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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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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国的皇宫里,顾昶今夜睡的极不安稳,梦见了父皇。
明黄色的帏帐一层层的掀开,顾昶恍惚觉得母妃死的时候也是这样,淡白色的帘子不管怎么样都都看不到里面,他不停的跑,跑到母妃的床边,可是榻上的人早已安静的闭上眼睛,顾昶将她的手按在脸上,他以为母妃还会像从前那样伸手抚他的脸,可是没有,除了冰冷苍白,母妃什么都没有留下,除了憎恨。
而他的父亲,北国的皇帝也是这样躺在榻上,脸颊泛起淡淡的青色,脸上的皮肤都贴着骨头,眼敛下的颧骨高高突起,怎么看都是将死的老人,唯有一双眼睛精神矍铄,不怒自威。
“昶儿,过来。”他说话并不吃力,但是能感觉到他很累。
顾昶走到他身边半跪在塌前,赵公公和裴泽留在帏帐外面,里面只留一对父子,不知道哪扇窗门没关好,有瑟瑟的西风吹进来,拂得帏帐翻动。
“这么多的儿子里,朕最想见你。”
顾昶似乎是被他说的话惊了一下,却什么都没说。
“显儿和煦儿都不如你。”北帝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显儿是我一手带大,他的心思再昭然若揭不过,朕将兵权交给他,他都不调查调查就急不可耐的造反,朕只是稍稍试探他便弃伦常孝义于不顾,真是叫人寒心……”
大概是回想往昔太子所做的事,皇帝情绪有所波动,止不住的咳嗽,顾昶端起一旁的药喂给他,他却伸手挡住了,继续说道“熙儿就谨慎多了,他从小就如此,小时候老四跟他打闹,当着老四的面他什么都不说,等到老四走远了才告诉朕,朕罚老四的时候又出来求情,即想讨回公道又想在老四面前做好人……可是真等朕病了就天天来探望,他哪里是在看朕什么时候好,他是在等朕什么时候死……”讲到激动处,又是一阵咳嗽,脸颊也泛起潮红,“老四死的早,老六老七都是不成器的东西……”
顾昶伸手为皇帝顺气,终于开口问:“二哥被巫蛊谋害皇室的罪名压入天牢也是父皇所为?”
“如果不是这样,老二反咬你一口……你以外你还会在这?……”
“……”
“……你到底明不明白朕为何派你接近清漾公主?”
“儿臣愚钝。”
北帝笑了笑,“你最喜欢隐忍,从小忍到大,你不是不明白,是不敢说,现在朕就告诉你……”他炯炯的眼神看着顾昶,“从始至终,能当太子的只有你,皇帝亦然。”他说这几个字的时候,依旧可见当年驰骋沙场的霸气。
“儿臣谢父皇”顾昶端端跪好给北帝磕了一个响头。
“不过,朕要你在此起誓……今生都不许娶南国清漾公主……”
顾昶瞳孔骤缩“儿臣……儿臣不知为何。”
“你以为朕看不出来?你从南国回来整个人跟从前都不一样,你是我儿子,你在想什么我不清楚?天下女子千万,你何苦相思于她?在者说,南国破灭仅是朝夕之间,彼时你血溅南国皇宫,你以为她还会心甘情愿嫁给你?……你于她是枷锁,她于你是羁绊……”
窗外的风将灯光吹得飘忽不定,顾昶的脸色晦暗不明,半晌后他终于缓缓抬起手起誓“顾昶终生不娶南国清漾公主……如有违誓……必终生不幸,孤独终老……”
说完话他整个人都无力下去,北帝见如此,便也好似了了一桩心事,唤来赵公公“赵福,请太子殿下回去休息。”
赵公公心中一惊,面上却无波澜,在顾昶耳边,说:“太子殿下请回吧。”
顾昶站了两下均没站住,赵公公扶住他的手臂目送顾昶走出重重的帏帐,他缓缓走出来,看见裴泽便一个踉跄,裴泽上前扶他,顾昶一把将他推开,就这样跌跌撞撞的走出去……
北国的初春还下着大雪,扬扬的鹅毛大雪覆盖住每一处角落,走到顺德门拐角处的地方,那段日子北国连下了十几日的大雪,中间的雪最薄,每天都有宫人打扫出一条小道,他膝盖一软跪在雪中,两边的雪足有几尺厚,他扶着墙想站却站不起来,跟母妃离开他的那天一样,想哭都哭不出来,裴泽只是静静站在他身后,不劝也不扶,任由他跪在雪里。
十岁之前,顺德门的这条路他每天都要来回走上好几遍,母妃的寝宫在尽头,而御膳房却在另一边,他每天要走在这长长的甬道上去御膳房拿些饭菜回来,在宫人的白眼和闲言碎语里带回来残羹剩饭,大概是从那时候起,他就开始隐忍,直到现在。
一路上他跌跌撞撞,像喝醉了却极力克制,母妃的寝宫自从她离世之后他就不曾来过,也是母后的离世,让他的父皇知道自己原是还有一个儿子的,这该是他的幸还是不幸?
残破的窗户和落在地上的木头,一屋子的灰尘和缺了一角的屋顶,这就是他之前所度过的十年,顾昶踉踉跄跄的跪在床边,只是床上少了一个原本该在那里的人,顾昶抱住乌脏发霉的枕头,“母妃,儿子终于是太子了……今生你便不会再受苦了……可他从不爱我……他怎么能拿儿子爱的人起誓……我要把他欠我们的统统要回来……”
顾昶突然惊醒,眼角有潮湿的泪,他竟然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