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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花邪 ...

  •   解小九爷从小就在他们那一片出了名,身上有股狠劲儿,一堆熊孩子打架他在其中绝对吃不了亏,这样说起来简直是男孩子中的小霸王。也亏得他没长歪,肤色白净五官端端正正,尤其是一双眼睛明亮的很,被家里人一时兴起套上女装——像是个可爱的女娃娃。
      “喂喂,妈你好无聊!”小孩子的声音拔的很高,回响在整个院子里,听起来却不怎么尖锐,反而清脆嘹亮。
      “哎呀,乖儿子等一会啊。妈妈再去大房间找找……以前不是买过一朵绢花吗,也不知被塞到哪里去了。”一个大概三十出头的女人笑着对气呼呼的小孩子说道,一边推开房门去了外面。
      “哼!”小孩子扯了扯身上的裙子,粉嫩嫩的一点都没有男子气概。他偷偷推开门,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母亲之前疏忽没有关好。
      大概是隔壁房间的翻找声触动了男孩的神经,他只是站在门口凝神倾听片刻,就偷偷沿着另一条小道溜走了— —这样折腾下去谁受得了,还是走为上计。他听说再过个把小时家里要来客人,母亲也能收敛些。
      至于自己这身小裙子,小九爷觉得麻烦,摆摆手,就先这么穿着吧。
      ……
      这一年,吴邪刚上小学。暑假的时候爷爷带他来了北京,说是见几个老朋友。
      吴邪在心里翻白眼,在他看来,这趟出门哪里是带自己长长见识,明明就是把自己当幌子,爷爷是来偷偷会他的老相好的!
      不过等他想明白时已经上了火车,唉,就当是去北京玩一次吧。再说,就算是告状也得讲究证据的,等他瞧见两个人私下里会面板上钉钉了可有好看。在此之前,他要先去天安门看升旗,还有去颐和园……
      吴邪一路摇头晃脑很是高兴,盘算着自己的行程,这股兴奋劲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一大早爷爷就带着他辗转去了某处。
      记不得具体地址,这也怪不得吴邪,男孩子发育晚,他现在大概只到了爷爷的腰那个位置,说是埋没在人海中也不为过。什么地标性的建筑物,他也看不出有哪里不同,在宽宽窄窄的胡同里绕久了,自然是迷迷糊糊的。
      “到了。”爷爷终于找准了位置,门口还有个年轻人在候着爷孙二人。
      吴邪揉了揉眼,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这座宅子。他不懂得中心区这样的四合院价值几何,只是觉得很大很漂亮。原来爷爷老相好住在这儿,他撇了撇嘴,不是之前的兴奋样了,瞧着那人往爷爷身后缩了缩。
      吴老狗也不在意,三岁看到老,吴邪的性格他最清楚,有点内向,不过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韧劲。否则,当初他们在这孙子辈中也不会选中他。
      呵,选中了也非什么好差事。
      吴老狗摇了摇头,牵着自家孙儿的手迈进了门。
      接下来的经历有些无趣,以吴邪的真·小学生文笔大概就是— —
      我和爷爷进了大房子,穿过了一个大院子,又进了一个好多人的大房间。爷爷叫我向他们问好,有叔叔阿姨爷爷奶奶等等。
      慢着……等等
      “哎呀,小孩子叫吴邪对吧好名字。这孩子瞧着挺……”一位穿着旗袍的年轻女人微微屈膝,笑眯眯地看着吴邪,可吴邪却不大领情,扒着吴老狗的袖子藏到了他身后。
      女人的话戛然而止,似乎为了打破僵局,她又开口道:“我看一个小孩也挺孤单的,我妹妹家的那个孩子与他倒是年龄相仿,今天也在这儿,说不定能玩到一块去。”
      三下两下结束这段意义不明的对话,吴老狗匆匆离开。
      一刻钟后。
      吴邪望着爷爷递来的一串糖葫芦,无语凝噎。
      爷爷你消失那么久就是去买了一串糖葫芦……
      真的没有去会什么老相好吗?
      小孩子瞪大了眼,水汪汪地,无声诉说自己心中的悲愤。
      去年的这个时候,他被三叔嫌弃,三叔给了他一根冰棍聊以慰藉再在他身上栓一绳就把他扔路边了,整整一个下午!
      那时望着手中舔得干干净净的冰棍棒,吴邪深切体会到了一句话— —
      不要想叔伯给的好处,谁知道他们下一秒会趁不备会把自己坑到哪里去。
      奶奶可好了,这基因肯定是从爷爷那遗传的!
      吴老狗也是无奈,拍了拍吴邪的头,说道:“别想那么多,就在这院子里随便走走不打紧,记得别乱闯。等一会我谈完事来找你的。”
      吴邪就这样被留在了走廊的顶头,看着爷爷渐行渐远。
      “随便走走,我哪知道哪里不能进啊。”吴邪在心中腹议着,最后还是决定沿着墙根走。反正他研究过了,这是一个大循环,怎么看都挺循规蹈矩的。
      可惜人生中总有那么些意外。
      “诶,你在干什么”吴邪歪头咬下一颗糖山楂,瞧着骑在墙头的某人。
      解小九爷并不搭理,他光顾着看地面了,双腿还直打颤—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墙有这么高呢,忒吓人。他已经在这上头呆了近一刻钟了。
      难得看到一个同龄人,虽然是“女孩子”,但是吴邪还是觉得挺开心,凑上前去继续搭话:“这么高,你不怕吗”
      当…当然怕了!小九爷涨红了脸,一边努力用脚去够底下的梯子,一边在心中欲哭无泪。他可没想到逃跑之路毁于脚下,刚踩过的梯子又要踩回去。
      “我来帮你!”吴邪颠颠地跑过去,打算用行动表达自己的善意。
      “不要。”小九爷深吸一口气,脚终于在梯子上踩踏实了,之后可就简单的多,三下两下他就轻松落地。
      总算是高贵冷艳了一把。
      此刻吴邪的手还搭在梯子上,哪知道女孩子动作这么快,吃惊地微微张嘴。解雨臣一转身,就看到吴邪一副傻兮兮的模样。
      “都说不让你帮了。”解雨臣皱眉,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家伙— —年纪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般大,长的也还算顺眼,就是有点傻乎乎的,这就是前几天家里长辈说的“贵客”
      切,就是个乳臭未干小孩子。解雨臣撇撇嘴,完全忘记了自己与吴邪看起来同龄这一事实。
      吴邪却不在意面前这个同龄人有些奇怪的目光,只是死盯着对方— —艾玛这女娃娃怎么这么好看呢。
      一时间竟看呆了去。
      这可不怪他,他在学校里和子扬欺负的女生也算不少,揪小辫抓毛毛虫,人女孩子只有撅着嘴哭的份儿,难得见到一个落落大方甚至气场有些强势的小伙伴。
      没错,天真的吴邪小朋友已经把这个漂亮的女孩子划到了“一定要交到的朋友”一类。呃……虽然这个单组只有她一个人。
      吴邪在心里打了个腹稿,然后抬头望向女孩,伸出手来说:“我叫吴邪,你呢?”
      解雨臣有点惊讶,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了吴邪的手,肉乎乎暖暖的也让他没那么排斥了。他脸上微微带着笑,“我叫……”
      解雨臣突然脸色微僵,他不知道该不该报上自己的真名,那样大概会露馅吧,这人他可丢不起。
      于是他咬了咬牙,又勉强翘起嘴角道,“我是解语花。”这名字是他母亲取的,符合她一贯的恶趣味,后来他跟在二爷后面学唱戏,索性也就用了这名,算是自己的第二重身份。
      吴邪高兴自己终于知道了小伙伴的名字,一直捏着对方的手不放,完全没有注意到“女孩”脸上一瞬间闪去的不自在。
      至于这不自在是由于过分娘气的名字还是因为什么别的,连当事人都不大清楚。
      两人都还处在天真烂漫的年纪,就算小九爷见识的东西挺多,总还得加上吴邪吧,整个那啥啥的水平拉低了一大截。两人倒是不觉得,很是兴奋地在一起“黏糊”了一个下午。后来到了该告别的时候,吴邪紧紧拉着小九爷的手说— —
      “你……你别担心!我明天还会来的!”
      这个二愣子,解雨臣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已经慢慢恢复过来了,自己才没有那么傻,反正就是吴邪一个家伙在捣鼓东西。
      就是这么翻脸装高冷。
      哼。
      ……
      此去一别,怕是永不能再相见了。
      吴邪用力吸了吸鼻子,两眼泪汪汪地一步三回头— —
      捧着一颗心来,不带一朵花去。
      “好啦好啦,明天又不是不来。”吴老狗牵着自家孙儿的手安慰,越发觉得自己像是一位恶婆婆啊呸恶丈人。
      这辈分乱了吧……吴老狗抹了一把虚汗,又跟吴邪说道,“你知不知道今天那个小孩……”
      “啊,爷爷你是说小花吗?”吴邪目光期冀,让吴老狗觉得哭笑不得。解家的这一辈,跟老二学唱戏的那小机灵鬼叫小花
      他突然想拎着自家傻孙儿的耳朵和他说,小兔崽子,那小花是个男孩,跟你一样带把儿的!
      不过看吴邪一脸高兴的样子,吴老狗却又说不出口了。算了,人解家的小孩自己都不介意,就先这样吧。小孩的事,大人也管不了喽。
      后来的后来,连吴老狗自己都忘了,悠久遥远或是充满乐趣的回忆统统带进了土里,自然包括这件事。
      再有一年清明,吴邪叼了根烟站在吴老狗的碑前,跟自家恶趣味的爷爷说:“嗬,您老人家咋就不早告诉我小花是……”
      不过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吴邪话停顿了一下,心里想道。
      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小瓶白酒,尽数撒在吴老狗的碑前,不过最后一点他自己默默咽下了。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咽喉,这种感觉似乎顺其自然地蔓延到了心脏。吴邪揉了揉胸口,呼出长长的一口气,眼角泛红,似乎还有一滴泪滑过脸颊浸入发鬓。
      或许只是这“清明时节雨纷纷”的缘故。
      吴邪笑了,把空了的小酒瓶靠在碑边。
      他最后跟自己说,错过的就让它过去吧。
      太阳下去明早依旧爬上来,花儿谢了明天不一定就会开。
      接下来且说回两人的儿时。因为吴老狗总往解家跑,商议一些关于“未来”的事,吴邪自然而然地每天赖在这里,和小花一起玩耍快活的很。有时候两人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吴邪会抓耳挠腮地想一些有意思的小事和小花讲,中间卡壳了也不要紧,反正小花总是托着头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听他慢慢说。
      而在解雨臣眼里,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倒没什么意思,最有趣当属讲述者本人— —那股傻气旁人是怎么也学不来的,至少在自己知道的人中,只有和他聊天才不用拐弯抹角。
      “小花”托着腮帮子,侧着头看着正手舞足蹈的某人。喔,你说你那个朋友老痒偷葡萄从梯子上摔了下来?呵呵,的确挺蠢的,和你一样。
      狗爷把自家孙子保护的挺好,小九爷心想,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
      一个乐意说,一个边听边想着自己的心思,两人相处的其乐融融。
      逍遥的日子没过多久,吴邪就要回杭州去了。他望着面前几乎没有动过的作业本,再想想小花,愈是觉得自己舍不得这里。不过没伤春悲秋几个钟头,他又想通了— —作业什么还是可以拜托老痒嘛!
      约摸千里之外的杭州,坐在自家小书桌前的解子扬连打了三个喷嚏,正好听到门外母亲下班回来了,他连忙抛下手中的铅笔,迎了出去。
      夏末,微风还带着一丝炎热,从半开着的小窗吹进,将桌上的本子翻了一页又是一页— —几乎一片空白。
      解子扬一边给母亲开门一边心想,吴邪脑袋瓜那么聪明,作业肯定早刷完了,到时候拿来……
      或许,这就是所谓发小的默契,让吴邪跳脚连连埋怨的那种。
      开学之后的生活一如既往,吴邪每天除了摇头晃脑地读书只有三类活动— —用智商碾压老痒,被老痒用武力碾压,一起碾压其他同学……
      吴邪依旧没心没肺的,看起来一切再正常不过了。
      再后来的某天,语文老师教大家写信的格式,自然周末的作业就是这个— —给远在他乡的亲朋好友写信。
      此时已经是深秋。
      吴邪面上听着老师的喋喋不休,甚至忽略了身旁老痒的吐槽,心思愈飘愈远了。他突然想起了北京,很遥远。小花,是朋友吧……符合老师提的条件。
      回来后就没联系了。
      嗯,完全没有任何私心。
      周五晚上,吴邪找爷爷要来了信纸,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思索片刻后提笔。一个钟头后,吴邪把信纸叠叠好,小心翼翼地塞进了信封。

      小吴邪等啊等,终于在第二年暑假等来了久违的回信和故人。
      嘿嘿,是小花亲手把香喷喷的信纸递给我的。吴邪望着眼前的人,傻乎乎地笑。
      解雨臣无语扶额。几乎每年暑假,霍家老太的小宝贝孙女儿都会坐飞机去长沙陪老人家住一段时间。仗着和秀秀关系好,解雨臣托她给自己办了一张去杭州的机票。现在他却有点后悔了。
      你说你是不是蠢!我不就是顺道来看看你,多大点事儿?
      解雨臣瞪大眼睛,努力向吴邪表达自己的不屑之情。可惜两人的脑电波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吴邪望着那双眼睛,晕乎的更厉害了。
      你说这都什么事。
      解雨臣一路风尘仆仆,却被想见的傻家伙杵在门外。还好吴妈妈看到了小孩脸上的倦色,终于让解雨臣进来了。
      解雨臣凭着好脸皮和能说会道的嘴,很快就打入了吴家内部,热情的吴妈妈邀请他留下来— —房间有限,他只能和吴邪一房睡,吴邪自然是打地铺的。
      这期间一言未发的吴老狗突然站了起来,深深地看了一眼解雨臣,出了门。
      吴邪看了看钟,笑着和小花解释自己爷爷平日里就爱这个点出门散散步。他不知道身旁的人背后已沁出冷汗。老人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解雨臣实在是想不明白,五爷大抵看透了他的心思,可又为什么不阻止……
      不过,这样也好。
      解雨臣微笑,跟吴邪开口道:“怎么不带我参观参观你的房间?”
      吴邪忙不迭地点头,拉着小花的手就往自己房间跑了。

      小孩子嘛,常常过着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吃过晚饭,吴邪又拉着解雨臣回了房间。他急急忙忙写了两页暑假作业应付差事,便跑去洗漱,打算和小花开一个夜话会。
      解雨臣本坐在床头看吴邪写作文,这会见作者离开便悄悄挪了过去,想知道吴邪遮遮掩掩地写了什么。
      翻开本子是一排排方格,很是眼熟。那是吴爷爷给自家孙子的练字本。当初写信用的信纸也是从其中裁下来的,那封信小九爷看了很多很多遍。
      吴邪从小被爷爷逼着练字,一手瘦金体,此时已初见风骨。
      “我有一个朋友叫解语花,她是……”
      解雨臣突然不想再看下去了,他从来就不知道,能有一个简简单单的字一下戳中他的软肋。
      他静静地合上本子,把一切恢复原样,两手捂住眼睛,慢慢地躺回床上。
      “小花小花,我好啦~”吴邪拖沓着拖鞋冲了进来,习惯性地扑到自己的床上,抬头一看,又不解地问道:“呃……你在干什么”
      解雨臣不动声色地坐起了身,望着吴邪说道:“你不是刚刚说到老痒的什么事么”
      吴邪心里撇撇嘴,哪知道小花记得这么牢,早知道就要讲一些自己的事嘛!他顺口转移了话题,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时间过的很快很快,直到吴妈妈来敲门,两个小孩才发现原来已经讲了这么久。不愿听到母亲的责怪,吴邪赶紧躺到地铺上,乖乖睡觉。
      解雨臣也盖上了被子,只是他没有那么困。自己平时睡觉也就是这个点,甚至还要晚一些。
      夏夜,纱窗外蝉鸣三两声,蛙声一片。微微的凉风吹来,营造出一份美好意境。屋内相比之下显得有点安静了,只有吴邪的鼾声隐隐传出。
      解雨臣却无半点睡意。他起身下床,脚丫直接踩在木地板上,地板透出凉意让他皱了皱眉头。不过解雨臣继续走着,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就移到了吴邪身前。
      他蹲下身,静静地看着呼噜打得正欢的某人,目光细细扫过吴邪的眉眼。
      其实吴邪长相并不女气,只是此刻月光轻轻洒下,为他的五官平添一丝柔和。
      解雨臣蹲在那里很久,直到身体禁不住冷打了一个哆嗦。他直起腰来,慢慢爬上床,钻回被窝里。
      被子床单下午都刚刚晒过,解雨臣沉浸在温暖阳光的气息里渐渐有了睡意。他合上眼之前迷迷糊糊地想:“没有关系,还算是来日方长。”

      于小九爷来说,吴邪就像是太阳。他拥有着最美好的童年和一切解雨臣所期盼的事物,浑身上下散发着温暖的气息。他谦和有礼,脸上似乎永远带着笑,来自心底,最为真诚,也被解雨臣刻到了心里。
      吴邪似乎对解语花敞开了心扉,而小九爷心里清楚,那扇门还未对解雨臣打开。
      若是放任自己这样下去……
      解雨臣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皱了皱眉,身体微微蜷缩。
      就让我再留恋一会,一会就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花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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