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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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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之后的几个月里,安歌学的很认真也很勤快,她绣的是一副百鸟朝凤,这对她来说比登天还难,湖月也劝过安歌不要绣这样难的绣品,但是安歌执意认为只有这幅百鸟朝凤才配得上母仪天下的皇后。
安歌不是每天都绣,但是有时候绣起来连饭都不想吃,有一次湖月半夜起身发现安歌点了一盏豆灯在刺绣,她怕安歌把眼睛看坏,安歌却笑笑说无妨。她不绣的时候回去找宫中的琴师学琴,然后回到漪澜殿弹琴给湖月听,湖月虽然听不懂安歌到底在弹什么,但也能听出安歌弹的时候越来越收放自如;或者找太傅学习诗词歌赋,或者临摹画师的画作,请教指点……安歌整个人越来越奇怪,她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会让湖月觉得她变了,变的忙碌了,也好像长大了。
一时之间宫中所有的人提到清漾公主都是交口称赞,连皇帝皇后都直说:安歌长大了。可是没有人知道,安歌为什么变成这样,她只有在忙碌不停的时候才能暂时忘记宫外的时光,她半夜睡不着,只有回忆针法才会有半分困意,在宫里越久,对宫外的渴望也越深。
好在所有的消磨时光都过的很快,年关将至的时候,也迎来了南国皇后的生辰。
南景王嫔妃不多,所有人都知道他与皇后恩爱甚笃,对小公主清漾也是疼爱有加,皇后的每一年生辰都是铺张大办。
大雪连下了好几日,整个皇宫银装素裹,宫中一派喜气洋洋。
安歌亲自来到清合殿,她将叠的整整齐齐的绛红色的红绸缎递给皇后:“母后,这是儿臣给您的贺礼。”
身后的渚清缓缓将缎子展开,正中间绣着金色的凤凰,周边数十只飞鸟围绕,群鸟姿态生动,布局繁密。
“是儿臣亲自绣的,绣的不好,母后多多包容。”
皇后一惊,“你堂堂一国公主,怎么能刺绣呢,仔细伤了眼睛。”又握住她的手说“手上没少扎针吧,疼不疼?”
“安歌没事,母后喜欢不喜欢?”
渚清看了看动容的皇后,“公主一片孝心,皇后娘娘自然是喜欢的。”
皇后对渚清耳语了几句,牵起安歌的手坐在软榻上,不一会渚清拿来一直檀木盒,皇后取出一枚碧玉滕花玉佩对安歌说:“这是你皇祖母在母后还是太子妃时送给母后的。”
安歌从来没见过皇祖母,因为在安歌没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连她的两位皇长姐都没见过,宫中的人也都很少提及,她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温和还是严厉安歌都不知道,所以她对皇祖母并没什么印象。
“那时母后大病一场,整日精神都不好,连太医都束手无策,你皇祖母听说了便派人给我送来这玉佩,说来也奇怪,没过几天母后的病便全然好了。所以母后觉得这玉有灵性,今日母后将它转赠给你,你好生收着。”
安歌却说不要:“既是皇祖母送给母后的,母后就该好生保管,安歌受不起。”
皇后微微一笑:“傻孩子,母后原本打算你出嫁时给你,但是现在我的安歌已经长大了,现在给你有何不可?”
安歌有些愣住,身旁站着的渚清“噗嗤”一声笑出来:“怎么公主听到要嫁人整个人都愣了,这块玉皇后保管了十几年就是为了给公主当嫁妆,公主快收下吧。”
最后还是只得收下。
南边的冬天不长,但是极冷,安歌整日和湖月躲在屋里不出门,待到安歌再度开门的时候,外面的柳枝都添了新叶,廊下还有喜鹊在叫,湖月感叹日子过的太快,一眨眼的功夫春天都来了。
安歌去延寿宫看父皇,恰好撞见一名端着燕窝的小宫女,她主动接下燕窝打发宫女先退下。
屋里没有侍候的太监婢女,皇帝身边只留了一位徐公公,他和王公公一样,都是皇帝的贴身太监。
南景王在批奏疏时不时也和旁边软垫上坐着丞相议论政事。
徐公公和丞相见着安歌皆行礼,安歌微微点头做还礼,南景王起色不错,看见安歌更是高兴,安歌将那盅燕窝放在桌上,走到书案旁乖巧的磨墨,“父皇议论政事要紧,女儿帮父皇磨墨。”
南景王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继续和丞相说话:“……北国太子这么快就易主了?”
“也是开春的时候传出来的消息……当年废太子造反失败后东宫之位一直空缺,北王众多的儿子都虎视眈眈看着……谁曾想北王病重之时将太子之位传给了三皇子……”
“爱卿之前不是跟朕说北国二皇子状告三皇子企图逼宫谋反吗?如何北王还是要传位三子?”
丞相连忙跪下说:“臣惶恐,臣也是后来得到消息,……北王以二皇子行巫蛊之术谋害皇室将其押进天牢……至于为何立三皇子,微臣实在不知。”
皇帝皱了皱眉:“这里都不是外人,起来说话。”
丞相谢了恩又道:“北王年轻时战场杀敌就十分有谋略,此人奸诈狡猾,心思诡谲,册立三子为东宫之主,必是有其原因。”
“方才你跟朕说还有一事为何?”
丞相抬眸看了安歌一眼没说话,安歌一直都不打听政事,从进来开始心思就没在两人的谈话上,也没发觉丞相看了她一眼。
南济王说:“安歌,朕听徐海说今日御花园的春梅开的极好看,你同你母后去看看,这几日她身体大不如从前,散散心也是好的。”徐公公也点头称是。
安歌也听话退下。
听着安歌脚步走远了,丞相方才行礼道:“臣昨日收到密函,北国太子于今年秋天会来我南朝……向清漾公主下聘……”
南景王面色沉郁,把身边的奏疏一手挥到地上,丞相和徐公公两人皆惶恐跪下,皇帝半晌都不曾说话,两人又跪了一会儿,南景王才淡淡的说:“爱卿先退下吧。”
徐公公仍旧跪着不动,听到皇帝问他:“徐海,你伺候朕几年了?
徐公公微微一笑说:“奴才十岁进宫,伺候皇上的时候,皇上还是皇子呢。”
皇帝幽幽的说:“是啊,一转眼四十多年过去了,南国也要败在朕的手中了……”
徐公公头低的更深了,“皇上别这么说,皇上是仁君,南国还要千秋万代。”
“你说,朕到底要不要把安歌嫁到北国去?”
徐公公没想到皇帝会这样问他,“老奴不知。”
“你在朕身边,耳濡目染这么多年,恕你无罪,但说无妨。”
“……公主乖巧伶俐,也到了适婚年纪,若北国太子真心相求,公主下嫁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这些个孩子里,朕最疼安歌,你可知为何?”
徐公公想了想说:“皇上可是因为天佑十三年间的那位高僧?”
皇帝微微点了点头说:“难得你还记得。”
“皇上,老奴只觉得当时的话全是那僧人胡诌的,公主的命数岂是普通百姓能随意乱说的。”
“不管怎么说,朕是怕亏待了她……”
“三位公主里只数清漾公主对皇上最贴心,不负皇上疼爱,公主待人接物的性子也好,随了皇上,皇上当年……”徐公公意识到自己最多了,立刻停下。
“朕不是真命天子,全是先皇临危受命,原本朕志不在此。”
“当年诸皇子太子之位争的厉害,先皇气的病倒,临终将帝位托于皇上,说必定要坐稳南国江山……”徐公公讲着讲着,声泪俱下。
“朕走一步看一步忧一步,这么多年从没睡过一个好觉,这千疮百孔的南国还能有几天的好日子,朕尽力了……”
“……皇上,您若不想清漾公主远嫁,回绝便是了,莫说这番气话……”
“徐海,外人都看的通透你却糊涂,北国前来下聘,那安歌必要嫁,与朕同不同意无关……”他目光悠远,“朕要在之灭国前,为安歌找一处安身立命之所,嫁到北国,起码还有人庇佑。”
空旷的暖阁里,徐海双臂微颤,哭的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