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当离别近在眼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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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中的高三楼和高一高二是分开的，独自矗立在学校东面。陆小草借着找安老师名义频频往高三跑，此时她才体会出有个做老师的母亲的好处来，每每“偶遇”何一扬，他会主动的打招呼“Hi，小师妹。”这一声招呼让陆小草汗流浃背的来回狂奔都变得值得，更加绞尽脑汁的找名目。
国庆之后就要参加比赛的何一扬，每周三、五又恢复到陆家补课的节奏。陆家住在当年分的教职工公寓里，离学校不过一路相隔，上高中后，小草都是走路上学放学。连着两次在路上遇到，第二个星期补课时，何一扬索性推着单车在校门口等陆小草一起回去。
“你现在还看那些小说吗？”何一扬一只手推着单车往前走，一只手插在口袋里。
“嗯，不过都是偷偷看，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接触多了，陆小草和他说话不再那么紧张。
何一扬把手放在嘴边，大拇指和食指相黏，做了一个把嘴拉上拉链的动作，“其实我家有很多武侠小说，我爸爸是武侠迷，金庸、古龙、梁羽生、温瑞安的他几乎都有。你如果想看，回去我给你带几本过来。你可以慢慢看。”
“真的吗？”陆小草两眼放光，“我想看《白发魔女传》，之前借了两次都没有。”
“Okay，你后天在校门口等我，我把书带给你。”
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走到了公寓楼下。陆小草简直想画圈圈诅咒公寓设计师。
10月10日，何一扬奔赴N城参加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的决赛，陆小草破天荒的在周末起了大早，打着去图书馆的幌子，转了两趟车去了灵谷寺，跪在佛祖面前虔诚祈祷。
同年11月，何一扬又一次站上了学校讲台。这次，他不是拿着演讲稿洒脱演讲的学生代表，而是双手背在身后等着接受奖章的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的金奖得主。
他的头发剪短了些，晚秋时分，天气已经转凉，可他单薄的校服里只是穿了一件黑色的圆领线衫御寒。18岁的少年，已经高过了向他颁奖的校长，微微低头接过，微笑着说谢谢的模样，像个成熟的大人。转身下台，回到自己班级的队伍，和自己的朋友击掌欢呼的样子却又完全是个少年模样。
与金奖一起被收入囊中的，还有N大的保送名额。那被堆积如山的习题册所压垮的，被父母老师的叮咛立体声环绕的，被焦躁、烦恼、绝望、期待等各种情绪塞满的刻骨铭心的高三时光在04年的年初对何一扬来说已经结束。他只剩下安静的等待，等待高中生活的结束，等待另一个城市，等待崭新的开始。
何一扬被保送N大的消息陆小草最早是从安老师处听来的。不负安老师所望夺冠后的何一扬一度成为了其到处炫耀的话题，是真正的得意门生。那天晚上，陆小草因为槽糕的月考成绩又惹到了安老师，乖乖站在客厅接受安老师的训诫“你看看人何一扬，也是我教出来的学生啊，怎么人家的成绩就那么好呢。我也不指望你像他一样被保送到N大，但是你也不能差这么远啊，人家是全国物理竞赛的冠军，你却只会拉班级均分的后腿，你说说看，你让我有什么脸见你们班张老师。”
安老师的嘴巴一张一合还在喋喋不休，陆小草却再没有听进去一句。“师兄要去N大了！”这一句是开心，这么好的大学，这么好的何一扬；“师兄要去N大了”这一句是伤怀，他们刚刚遇见，她还有很多话想要告诉他，怎么别离就似在眼前了，N大，那么远的城市，那么高的分数线，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
一夜的辗转反侧，天光时，陆小草才迷迷糊糊睡去。第二日放学，何一扬看见这位小师妹，忍不住调笑道：“哟，你昨天做贼去啦。”
陆小草撇了撇嘴，用手揉了揉黑眼圈，没说话。
两人一起走了一段，陆小草从书包里掏出《白发魔女传》还给何一扬。看着他拉开书包，把书收进去，又拿出另一本来。
“师兄，恭喜你保送N大。”陆小草努力不让他听出失落，故作轻快的恭喜他，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能死死盯着他手中的《飞狐外传》。
何一扬愣了一下，他保送N大的消息校方还没有对外正式宣布。不过转念一想，安老师是知道这件事的，陆小草知道也不足为奇。
“谢谢你。”何一扬把书放在陆小草手里，看着她歪着头笑“还没有正式签约，我也没有跟别人提起过，你是第一个恭喜我的。”他把手搭在陆小草的肩上，弯下身子“所以，小师妹，谢谢你。”这句谢谢何一扬发自肺腑。校长告诉他这个消息时，何一扬满腔喜悦，可走出校长室却发现无人可以分享。他的同学们都还在备战高考，这个时候告诉他们自己被保送的消息，只会增加他们的压力。他的父母已经离异，母亲有了自己新的家庭，父亲在S市工作，工作繁忙到一个月不过一个电话也聊不到5分钟。
眼前的这个小师妹，在无意间成为了第一个分享何一扬喜悦并祝贺他的人。
陆小草被何一扬认真的道谢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掌心那么热，即使隔着厚实的衣衫也逼得陆小草近乎不能完整言语“不，不用客气，”。慢慢抬起头，对着何一扬如墨的眼眸，她也变得郑重起来“师兄，恭喜你，真的恭喜你。N大很好很好，你也很好很好。”
多年之后，闲来无事的何一扬在老家翻看父亲的《白马啸西风》。李文秀的那一句：“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 眼前突然浮现旧时情景，那个女孩子在冷风中冻红了一张小脸，对着他说“你也很好很好”的模样，面容那么郑重，似乎是在说一件不容置喙的真理。
这时的何一扬早已不是当年的青涩少年，一步步走到了自己期望的位置，可他环顾四周，竟还是找不到一个与他分享喜悦的人。合上书本，闭目靠在沙发上，他第一次觉得很疲惫。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当离别近在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