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缘起有时落》白以璐

3、你又不是发光体，周围怎么会有光

　　时光它是个坏小孩，偷偷盗走我们的青春，还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无辜模样。细水长流在我们的指尖轻弹，想要回头观望那些狂傲不羁的成长，却只剩下一片片残缺的记忆在心头纠缠不定。

　　1
　　阳光洒落在城市的所有阴暗的明亮的看得见的看不见的角落里，明明应该会是很温暖的，甚至都有些燥热了。不然的话为什么路上的好多陌生的行人都打着遮阳伞，急匆匆得想要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呢？那个小朋友明明是刚从小卖铺里买来的冰欺凌，怎么还没来得及去舔第一口就化了呢？
　　青草凄凄却异常的繁荣，花儿竞相开放着，红的，黄的，蓝的，紫的，粉的，围绕着那一方干干净净的石碑。一行穿着黑色衣服的人站在那儿，有的人在肆无忌惮的哭泣着，有的人面无表情得发着呆。
　　顾然跪在最前面，她没有哭，就只是静静的跪着，阳光照着她冰冷的背部稍微有些暖和的感觉，但是手却像冰块般冷瑟，让人触及不得。
　　阳光越来越强烈的照着整个大地，人群渐渐的散去，诺大的地方就只剩下了顾然一个人，顾然许久未张开的已经麻木了的嘴唇微微有些抖动着说“爸，你一路走好！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放心吧！”顾然慢慢的站起来，摇摇摆摆的走着，走着，直到回到家里，她都没有再哭。
　　之后几天，顾然都在做着同一个梦，关于过去的那些珍贵的记忆，几乎所有的往事都在顾然的脑海中一一重演着。
　　那个梦好像很长，却又好像很短，明明是场美梦，却又像是噩梦。不知道为什么，连时间都早已淡忘的曾经，在梦里出现时，却还会感到心痛呢。

　　2
　　“顾然，快过来帮我一下！”洛宁汐抱着一大堆作业本不慌不忙的向着教室走来。
　　“嗯！”顾然慌忙放下手中正在收拾的书本，向洛宁汐走去。顾然笨拙的一把抱过作业本，不料没有抓牢，一堆作业本瞬间就坠落的满地都是。这时的教室里就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无奈的面面相对。
　　“一点小忙都不能好好帮一下么？顾然，我真是太服你了！”一向不太爱闹脾气的洛宁汐突然之间就暴发了。想来今天也真是太衰了，一连被几个老师当众批评，差一点英语科代表的位置就不保了，对于洛宁汐这个一向很要面子的大小姐来说真是糟糕透了。
　　“表姐，对不起！我…”顾然低声说着急忙弯下腰去，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本子一个一个的捡起来。
　　“好了，没事了，不过，得快点，要不然赶不上最后一班公交车了！”洛宁汐也弯下腰捡着地上的本子。
　　“快点！顾然！”洛宁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转过头去，看见顾然居然落了一大截，赶忙跑回到顾然身边，拉着顾然，也不管她有多么的不情愿就直往公交站牌跑去。
　　“嗯哼，还好赶上了呢！”洛宁汐喘着粗气还不忘用手轻轻梳理着额头前早已被风吹的凌乱不堪的刘海。顾然站在一旁不停的喘着气，脸色略微有些苍白。
　　“哎，顾然，你看，现在不乱了吧？”
　　“嗯。”顾然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便微微笑着点点头。
　　“一看你就没仔细瞧，你说你也太敷衍我了吧，太不够意思了你！”顾然没有做声，她还在微微的喘着气，除了上学外很少出门的她，身体素质一向很差。
　　风轻轻拂过洛宁汐疲惫的脸庞，她的嘴角向上微微翘起，随即又用手梳弄了几下飘逸的刘海，便转头看向忙碌的街道，路中央的车辆源源不断的走来。
　　“公交车来了！走吧！”顾然跟在洛宁汐的身后走了上去。
　　夕阳早已落到山下休息去了，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柳树叶子在风儿的吹捧下纷纷落到了地面上，一片一片全都被大地妈妈紧紧拥抱在宽大的怀里。
　　“舅舅，我们回来了！”洛宁汐高兴的推开门，走了进去。顾然面无表情的跟在后面，低着头慢慢的走着。
　　“然然，汐儿，你们回来了！你们先去看会儿电视，饭马上就好了！”然爸听到了开门声，走出厨房看着低头冷漠的顾然一脸慈爱的说。
　　“嗯，好的！”洛宁汐放下书包，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的看着每晚准时播放的《神雕侠侣》。
　　顾然抬头看了然爸一眼，就匆匆跑回自己的房间去了。打开抽屉，顾然拿出一个彩色的密码笔记本，用钢笔在一张干净的纸上来回轻轻划动着，写下了属于她的秘密。
　　“汐儿，然然，快来吃饭了！”摆好了饭菜，洛宁汐和然爸已经坐下了。
　　“好香啊，我尝尝，嗯，舅舅，你的厨艺真是一天比一天好了，我妈的厨艺都不及你的一半呢！”洛宁汐一脸享受的品尝着美味的晚餐，有种无以言表的幸福感在她清澈的眼中发着光芒。
　　“是吗？谢谢汐儿的夸奖，来，尝尝这个，特别有营养的！”
　　洛宁汐欣然的点头说“嗯，舅舅也吃！”
　　顾然像鬼影一般无声无息的走出卧室，来到餐桌旁坐下，拿起筷子一声不吭的吃着米饭。
　　“来，然然，吃点菜！补充维生素！”然爸夹了一堆青菜放到顾然的碗里。
　　“嗯！”顾然没有拒绝，小心翼翼的吃着碗里的饭菜，没有再去夹盘子里的菜，也没有说话。她也不想对爸爸这样冷淡，可是这些年养成的习惯怎么能说改就改的了呢！

　　3
　　在顾然七岁的时候，她的父母离婚了，她至今都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妈妈连最后的告别都没有留下，就推着行李箱无情的推门而出。丢下了年幼无知的顾然和爸爸两个人在这个冰冷的大房子里残存着，曾经所有温馨的记忆全部都在一瞬间灰飞烟灭，仿佛从未拥有过一般，可是确实残忍的存在过。
　　爸爸是位人民警察，经常会有警察局的事情比较繁忙，早出晚归已是习惯。家里就只剩下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对所有的事情都还只是懵懵懂懂的，却只能一个人在大大的房间里独自玩耍，还得自己照顾好自己。
　　如果要在同龄人的身上问出他们小时候的生活经历有哪些，也许他们都早已记不清楚，但这些细微的部分在顾然的心里都是刻骨铭心的存在。
　　在学校里，她从来不和同学们说话，不是因为她做作，不是因为她清高孤傲，只是她太自卑了，她的自尊心太强大，不允许她那样做，同时她也害怕受到伤害，所以那时的她就像一只胆小刺猬一样，总是伪装出所有的坚强，将软弱牢牢的收紧不让别人发现，小小的年纪，单纯的以为这样就不会再受到伤害了。
　　可是每次开家长会，除了看到她的爸爸来过几次外，从来没有见过她的妈妈，不得不让有些好事的同学开始疑心她是不是就没有妈妈什么的。没有妈妈的孩子是会遭受老师，同学们的冷眼与嘲讽，可这也是她在上高中以前努力学习的最大动力。
　　“我吃完了，我先去做作业了，一会儿，我洗碗！”顾然有些哽咽的说完又向她的房间走去。
　　然爸只是回应着说“好！”
　　挂在窗外的月光时隐时现，让人琢磨不透它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心机。顾然躺在柔软的床上倾听着从老式收音机里传出的甜美，温暖的女声，每天晚上十点准时的收听播音节目是顾然空寂的少女时代里的所有安慰与陪伴。所以她也怀揣着将来成为播音主持方面的人才的美梦。
　　第二天清晨，顾然在欢快的闹铃声中穿衣起床，刚推开门走出卧室，就看见餐桌上早已准备好的营养早餐，心中有些隐隐的感动，看来爸爸已经早早的起来上班去了。
　　“表姐，表姐…起床了…”顾然很用力的敲着洛宁汐卧室的门。
　　“嗯…我知道了！就让我再睡一小会嘛，你别再敲了。”洛宁汐闭着眼睛懒懒的说着。
　　顾然放下有些红晕的手掌，满怀心事的洗漱去了。
　　等到顾然洗完出来，听到表姐的房间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就赶忙又跑去敲门。“表姐，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表姐…”
　　“啊，我知道…嗯…什么…迟到了？”洛宁汐的能量瞬间被点燃了，慌忙坐了起来，穿上校服，直冲往浴室洗漱。
　　想到吃饭肯定来不及了，顾然将盘子里肉松鸡蛋面包和牛奶分别打包了两份，拉开拉链放进了浅蓝色的书包里。然后，又把洛宁汐的书包从卧室里拿出来。
　　“我好了，走吧！”
　　两人背上书包，将门锁紧后就往楼下跑。
　　还好跑到站点，刚好碰上行驶而来的公交车。在蜂窝而至的人群中，洛宁汐牵着顾然的手走到公交车上一块人群稀疏的地方，两人紧紧的抓着摆动的扶把，跟随着车子的节拍，随意的晃动着。
　　“表姐，谢谢你！”
　　“我只是为了不迟到而已！没别的！”洛宁汐很是无辜的说。
　　那时的顾然从来都不会去和别人争抢东西，总是容忍那些哪怕是不讲理的人，坐公交车更是，人一多，她一定会是那个被排挤的。洛宁汐一直都很了解她。她们之间的感情虽然不算深，但也一定不会浅薄。

　　4
　　秋风飘浮不定，吹动着天边的云彩变幻起不同的姿态，像活泼的小白兔，像甜滋滋的棉花糖，在头顶缓慢的移动着。路上还没有太多的行人，只有些许将要迟到的少年，少女们在画面里奔跑着，追赶着铃声的脚步。
　　“还好，还有5分钟打铃呢！”洛宁汐看了一下缠在手腕上的时间开始放慢脚步向着走廊跑去。
　　顾然不停的喘着气还在后面狂跑着，可还是落了好远。
　　当刺耳的铃声终于消失在了冷瑟的疾风中时，顾然才气喘吁吁的出现在高二（3）班的门口喊着“报告！”
　　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清凉的气氛下瞬间袭来一股热流般的燥乱声响。所有的学生们都十分默契的向着门口的方向看去，都在等待着观看接下来的精彩表演。
　　因为顾然一向都是沉默不语的，她就像是一个透明的隐形人，总是不留声色的行走在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世界里。要不是她学习还算不错，排在全班前十名里的话，恐怕班里应该除了她表姐和她的同桌外没有一个人会认识她是誰，甚至是都不知道有她的存在。
　　她早已习惯了生活在一个人的暗淡的世界里，突然间成为焦点，煞白冰冷的脸此刻像火那般滚烫，猛烈的燃烧着她清澈动人的双眸。
　　帅气的男老师没有丝毫的不悦，轻轻的放下手中的白色粉笔，走下讲台，向门口的顾然招手示意她进来。他知道，顾然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学生，不会无缘无故的故意迟到，想必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耽误了。
　　顾然提着脚步无声的走了进来，站在讲台旁两只纤细的小手不知所措的放在身后，等待着老师最后的宣判。
　　男老师将镜框向上轻推了些，清了清嗓子温柔的说“快回到你的座位上去，准备上课了！”一向严肃苛刻的老师居然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顾然，本打算看好戏的同学们心里很不是滋味。
　　顾然拖着沉重的步伐在同学们鄙夷的视线中一步步走到座位旁不安的坐了下去。顾然手忙脚乱地从书包里拿出文具盒和语文课本轻放在桌子上，然后就低下头专心致志地想着什么。周围的声音在说些什么，她一点都听不到，仿佛她真的不存在于这个喧闹的世界里。突然，同桌用笔戳了她的手臂一下，她看见面前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没事吧？”她摇了摇头，开始好好听讲。
　　下课铃一响，三三两两的几个男生女生就围凑在一起讨论起校园里的八卦新闻。
　　顾然好像被屏蔽在这片氤氲之外，呆呆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不动。长长的睫毛遮挡着失神的双眸，眉头有些紧锁，大概是因为伪装了太久的面具突然之间破碎，心里难免有些沮丧，或更多的是自卑。
　　洛宁汐很不自在的走到顾然身边，拍着顾然瘦弱的肩膀说“哎，顾然，对不起啊！”突然不争气的肚子开始“咕咕咕”的直叫，洛宁汐慌忙逃回了座位上去，她可不想在顾然面前丢脸。
　　顾然从书包里拿出两份早餐，走过去，在洛宁汐桌上放下一份就默默走出了教室。

　　5
　　葱郁的小树林里，火红火红的枫树叶子纷纷扬扬的飘落在厚实的地面上，多么梦幻的场景，就像身处在童话故事里一般。顾然捡起一片脉络复杂的黄叶子，放在手心欣赏着它的韵味，眼眶却有些湿润。就在她抬头仰望天空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那个浑身披满光芒的男生，正和另一个男生在讨论着貌似是有关于游戏之类的话题向着这边走来。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顾然下意识的躲到一棵高大的枫树下面站着，他来这里干什么呢？顾然有些莫名奇妙的想着，当顾然转过头来时，他们已经走远了。
　　“听说这次的考试成绩下来了，大多数人考的好像都不怎么好！全校前十咱们班一个也没有，班主任在办公室都发火了。这下我们可要遭殃了！”
　　“哎，这也不能全怪我们啊，主要是这次的题出得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了的，我们大家都已经尽力了！”
　　“是啊…”一群人附和着说。
　　“哎，杨尘星，你觉得你考的怎么样啊。你可一直都是咱们班第一！”洛宁汐敲着他的桌子问道。大家都很好奇的望向那个角落。
　　“还好吧！”
　　一场滂沱大雨过后天气格外的晴朗，顾然推开还有些湿润的玻璃窗，温暖却很刺眼的阳光打了进来，冷瑟的房间终于有了些许的温度。顾然拿起一本书来，仔细的翻看着，还不忘拿着彩色铅笔在旁边写着什么。
　　“顾然，我们要去街上转一转，你要一起去吗？”
　　“不了，你们去吧！”比起在外面玩乐，顾然更喜欢坐在桌子旁安静的看书。在书里，她能够得到灵魂的真正释放，她就不会感到生命的孤独。
　　她始终相信，在地球的某一个小小的角落里，一定会有一个人懂得她所有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