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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0、分歧(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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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霖再回来已是凌晨时分,吩咐了一句:“明天别叫我。”倒头就睡,周身笼在浓浓的酒气里。
我静静侧身看他,紧密的眉眼紧锁,薄薄的唇抿着,还残留白天的怒气。
天空微微泛白时,我起身准备去医护培训。梳洗完毕换好衣裳,回身看到昊霖还睡得着乎乎的,蹲在床边上,听到微微的呼噜声,觉得睡着的他像个孩子似的,很可爱,俯身在唇上啄了下,起身的时候鬼使神差地看到床头柜上的牛皮套,他的证件露了半截在外头,还偏偏有一张警察局探视的通行证。
轻轻推了他一下,他摇了摇头,仍在睡,又推了一下,他翻过身朝另一边睡去,醒不来,睡得太熟。我是想同他商量的,可他总也不给我机会,一下,就和茹梦去看一下就回来,就一下。我心里默默念着,把那张通行证抽了出来,慌慌张张地往楼下跑去。
坐进汽车,心下还有些犹豫,“太太上哪儿?”
“茹梦家里。”
茹梦是跑出来的,听说时间很紧,急匆匆地让女佣回去拿了个箱子塞到车子里,就和我上了车。脸上脂粉未沾,重重的黑眼圈,一看就是整夜焦虑,无法入睡。若是换了昊霖被不明不白地关了起来,身体状况还不好,我也会像她这样心急如焚吧。
警察局的人对她已经熟得不能再熟,本来对她也是敬重的,但因为军政部的事情做不了主,本来就已过意不去,陪着笑脸,见我抽了张通行证,忙不迭地放了我们进去。
吴庸只穿了件短袖衬衫,缩在单人牢房里的硬铺位上,不住咳嗽。发冷就是这两天的事情,想来他进来时还没这么冷,确实受了苦。
牢房的门是不能开了给我们进去的,一旁的守卫收下那个箱子,答应我们一走就开门给他递进去,保准不耽搁。
吴庸一直咳着,却反过来不住安慰茹梦,“没事的,这事情我一点不知情,不是我干的,总能查得出来,没事的,多关几天而已,总要放我的,你别哭,别哭啊。”
茹梦抑制不住,握着他的手大哭一场,反倒好了。同我出来抹了泪,心情好许多,连连谢过我。
我握着那张通行证再回到家里时才是上午九十点钟的样子,心虚地走进房间,却发现已昊霖不在床上,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我还怎么物归原位。再一瞟,那个皮套还在。卫生间里有洗漱的声响。
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头柜边,小心翼翼地把通行证往皮套里塞。
“你医护培训结束得挺早啊?”他冷不丁地走出来同我说。
我如同一个逃课被捉住的学生,直起身子不敢回头,通行证还露了大半张在外头。
“我,我……”
他扳过我的肩,“我没有想到,你……”他低头看那证件,证据确凿,我已无法抵赖。
“只是去送了衣裳和药,没有别的。”我急切地辩解,想使他消气。
“我的话你不听,偷拿我的证件。”他凑近我,心里慌张得很,被他掐着的肩膀很疼,却不敢动,我做错了事。“你是不信我会好好处理这事?”他挑着眉。
“我……”不是这样,“我只是觉得茹梦可怜。”
“从前我觉得你再识大体不过了,有的时候都过了头,今天我看……”他摇摇头,“四年啊,我们结婚四年了,天天开心,怎么一回来你就这样?”他放开我,自顾自地系上领带,有点懊丧,“开心的日子都在山里,但凡接点地气,你就这样,我们这一对儿是只能活在世外才能一起快活的是吧?一旦陷在这些抛不开的事情里,哼。”他冷笑一声,“也只能靠我自己个儿了。”说完走出房间。
我怔了怔,追出去,见他接过一个牛皮纸袋,包的是刚烤出的面包,直直往汽车上去。我立在台阶上,知道他从后视镜里看得到,一定看得到我的,我满脸歉意地立在那里,然而他就那样扬长而去。
独自在沙发里窝了一个下午,满脑子全是乱的,我做错了事,被他训斥自然是活该,可是我要道歉的,只是还没来得及而已,他训得有点重,他自己不知道吗?
又是电话铃声,还是茹梦,她欢天喜地地告诉我,吴庸已经被放了出来。我心里很诧异,早上还看得那样紧,怎么下午就查明了?
“是呀,抓着了一个,吴庸有一部分货是从他那儿来的,吴庸也派人验过货,没有问题,结果后来大量供货起来就……”她说话的声音提了提,“更可气的是,他还买通了吴庸手下验货的人,后来那些偷工减料的全是那些验货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去的。”
在一旁的吴庸拿过了话筒,“冷伊,我也有责任,该罚的也罚了,那些验货的我管理不善,确实有责任。昊霖生气我理解了,他上过战场,战场上生死只差一线,前方的人抛头颅洒热血的,我们这些还发国难财,是要害死人的,他生气我太理解了,晚点我上门来赔罪。”
我答的声音有些僵硬,礼节性地回绝了,他的声音突然蹊跷起来,“那个主谋抓到了,估计,昊霖知道后更生气。”
“嗯?”
“张博容。”
我淡淡答了句,“哦,他现在这样做生意了?”之后没再多说,把话筒给挂了。
靠在沙发的靠椅上哭了个天昏地暗。吴庸都能理解的怒气我却没有想明白,昊霖说得对,远离了这些尘嚣,我们是神仙眷侣,可一旦被拖住,我便成了那个不能体谅不能理解的无知妇人,只能给他添烦恼。
突然想到那个可以令他抛弃一切,被他称之为全世界的姐姐,她才是个能为他分担的人,纵使生活再窘迫,她都能温情脉脉地陪着,与他同担起沉重的担子,直到她承受不了。
哭得五脏六腑都痛,夜渐渐深,我只想等他回来和他好好道歉,我是真的做错了事,只求他能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