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阿离富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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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雪，你家婆婆病了，我要带她去看大夫，可她却非要见你。”李大柱踩着雪上了山，看见一抹小小的身影。
李大柱十八岁左右，穿着一条蓝布便裤，腰间扎着一条很宽的带子；上身光着，发达的肌肉，在肩膀和两臂棱棱地突起；肩头上被粗麻绳勒了几道红印子；圆脸盘上，宽宽的浓眉下边，闪动着一对朴实的眼睛。
他说话的时候，露出满口洁白的牙齿冲着莫踏雪笑。
“那咱们快下去吧。”莫踏雪往后走着，顺手拉了一下李大柱的胳膊，“大柱哥，你是不是在干活的时候见了我婆婆呀？”
“嗯，当时我正在拉东西，你婆婆从房子里出来，我看着她有些不对，才发现了。”李大柱摸了摸被莫踏雪拉过的手臂，有些冷，却很幸福，憨憨地笑了。他对莫踏雪说过他身体好，不用担心莫踏雪会伤着他。其实最初他也受不了，只是每天都上山窝在雪里大半天，练都练出来了，所以轻轻碰一下还是受得了的。
二人急匆匆地往山下走，却在山坡上碰见了张素花。
“大柱，都说多少次了，你怎么还和这个妖女走得这么近？”张素花一把将李大柱扯了过去，有些埋怨的意味，但更多的是担心。
“都跟你说多少次了，踏雪她不是妖女。”李大柱压低声音对张素花说，随后看了看莫踏雪：“踏雪，你先去看你婆婆，我待会儿就来。”
莫踏雪点点头，转身下了山。这些年就因为她带有寒气，乡亲们都说她是妖女，不敢和她接触，只有婆婆和大柱哥一直很照顾她。
“婆婆。”莫踏雪推开小屋的门，急急地跑了进去，奔到炕前，想要握住马三斤的手却又收了回来。
“孩子，婆婆剩下的日子怕不多了。”马三斤躺在炕上，微微喘着气。
“婆婆一定会好的。”莫踏雪抹抹眼睛。
“孩子，当年是一个叫白凌秋的人在雪山上救了你，然后将你交给了我，他来自长留，说到你十六岁的时候可以去寻他，可现在婆婆快不行了，只能在你十四岁的时候就告诉你了。他说若是你不愿意去，也不强迫你。依婆婆的意思要是你不愿意去就嫁给大柱吧，我瞧着这孩子踏实肯干，又对你好，他也没爹没娘，你嫁过去也不会被人嫌弃，再说你下山去，你也知道你的体格，在这山上还可以说是在雪里呆久了，身体才比较冷，这些年乡亲们对这个理由其实也是将信将疑的，他们说的话你别太往心里去。”马三斤断断续续地说完，脸色惨白得厉害。
“可踏雪只把大柱哥当哥哥看，所以…我还是去长留吧。”莫踏雪解释没等马三斤发话，门“吱”得被打开，李大柱冲了进来：“踏雪，留下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大柱哥，可是踏雪真的只把你当哥哥看。”莫踏雪扯了扯衣角。
“李大柱！你说说你，放着我这个十六岁的如花美眷不要，非要娶什么十四岁的小丫头片子，你是不是疯了？”张素花跑了进来，用手使劲戳了戳李大柱的脑袋。
“好了，素花，别闹了。”马三斤虚弱地躺在炕上。
“踏雪，你就下山去吧，我的时日不多了，村子里的人会接我到老宅里去的。”马三斤说着。这个村子里所有将死之人要被送到一处老宅子里去的。
“好，婆婆。”莫踏雪摸了摸眼睛，“那这段日子就请大柱哥和素花姐照顾婆婆。”
“没问题，踏雪，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就回来，大柱哥一直都在呢。”李大柱苦涩地笑了。
“踏雪，包袱我前几日就已经给你收拾好了，放在桌上，你拿了就立刻离开吧。另外去换一身男装，你一个女孩去不太安全。”马三斤别过头去。她不想让踏雪看着自己离开。
莫踏雪进了自己的一间小屋子。
莫踏雪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带着个灰色的布帽子，头发绾起来塞进帽子里，可能帽子有些大，走起来有点下滑，莫踏雪只能走几步扶一扶帽子，一身有些偏大的布衣，本来就瘦小的身子显得更瘦弱了。
“那婆婆，踏雪就走了。”莫踏雪拿上放在桌上的包袱，挎在肩上，依依不舍地出了门，还在门口偷看了好一会儿。
“那踏雪，我就送你到这儿了。”李大柱将莫踏雪送到村口。
“大柱哥再见，素花姐再见。”莫踏雪向远处的张素花招了招手。
“别跟我说，我是陪大柱来的。”张素花转过身去，却红了红眼圈。
莫踏雪垂了垂眸子，有些失望。
“踏雪你别理她，她就是这个脾气。”李大柱安慰莫踏雪道。
“那大柱哥再见了。”莫踏雪扬扬手，倒着步子微微向后退。
“再见。”张素花看着莫踏雪小小的身子渐行渐远，小声地喃喃道。其实她对莫踏雪没有太多敌意，甚至觉得她很可爱。
“谁来救救我！”莫踏雪微微拎着裤子，踩着有些松动的雪，慢慢往山下走，却突然听到这个声音。
“哪？在哪？”莫踏雪叫着。
“小鬼！你踩到我了！”莫踏雪猛的一低头，看着自己踩到了一个人的手，猛的将脚收回。
“快扶我起来！”那人嚷嚷道。
“哦，好。”莫踏雪七手八脚地将那人扶起来。
莫踏雪将那人扶起来后，仔细看了看。这人穿着冰蓝色紧身窄袖长衫，衣襟和袖口处用宝蓝色的丝线绣着腾云祥纹，披了一件皮袄，靛蓝色的长裤扎在锦靴之中，头上戴了个皮帽，皮帽上沾了些雪，泛着晶莹的淡光，也许是摔着了的缘故，一只腿微微弯曲，一只手绕过莫踏雪的脖子耷在她的肩上。
随后莫踏雪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补丁衣裳，红了红小脸，猛的退了一步，与那人拉开距离。
“喂！你松开干嘛！”那人扑通一声摔在雪地上，手自然地扯住莫踏雪的手。
“哎呦！”莫踏雪跟着摔了下去。斜斜地扑在那人的胸口，刚一抬眸，直接对上那人的眼睛。一双狭长的凤眸似乎带着笑意，泛起柔柔的涟漪，睫毛就在莫踏雪的眼前轻轻扇了一下。
莫踏雪轻轻蹙起了秀眉，觉得这人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快起来，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看的？”那人一开口就破坏了气氛。
“哦哦。”莫踏雪急忙起了身。
“拉我起来。”那人不耐烦地叫嚷着。
“好。”莫踏雪弯下身子扯那人起来。粉颊上漾著淡淡红晕，纤长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双清澈灵透眸子忽闪着不敢对上那人的眼睛。
“送我下山吧。”那人说着，赖在莫踏雪身上。
“嗯。”莫踏雪小声地应了一下，“我第一次下山对山下不熟，你说怎么走，我带着你走。”
“对了，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啊？”那人问着，斜过脑袋看着莫踏雪。
“莫……富贵。”莫踏雪瞥了那人一眼，对上他的眼光，又别过眼光。
“不富贵？好，我记住你了。我叫姜疏离。你今年多大了？”姜疏离倒是很健谈。
“十四了。”莫踏雪看着脚下的路，小心翼翼地走。
“我快满十四了。那你真是矮呀。”姜疏离一副惊讶的模样，笑了笑。
莫踏雪斜眼看了姜疏离一眼。也不看看你穿的是什么？
“那你比我大，你就叫我阿离吧。我叫你富贵。”姜疏离又笑了笑。
“嗯，好。”莫踏雪应了一声，也冲姜疏离笑了笑。
“你比我瘦，这帽子给你戴。”姜疏离伸出另一只手扯下莫踏雪头上的帽子，随手一扔，又扯下自己头上的皮帽扣在了莫踏雪的脑袋上。
“你干嘛。”莫踏雪急急地弯下腰，捡起地上的帽子，用手拍了拍，后来发现好像身边少了什么，转过身去，看见躺在地上一脸狰狞地看着自己的姜疏离。
“对不起呀。”莫踏雪又扶起姜疏离，姜疏离一头黑发被金冠固定住。
“真舍不得这帽子？拿来，我帮你拿着，扶好我！”姜疏离一把夺过莫踏雪手中的帽子。
莫踏雪的手被扯得有点疼，生气地看了看姜疏离。奇怪，他怎么不会被我伤到？
“你……不冷么？”莫踏雪眨巴眨巴眼睛，问出了疑惑
“冷啊，当然冷啊。冰天雪地的谁不冷啊！”姜疏离吸了吸鼻子。
“不不不，我是说，你不会感觉我身上冷么？”莫踏雪摇摇脑袋。
“你身上冷？”姜疏离抬起手，将莫踏雪的帽子潇洒地扣在自己头上，随后捏捏莫踏雪的脸蛋。莫踏雪的脸蛋捏起来挺软，白皙还带些婴儿肥的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感营造出一种像花瓣般的娇嫩可爱，整个人像清灵透彻的冰雪。
“不会啊。”姜疏离努力感受了一下，还是没觉得莫踏雪身上有寒气。
“哦！我明白了！”姜疏离晃了晃手指，用一只手慢吞吞地脱下自己的皮袄，笨拙地披在莫踏雪的肩头。
“你冷就早说嘛。”姜疏离笑了笑。
“我……”莫踏雪想说她不冷，真的是一点也不冷，但还是拉紧了皮袄，“谢谢。”
“诶？为什么你脚下没有雪呀？”姜疏离看了看脚底，很是奇怪。
“这个是我踢的，你看，你吊着我，我肯定要比你低一些，你才走得更轻松嘛。”莫踏雪尴尬地笑了笑。随后踢了踢脚下的雪。
“说的也是。谢谢啦！”姜疏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莫踏雪望着他的笑，觉得有些茫然。她总觉得这人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好了，我到了。”莫踏雪迷迷糊糊中，二人已经下了雪山，姜疏离也已经到了。
莫踏雪望了望姜疏离眼神望向的府邸，看向那个硕大的镶金牌匾。
“你家住荆府？”莫踏雪仰着小脑袋。
“这是我舅舅家。我家离这里比较远。”姜疏离回道。
沉默了一会儿。
“富贵，你先走吧，我自己慢慢走过去，待会儿会有人来接我的。”姜疏离又捏了捏莫踏雪的脸蛋，“这个帽子和衣服就送给你了，虽然山下一点也不冷，但也许以后你还用得着。”
莫踏雪笑了笑，但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那这样吧，你的帽子就给我了，咱们交换，怎么样？”姜疏离笑着拍拍莫踏雪的肩头。
“嗯！莫踏雪回给他一个微笑，很天真，不染一丝杂质。
姜疏离倚在墙边，看着莫踏雪小小的身影越来越远，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手里握着的帽子紧了紧。
不过一会儿他就狠狠地摇了摇头：“不对！我在想什么！他是个男的啊！”
“疏离哥哥。”姜疏离感觉一只娇小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肩头，转过身去。
“忆兰妹妹。”姜疏离对着荆忆兰笑了笑。
“咦？疏离哥哥，你怎么在这儿？”荆忆兰斜着小脑袋问道，随后一惊，“呀！还受伤了！”
“爹！爹！”荆忆兰大声嚷嚷着。一旁的姜疏离表示无奈，只好捂住耳朵。
“哎呦！我的乖乖，又怎么呢？”荆若即闻声跑了出来。这个女儿不会使唤下人，什么事都只会叫他。
“快来！疏离哥哥受伤了！”荆忆兰一手扶着姜疏离，一手向荆若即招手。一旁的姜疏离疼得倒吸凉气。这个妹妹就这么不会照顾人么？捏到他的伤口了！
“疏离，怎么了？”荆若即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将姜疏离甩上肩头，背了起来。姜疏离表示欲哭无泪。这父女俩怎么都一个德行？
姜疏离待在荆若即肩头，回头再次望了望莫踏雪走过的地方，却已经望不见人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阿离富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