋人的相处,吃饭,约会看电影,还正式回家见了父母。不过两人都互不来电就是了,只能说是很合得来的朋友,都不想相亲,于是凑在一起混淆父母的视听,拖延父母的催婚。短短两周,二人就混的很熟络了。
这天秦悦送郑子衿回家,两人有说有笑的讨论最近新出的广告,不一会儿走至楼底。和秦悦挥手作别,郑子衿转身上楼,电梯门口,一个高挑的身影斜靠在一旁,她停住脚步,“陈希?你怎么找到这儿来。”
“就是他了吧。”陈希没有看她低着头说道。
“嗯?”
“相亲后……确定下来,交往的对象。”
郑子衿恍然,他知道她和秦悦相亲,也知道这两周她一切的动向,虽然他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你跟踪我?”
陈希摇摇头,“你想多了,猜也能猜的到吧。”
两人陷入数秒的尴尬,都没有说话,直到陈希打破这种气氛。
“你笑得很开心,你……和他在一起快乐吗?”陈希抬眸看向她。
“嗯,很快乐,他让我感觉很自在。”郑子衿诚实回答。
“这样……”陈希笑了一下,站直了身子,“很晚了,早点休息。”
郑子衿站在原地没动,陈希路过她时,轻轻的擦过她的肩膀,她没回头看他有些萧凉的背影,径自上了电梯。
原来是这样,原来我已经不能让你感到自在,时间改变了很多事,而不是你本身改变了,你依然可以对人笑逐颜开,唯独对我不可以,你只是改变了对我的态度。我已经成为一道枷锁,不能仔让你感到自在。
郑子衿静静地靠在狭小电梯间的扶手上,陈希的脸总是浮现在眼前。陈希,为什么你不能主动解释一下呢?如果你理由充分,我会好好考虑的呀!
郑子衿,他真的还爱你吗?她不禁自问。
郑风已经做好了饭,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郑子衿一回来就招呼她坐下吃饭。
父女俩围着餐桌坐下,四菜一汤,今天的菜色十分丰富。郑风见女儿有点精神不振,便夹了一块里脊送到她碗里。
“哦,爸,嗯,今天心情不错啊,炒这么多菜。”郑子衿笑了笑。
郑风停下手里的碗筷,认真的看着女儿的眼睛,郑子衿一时有点局促。
“子衿,什么时候结婚,想好了吗?”
“爸,不急,我想再相处看看。”
郑风没再说什么,动起了筷子吃饭,饭桌一下就安静了。对面的郑子衿内心却翻天覆地,久久不能平静。
饭桌上的饭菜可口诱人,郑子衿却越吃脸色越差,不禁手一颤,掉了筷子。
“我,我吃好了,今天有点不舒服,先睡了。”略有些慌乱的转身回了卧室。
郑风叹了口气,也失了胃口。
“预祝我们合作愉快,散会。”
随着会议结束语,白领们陆续起身,收拾好文件出去。郑子衿刚离开座位,就被椅子腿拌了一下,回过神来,身边的同事都走光了。
“子衿,这季度的主打定下来的晚了,但要按时上市,广告方面,希望能够尽快。”
“我知道了。陈总。”郑子衿没有回头看陈希,却忍不住腹诽:“你说的到轻松,这么短的时间,不知道又要加班多晚。”
果然,当天郑子衿将这个任务通知下去之后,办公室里一片怨声载道。
“我就说,对方客户分明是在公报私仇!”周知一脸愤然,郑子衿忍不住笑了一下,“私仇?什么私仇。”
“总监,如果不是客户大老板和你有私仇,为什么总是为难你啊!连带着小的们也遭殃。”
“还有时间在这瞎想,赶快滚回去工作!”一个文件夹飞碟般直扑周知的怀里,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哎哟!小的这就去!”可怜的小美工自知触了老大的逆鳞,乖乖退避。
郑子衿摇头苦笑了一下,私仇,这算吗?哪里有什么私仇啊。
因为是拍夏季新推出的款式,郑子衿跟着模特回到沉诗公司已经很晚了,大家互相道别,各回各家,沉诗的一个小员工突然拉住郑子衿,说是自己闹肚子,麻烦郑子衿帮他把拍摄的衣服放回样品间,这事,本来她可以不用管,毕竟她不是沉诗的员工,但是她这个人天生爱管闲事,想也没想就应下了。
沉诗的样品间在地下室,很大,里面放着每一季度的样品,有的叠放整齐,有的用防尘布包着挂在衣架上,还有一些套在人体模特上,陈列在玻璃柜里。郑子衿第一次来这里,不由得感叹一句:“太高大上了!”
地下样品间里很静,郑子衿蹑手蹑脚的推着衣架车在里面逛着,欣赏样衣的同时,也在寻找放手里样衣的地方。正当她目不暇接于精美的衣物时,脚下一拌,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回头一看,她惊住了,“陈希?你怎么睡在这儿?”十分不解的看着坐躺在地上的陈希。
陈希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有点迷茫。刚想说什么,霎时,视线一黑,两人还没弄清处出了什么事,就听见大门“吱呀……”一声给锁上了。
郑子衿有些慌乱的走向大门口,熄了灯的地下室太昏暗,她摸索着前进,一不小心拌到什么,只听一声,“小心!”便是一连串叮铃咣当的声响。
跌入一个结实的胸膛,只觉一瞬间天旋地转,便倒在了地上。
“呃……”耳畔传来陈希的痛呼。
“你怎么样?你没事吧!”郑子衿意识到陈希可能受伤了,不免有些担心,要挣扎起身,却被牢牢按在怀里。
“没事,大概是两边衣架倒了,压到了身上。”
郑子衿松了一口气,心想着没出事就好。刚要推开陈希,有什么温热的液体砸到了额头上,伴随着一股腥味。
血!是血!
“陈希!陈希你怎么了?你到底伤到哪儿了!”
急切的询问并没有得到回答,郑子衿感觉到拥着自己的手失去了力道,陈希沉重的身体压到身上。
她一下就慌了,焦急的喊着陈希的名字,但是却没有回音,只有温热的液体缓缓的流到脸颊,鼻梁,下巴……
陈希觉得好痛,哪里都好痛,身体很沉重,好像一直在下坠,他什么也看不见抓不到,慌乱着,仿佛回到了那阴暗的小屋,冰冷的铁杆将他与世隔绝,又仿佛回到了纽约的地铁通道,冰凉的地板,看不见未来的曙光,但是他渐渐冷静下来,他想起了那间小小公寓里沙发上浅眠的恋人。
她在厨房打仗的身影,她奋笔疾书,认真工作的样子,她趴在床上梦呓的样子,还有她对着电视新闻滔滔不绝评论的小愤青样儿。她的眸子漆黑发亮,她的笑脸明媚阳光。
他想着他们曾经的点点滴滴,“等我,子衿,等我……”
身上的痛慢慢减弱了,沉重感也消失了,陈希恍恍惚惚的醒来,四周还是一片黑暗。
“子衿。”他轻声呼唤了一声。
“陈希!你醒了吗?”
感觉到被人拥住了身体,陈希向后仰去,脑袋碰到墙壁,传来隐隐痛感。
“你没事了……没事了……”
肩上一沉,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浸湿了衬衫。
“别哭,别哭子衿。”
怀中的人儿轻轻的放开他,在黑暗中抹了抹眼泪,哽咽着:“你刚才吓死我了,你的头被砸破了,流了好多血,昏过去了,我摸黑随便给你包扎了一下,这里没有光,也不知道伤的严不严重。”
陈希感觉到自己是靠坐在墙壁下,知道她肯定是废了大力气将自己拖过来。
“大概是管理员以为这里没人了,就关灯锁门了,我来的时候没带手机,你带了吗?”
“没有,放在办公室了,我是来核对一下样品的,这事我一般亲自做,昨晚没睡,所以太累了,就小憩了一会儿。”陈希解释着,他没想到自己和郑子衿竟然会一起被关在这里。“没事儿,等天亮了,门就开了。”
郑子衿沉默了一阵在他身边坐下来,在黑暗中抱住了膝,“可是你的伤,能撑到明天吗?”
陈希摸索着,握上她的手,“没事儿,我感觉问题不大。”
他的手很大,包着她的小手很温暖,她不争气的脸红了,好在四周一片黑暗,他也看不见。
双方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许久之后,久到陈希有点昏昏欲睡了。
“陈希……你当初,为什么离开我?”
郑子衿的声音平缓又轻,底气不足。陈希的睡意一扫而空。
“我以为,是你离开我。”
怎么会!郑子衿讶然,“是你留下一张字条就蒸发人间了,不是吗?”
听的出她有些激动了,他也有些疑惑,继而苦笑道:“难道不是因为我入狱了,你不想再和我有瓜葛,才一声不响的搬走了吗?”
“入狱?什么入狱?”郑子衿一惊,她心慌了,直觉告诉她,有什么真相被掩埋了。
刚接到出差的通知,陈希很兴奋,能出差意味着自己将有机会证明自己,也说明公司对他有期望,有心栽培,并且这个月的薪资会涨。这不得不说是个好消息。满心欢喜的回到家,想第一时间告诉子衿,但是家里却没等到人。打了电话过去才知道郑子衿的父亲生病住院,她在赶回老家的路上。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的话,那方就挂了电话,才反应过来忘记告诉她自己要出差的事。不过反正这几天郑子衿要回家看父亲,自己也要出差,双方都有事忙。
出差一周,对方是个大客户,他跟着经理商谈了一周才把合同细节敲定好,签下合同。他满心期待着回去和郑子衿庆祝了。
可是回到家,心心念念的恋人依旧没回来。手机上了飞机就关机了,也因为没电了就没开机,现在他迫不及待的想打电话给恋人,汇报工作。一充上电,屏幕上十几通未接来电,赶忙回拨过去,可是那边却无人接听。
看到电子邮件的那一刻,他才知道郑子衿的父亲病的很重,需要大笔资金。这亲亲恋人的父亲就是自己的岳父啊。准岳父生病,准女婿怎么能不管不问。翻点一下存款,自己刚工作没两年也没什么积蓄,根本不够,家中父母贫苦,断不能向他们要钱,只好找朋友和同事借。
问了几个相处的好的同事都被委婉点拒绝了,陈希心下有些焦急,正好这时财政部的小李听说了他要借钱的事,倾囊相助,助他解燃眉之急。
小李塞了两个厚厚的信封给他,说是炒股存的私房钱,怕被老婆翻着,借给他,既帮他救急,自己也给钱找了个安放之处。一番陈词头头是道,有条有据,听的陈希有感激又心安。最后小李还不忘叮嘱他不要将此事告诉别人,钱可以每个月从他工资里扣一点,分期,慢慢还。
陈希回到家清点自己筹来的钱,所说筹得不少,但还是不够付郑风的手术费,但也不是个小数目,只想快点把钱给子衿打过去。
正要打电话给子衿的时候,家里的门铃响了,一开门,立即有一群人围住了自己,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儿就被人压住,扣上了冰凉的手铐,握在手里的手机也掉在了角落里。
“他们给我一个挪用公款的罪名,我才意识到被人骗了。小李是直接给我的。他说立字据就等于留下把柄,被他老婆翻到了不得了,所以并没有立字据。而且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那笔钱是他借给我的。”
陈希缓缓的说着,声音不大,却每字每句都砸在郑子衿心上,每字每句都是困扰了她五年的原因。她静静听着,任凭内心翻涌。
因为小李的跑路,这期间不仅要将他逮捕归案,还要细查,而陈希是拿到部分公款的人,这是怎么都不能变的事实,所以不能放了陈希。等抓到了小李,他虽供认不悔,却硬要说是陈希指使他干的,因为陈希需要钱,而他只是见财起意,拿多了。这官司一打就是两个月,因而等官司结束,陈希洗白冤屈,却也吃了两个月的牢饭。
当他回到他们小公寓时,郑子衿已经退了租,行李都打包走了,因为他一直没回来,房东把他的东西都扔到了地下室,他再也没能找到他的手机,没能打电话给郑子衿。在被暂时收押时,他不敢托人联系子衿,而现在人去楼空,他觉得子衿一定是知道了他惹上官司的事,失望透顶而离开他了。
陈希伤心欲绝,而公司也不再聘用他,一个坐过牢,虽然没罪的人,总是会被人用有色眼光看待的。他回了老家,父母苍老了很多,爸妈没有怪他,却给了他一张出国的机票。
“孩子,你永远是我们的好儿子,可是你现在这样,就算有才能也难在国内谋得好职业,爸妈只希望你能好。”
母亲的泪水浇湿了儿子的心,陈希哪敢拒绝,自己实在不孝,让二老操心。
父母凑了钱托人给他联系了国外的学校,送他去留学。
陈希就这样,踏上了去纽约的飞机。
“纽约,到底是繁华的大城市啊,却也是冷漠的城市。”
到了纽约留学的学校才知道父母让人给骗了,他并不能在那里上学。可是他不能就这样回去他回去了爸妈会更伤心,也不能将真实的情况告诉他们,他不愿再让父母为他操心了。
一个人初到陌生的国度,周围充斥着熟悉又陌生的语言,不能回家又没住处,身上没几个钱。好在他英语过关,交流还不是问题。
没钱住旅馆,只好白天到处找工作,每晚蹲在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又或者公园的长椅上,好在是夏天,夜晚并没有太冷。
这样没有保障的夜,总是充满了危险与贪婪。
一天夜里,窝在公园长椅上睡觉的他被人狠狠地揍了一顿,所有的行李钱财被人劫了个光,他终于从穷困潦倒,走向了一无所有。
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郑子衿的脸就那样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脑海里播放,一刻也不敢停。他们所有美好不美好的一切,他细细的回想,仿佛只要多想一点,多想她一刻,他就有力气活下去。他回忆了他们所有的曾经,当他就要崩溃了,他想到了父母,他知道自己不可以就这样死掉,他不能,尽管一无所有,伤痛累累,他不能。如果他去死,他将再没有机会见到郑子衿,说出他最想说的那句话,如果他去死,他将对不起父母,伤害最爱他的人。
也许是上帝终于看到了他的人品,他将饿死之际,快餐店老板收留了他。在快餐店打工三个月后,他遇到了他的贵人,孟诘。
孟诘是刚从一家著名品牌服装企业辞职的心高气傲又落魄的小服装设计师,住在一个50平米的小出租屋。职场不顺的他遇到了比他还要落魄的陈希。
孟诘师出国内某著名大学,他貌似天生下来就是做服装的,一眼就能目测他人的身高,体重,三围,可惜空有一身技艺,却无人识得。他心气儿高,并不乐意自己的作品被人指指点点,愤然离去。自己打算成立一个工作室,接些上层人士的私活。
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孟诘和陈希又都是失业落魄的同乡,彼此心心相惜,相谈甚欢。孟诘收留了陈希,陈希也辞了工作来帮孟诘。他本是学经济的,能力也很强,他和孟诘一人有谋略,一人有才华技艺,二人联手从一个小工作室做起,一步一步脚踏实地,抓住机遇,仅用四年就摆脱了工作室,成立了大规模公司,在国外打出了品牌,赚足了外币。第五年,在外打拼的陈希终于重回故土,将沉诗的事业往国内拓展。
回到国内的他,开始找郑子衿,他是个长情的人,有些事,他一定要弄清楚,有些情,一定要找到归属。
那些在异国打拼的内容,陈希没细说,两三句概括,但是在商场打滚多年的郑子衿知道,这不容易,这太艰辛。
黑暗中,她无声的流着泪。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从他找到她的那刻起,她之前的经历,他定是调查清楚了的。她这些年所受的苦他都知道,所以他先说了对不起,所以他敢放手,而她对他这些年来又知道多少?
郑子衿此刻深深地感受到,自己才是不成熟的那个人,她的小情小怨和陈希所承受的比起来显得多么的矫情,但是她庆幸,陈希什么都知道了。
“陈希……我……”
“子衿,你说得对!我是不应该被你原谅的。”
黑暗中的陈希自嘲一笑,“而你,应该值得更好的。子衿,不管你和谁在一起,你快乐就好,真的。”
郑子衿不动声色的抹掉自己的眼泪,声音哑哑的,“我爸跟你说什么了?”
“你爸……”
“别骗我,这么多年了,你做糖醋里脊还是放了太多糖。”
是的,那天郑子衿吃到那盘菜就知道是陈希做的,而郑风跟陈希说了什么她也不想去问,那时的她心很乱。
“你爸爸,是个很好的人,他没跟我说什么,只是问了我是谁。我去的时候,他正好在做菜,就叫我打下手,我们浅聊了两句,没等到你来,我就走了。”
“少来,我爸肯定跟你说我要结婚了。”
几秒的沉默后,郑子衿感到肩上一沉,“嗯……说了。”
又是几秒的沉默,双方都没说话,仿佛陷入沉思。
“陈希……”
“嗯?”
“我们结婚吧!”
“嗯……嗯?!”
肩上的重量消失,黑暗中,她什么也看不见,但仍然能感受到那灼灼的目光。
“好,我可听到了,不能耍赖。”陈希说的极慢,怕她听不清楚。
“嗯!”
“你跟了我,后悔怎么办。”
“后悔了再离婚呗!”
“傻丫头……你是说真的?”
“我为什么要骗你。”
黑暗中,两颗心如此近,不再迷茫。经历了五年多的历练,你我都不再是当年,可是爱你的那颗心没变,所以,既然你未娶,我未嫁,我们就结婚吧,没有几个五年可以任我们等待了。
“总监最近是不是打了鸡血?”
“何止是鸡血简直是狗血,,你看她最近面带桃花,走路走路一蹦一跳的,那兴奋劲儿”
“哦~”办公室的诸位好像都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了。
End
一直很喜欢破镜重圆的故事,爱,经过了时间的沉淀可能会更浓郁。希望大家能够喜欢这篇《子衿》,请不用客气的留下你的意见和感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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