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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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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束子回到侧宫的时候,博果尔正依在炕桌上看着喜福和喜宝将下面的宫女太监指挥得团团转,准备着去御花园的东西。声音此起彼伏,闹哄哄地,倒是别有一番生气。
博果尔一看花束子进了屋,立马坐了起来,伸手将花束子的披风解开,笑着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可是太后有事?”花束子低下身子,方便博果尔解开绸带,轻抚博果尔刚才用手抵住脸颊印上的红印,摇摇头,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那贤妃新得了南边的茶叶子,亲自下手泡了进给太后,奴婢有幸品了一杯,就耽搁了。”博果尔一听,想起以前在府上时,乌云珠也喜欢亲手为自己泡茶,颇有感慨:“她倒是没啥变化。”花束子听了,有些纳闷,主子如何认识贤妃。
博果尔想起乌云珠就不自在,于是转了话题:“我看你还是去多添件衣物,虽有阳光,但刚才我走回来时,也不禁打了几个寒噤。”花束子自然是从善如流,福了个身,自去添衣不提。留下的博果尔坐在炕上感怀着自己从前不论寒冬酷暑都能赤身练武的强健体魄。
博果尔和花束子在御花园倚着长廊面对面坐着。花束子捻针给自己胎死腹中的孩子绣着小衣。博果尔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看着花束子穿针引线。花束子专心的样子让博果尔有些郁闷。这几个月的相处,博果尔自然知道花束子曾经怀过孩子,却没福气生下来。旁敲侧击地从喜福那打探了几次,无奈地发现竟然是自己这具身体以前干的好事。想着花束子对自己那么好,“自己”却是害她堕胎的祸首,没来由地心虚,但又有些不爽,这花束子每当想起未出世的孩子,眼里就放不下别人了。
博果尔气闷,将没吃完的点心捏碎,拍拍手,香甜的奶疙瘩便宜了一池锦鲤,站起身对花束子说:“这么坐着有些无趣,我去假山那边走走。”花束子闻言抬眼,点点头,轻声地嘱咐跟着的宫女太监们,要他们跟紧了主子。
博果尔也低头跟花束子叮嘱了几句,带了宫女太监浩浩荡荡地出了长廊。
博果尔绕着假山散步,思绪却飘到了小时候。那时候博果尔与福临因为年纪相仿,常在一起玩耍。但宫里规矩多,二人又皆是身份高贵,游戏内容很是有限,上树下水是想都不要想,两个小屁孩做得最多的,不过是逗逗蛐蛐,或是一起找个地方躲起来让跟着伺候的人着急冒火,而最能藏人的,莫过于御花园的假山了。想到自己与九哥有次躲在假山里,撑不住睡着,惹得太后和摄政王大冒肝火,就不由翘起嘴角。
想得入神,博果尔也没注意到宫人的参拜声,直到感觉有人推了自己一把。博果尔低头一看,乌泱泱地跪了一地,还有一个气鼓鼓的包子脸正对着自己,不由一呆愣住了。或许看博果尔没啥反应,三阿哥玄烨开了金口“你踩着我的画了。”博果尔低头,果然有张纸,挪脚弯腰捡起,抖开一看,角落里有小小的“珠玉”二字!博果尔怎么也跟乌云珠夫妻一场,如何认不出这就是乌云珠在家里的小名。他对乌云珠的画最有印象的莫过于是其偷偷画的皇上,如今又见乌云珠的画作,当初掀开宣纸看到被乌云珠小心保护的竟是皇上的画像时的屈辱与悲愤在此刻不禁翻滚着涌起。博果尔眦目欲裂,双手颤抖着,将眼前的画作当做是乌云珠,狠狠地撕开,又扔在地上,用力碾上几脚。
博果尔这边是解气了,但是小包子却是要哭出来了。本来已经伸手准备接过,可好不容易让贤妃娘娘画的梅花就这么被撕了,想要嚷嚷,但看着那人发红的眼角与凶神恶煞的表情,又有些害怕,不敢作声。
喜福看着博果尔发狂的摸样,不由想起以前的皇后娘娘抽打宫人的情景,打了个冷颤,又看着对面跪着颤抖的三阿哥的宫人,想到三阿哥现在是太后捧在手心上宠爱的,这幅画又是最受宠的贤妃所作,主子也不好就此得罪他们。情急之下,喜福跪走至博果尔跟前,提着嗓子:“今日虽然天气晴朗,但主子大病初愈,还是不宜吹风。”见博果尔心神稍定,于是叩首喊道:“恭请主子回宫。”
博果尔听闻此言,又看了眼明显被吓到的三阿哥玄烨,叹了口气,跟自己有过节的是乌云珠与皇上,自己一时失控,倒吓到眼前的小家伙了。大喘了几口气,调整好心绪,低下身子,玄烨以为这疯女人要打他,连连后退至奶娘的怀里,博果尔见状,拉过玄烨,按着他颤抖的肩膀,说道:“你别怕,我不是对你。只是看着这画作,想起些不好的事。”而后直起身,摸了摸玄烨的头,又加了句“我看这画实在是画得太难看,才忍不住毁了它。你以后也不要看这些不入眼的东西,知道吗?”说罢,转身离开。玄烨呆愣地看着博果尔的离去,虽然想替贤妃娘娘的画技分辨几句,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心情低落的博果尔只派了个小太监给花束子传话,自己先行回了侧宫。
进了屋,喜福看博果尔上了炕,直直愣愣地看着窗外,仿佛又回到了听闻吴克善亲王离世的时候,心中一紧,扑通跪下,说道:“主子可是想起老亲王?”博果尔闻言一惊,扭头看喜福,依旧是一言不发。开弓没有回头箭,喜福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奴婢浅薄,不知主子心中所思所想。但是主子今日当着三阿哥的面毁了贤妃娘娘的画作,已是十分冒险。而后主子对三阿哥的一番教育,虽是出于好意,但三阿哥自出生就常伴太后娘娘身侧,读书识字皆由太后娘娘一手调教,连皇上都不常出声探问。主子虽与太后关系亲厚,但终究是一宫……宫妃,今日一番行为,恐怕太后娘娘会有所不喜……”话未说完,就被博果尔抬手制止。
博果尔自然知道眼前的宫女是为了自己好,才大胆提醒自己,心中有几分感动。扪心自问,自己对皇上与乌云珠之事其实并未真正放下,自己的死固然是自己处事偏激,但他们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自己落到眼前这份处境,他们也别想好过。下定决心,虽有些憋闷,但今日自己失控在先,且要给皇上与乌云珠这对贱人下绊子,在这宫中站稳脚跟是十分重要的,所以太后的宠爱必不可少,于是决定听从喜福的劝说,先向太后示好。
博果尔看着喜福,面无表情,喜福被博果尔的视线与沉默折磨得冷汗直流,心想自己怎么如此多事,说不定要赔上性命了这次。就在喜福忐忑不安之时,博果尔开口说:“你要说的我都明了,你去找些名贵点的字画与器物给三阿哥送去,就说是今日的赔礼。”喜福闻言身子一松,想着主子如今不打不骂,却比以前更渗人了。不敢怠慢,告退自去办理此事。
这天,博果尔拒绝花束子的陪伴,孤身在小佛堂呆了一夜。
而慈宁宫中,太后听着宫人的汇报,摩挲着青花杯沿陷入沉思。皇上在乾清宫中发了一通脾气,暗骂这废后果然是本性难移,对乌云珠多有安慰,乌云珠倒是不放在心上,依旧恭顺温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