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致暧昧》特浓美式不加糖

10、一杯子，一辈子

　　由于那天晚上韩轩的幼稚举动，墨霖整整两天没有开口和他说过一句整话，遇上非得开口的时候，也仅是一个一个的单字往外蹦。尽管这样的墨霖依旧让韩轩觉得呆萌又可爱，但韩轩知道，他真的摊上大事儿了。
　　为了弥补过失，借去国外出差的机会，韩轩跑遍了当地所有卖杯具的名店，对每一个杯子都进行了仔细的观察和考量，却始终没有找到一只合适称心的。眼缘这东西真是可遇不可求，而韩轩恰又注重感觉，最不愿将就。
　　傍晚时分，垂着头从又一家名店出来，越来越滞缓的步伐仿佛已经透支了韩轩原有的期待，他当然不会傻到想赔一只一模一样的，否则当初也不会费尽心思打碎了，但是找一只独一无二的替代品又岂是一件易事。
　　焦躁的情绪，疲劳的身心无一不再催促着韩轩放弃。松了松领带，随意把西装外套挂在手上，袖口卷到手肘的位置，继续迈着脚步漫无目的地向前，他暂时不想开车，走路可以让他冷静。
　　充满古朴味道的街口稀稀拉拉地分布着一些小摊，不时还会又一些街头艺人敲打着乐器演奏和歌唱，舒缓的节奏和明快的歌声稍稍抚平了韩轩紧皱的眉心，他也尝试融入这单纯又美好的世界。
　　忽然，目光被一位摆摊静坐的老者吸引，泛着银光的白发服贴地盖着额头，微眯的笑眼透着股惬意和慵懒，嘴角始终都是弯着的，近看才发现原来是一个中国人。他不吆喝，也不揽客，对眼前品种繁多的杯子卖不卖得出去好像也并不是很在意。而韩轩从一开始就没有抱希望于街边的杂物饰品，因为他坚信有价值的东西必定是被好好保护在华丽安全供欣赏的橱窗里的艺术品，然而这次，他意识到他错了。
　　那是一只对别人来说并不怎么起眼的杯子，至少来往的客人中没有一个表现出要购买它的欲望，而它被摆放的位置也是最容易让人忽略的。可就是这样一只杯子却在第一时间就抓住了韩轩的眼球。
　　杯子通体是渐变的墨绿色，由底部的浅到杯口的逐渐入深，不规则的纹路给人一种不合常理的扭曲感，杯身寥寥几笔水墨色的线条，状似无意的勾勒却无端给韩轩一种创作之人小心翼翼又毫不犹豫的落笔状态，杯把上的墨点尤其浓重，周围散开的墨须长短有别，肆意地附着其上，内里是破碎的裂纹，不经意瞥见给人一种脆弱不堪一击的错觉，但只要你细细抚摸又会惊异于它的平整和光滑，透着隐忍的坚强，触感温润如玉。单看所有的细节可能都怪异得过分，可一旦融合在一起，又偏有不可名状的和谐感。韩轩爱极了这个独特的设计，急忙问价，恨不得立时买回家去送给墨霖。
　　神游天外的老人在确认完韩轩手里拿着的是哪一个杯子时，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丝清明和诧异，平展的眉头也开始微微皱起，“年轻人，为什么选择这个杯子？”意外地没有直接回答它的价格。
　　“我觉得这是一只有故事的杯子。”然后向老人说了一点自己对这个杯子的想法。
　　老人在听完之后，神情倐得放松了不少，笑意染上脸庞，满满都是欣赏的意味。
　　“小伙子，这杯子送给你了，不要钱！”好比千里马终会遇上伯乐，有些东西，只有懂的人才知晓珍贵。
　　“老先生，这样不好吧，您还是告诉我多少钱，我给您。贵一点我也愿意。”韩轩的态度很诚恳。
　　“其实也不瞒你，这杯子是我女儿做的。本来是打算送给我女婿的，可惜他后来出了车祸并没能收到这个礼物。”说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似是安抚自己因回忆而涌出的悲伤。
　　接着又说，“它一开始并不是这样，而是那种让人一眼就能感觉到幸福的杯子，可是经历了那件事之后，我女儿把那个打碎又重新做了一只。一般人第一眼看到并不会想仔细去观察甚至连视线都不会在它身上停留很久，可是你不一样，你不仅看上了它的外表，还读懂了它的内在。所以，我愿意把这个杯子送给一个懂它的人。”
　　“那您的女儿不会介意么？”
　　一段静止的沉默之后，老人镇定开口：“我想我有这个权利决定她的生后物，这应该也是她的想法。与其它被一个不懂的人出于某些商业用途或是私心高价带走，不如送给一个知道它价值所在并能以这个故事对自己以后的爱情起警戒作用的人。我只要确定你那份珍惜的心意就足够我放弃那些靠物质带来的转瞬即逝的满足感。”眼神中淡褪掀起波澜的悲痛之后又再一次回归云淡风轻的平静。
　　韩轩是一个不会去主动关心别人私事的人，尽管他对于杯子的创作者的爱情故事怀有小小的好奇，但只要老人不主动深入这个话题，他也没有那么想知道，毕竟结局已经明确地摆在了眼前。不过老人有意透露的这一小故事更加让他在意杯子背后所代表的所谓的“珍惜”，脑海中不自觉地就浮现了墨霖的身影。
　　话说到了这份上，他再不拿就显得矫情了。何况他对这杯子实在是爱到了骨子里，既然老先生有成人之美的心思，他也就顺水推舟地接受了。只是后来几天，老人发现生意变得出奇地好，而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他也仅是了然的一笑，不置可否。
　　另一边韩轩呢，从把杯子拿到手的那一刻，就已经按捺不住躁动的心情想要即刻搭机回国。工作实际上早已告一段落，都是因为找杯子才多耽误了几天。当想念的心情冲破理智的牢笼，对于自身疲劳程度的估量也毫无疑问地刷新了下限。
　　想着想着，韩轩还是让助理定了最近的航班准备连夜赶回去，将近一个礼拜没见面，还真是想念那小东西。
　　而大洋彼岸的这边，墨霖一开始对于韩轩的离开还颇有点自由解放的感觉，但随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让已经逐渐习惯两人生活的他也意外品尝出了寂寞的味道。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和用餐时对面孤零零 的椅背，空虚的腐蚀感越来越清晰明辨，像是无数只细小的虫子在骨头上爬，又麻又痒，可就是抓不了又挠不到，被折磨得几欲抓狂。关于摔破杯子的事情，墨霖心里其实早就翻篇了，只是憋着劲儿地想给韩轩一个教训，让他知道以后犯事的严重性。现在这混蛋走了快一个礼拜了，自己每天在家里除了写作、看电视、发呆基本没有别的娱乐活动，以前两个人的时候虽然也差不多这样的模式，可那时候毕竟知道这屋子里还活生生地存在着另一个生命体，和你一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即使那个人只是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事，互不干涉和沟通，也能莫名地向墨霖传递一份安心。不是没有想到过皓宇，他也不止一次地想要和他见面，可是他觉得自己可能不能承受见面之后带来的后果，他怕自己再一次被皓宇的幸福刺痛双眼，堪堪愈合的 伤口又再一次被无情地扒开。期间凌皓宇也来过电话，墨霖听到那欲 言又止的语调也能猜到大概是情感方面出现了问题，可他不敢深究。
　　因为墨霖认为：当一个人如果在情感的道路上预知自己注定是失败者并且决定无条件放弃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用包扎过自己伤口的甚至还带着残留的血的绷带去尝试为对方那并不是因为他而造成的伤口止血。在无关爱情的领域，也许他依旧是那个可以为了你不顾一切的人，但是对不起，一旦牵扯到爱情，恕他概不奉陪，因为在那个世界，他的字典里只剩下了不闻和不问。
　　“叮咚~叮咚~”门铃的响声在静谧的夜晚显得尤其突兀而清晰。
　　“谁啊，这大半夜的！”墨霖不耐烦地放下手中的瓜子，踩着拖鞋踢踏踢踏地向门口走去。
　　刚打开门，就有一个庞大的身躯直朝他扑来，这一次韩轩真不是故意的，他在飞机上的睡眠质量本来就不好，而且又是在一天中最累最困的时候出发，恰巧那天待机延发的时间还特别的长，生生把他那点自以为是的精力充沛给消耗完全。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前，连拿个钥匙开门的力气都没有了，使劲儿按了几下门铃等着墨霖出来迎接他。
　　墨霖被他扑得一个踉跄，低头一看才发现是韩轩，连忙把他给扶进去扔进了卧室的床上。
　　“你这是去打灭霸了么，怎么能累成这样？”墨霖在他床边安置好行李之后正打算离开，却发现某个困得都不知东南西北的家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另一只手在空中晃荡地指着行李箱。
　　“有东西要我拿？”在得到床上之人虚弱的点头之后，墨霖打开了行李箱。
　　箱子里除了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之外只有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于是墨霖拿着盒子举到床边，只见韩轩一个劲地把盒子往他怀里推，墨霖这才反应过来这是送给自己的礼物。
　　男人之间没必要客套，直接就拆开了，韩轩那忍耐许久没闭上的上眼皮在确认墨霖看到礼物那一刹那惊喜又欣赏的目光时，终于毫无负担地与下眼皮亲密接触了，然后的然后，就真的不省人事了。
　　墨霖帮他盖好被子，关好灯，抱着礼物回到了房间，对着杯子看了许久，也渐渐有了睡意。睡梦中的他似乎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微笑的嘴角一直浅浅地挂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