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三爷 ...
-
几月后。
“潘子哥！”一个少年推开门冲了进来，吓了正在整理东西的潘子一跳，那少年急于开口说话，不料自己先跑岔了气，扶着门咳嗽不停。
这少年是他老战友介绍进来的，平时只是干些杂活，不过因为年龄相仿，两人走的挺近。不过最让潘子欢喜的一点是这孩子消息灵通——还能管的住嘴，实在难得。
“哥你知道吗，那什么王老七要走了！”
潘子在心里琢磨，那王老七看起来也只是三十出头，拳头还是硬的，虽然和自己暗地里有些不对付，不过和其他人关系都还行，怎么就……
少年见潘子沉默许久不语，急得直拍大腿，“潘子哥！人马上就要走了，被三爷赶走的！咱们快点去，要不然就赶不上了！”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幸灾乐祸的味儿。
潘子慢吞吞地站起来，他知道这事不急，三爷既然拿了王老七开刀，杀鸡儆猴，猴子不到齐好戏怎么开场呢？
两人一路无话，倒不是潘子不愿搭话，只是因为——
“呐。”少年装作小心翼翼地拉住过路的一人，“听说了么？王老七要走了，要不一起去送送。”他眨巴眨巴一双大眼睛，眼眶泛红，好像两人之间真有什么难割难舍的情分。
潘子在他身后翻白眼，不过当别人向他投来询问的眼光时，他也装作沉重地点了点头——热闹大了才好看。
就这样两人在路上配合默契，事情很快传开了，大家也似乎把他们两人当作了“百事通”，向少年问这问那。潘子望着和八卦的几人打得火热的少年，无语凝噎。他就知道年轻人不经夸，说好的嘴巴严呢！
随后潘子面无表情地上前把少年拎走，八卦一时就够了，他也在心里安慰自己——好歹这孩子还知道先跟自己讲嘛不是。
“嗷嗷嗷哥你干什么……”少年挥舞着胳膊进行无意义的抗争，嘴里还喋喋不休着，两人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众人视线中了。
众人面面相觑。
疑惑不解的几人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缓慢地扭头看清来人，然后迅速站的笔直，“三爷好！”
三爷并未搭理，只是眯着眼盯着那人消失的拐角，掩在宽袖里的右手死死地攥着。
“嘶—”三爷微微发声，好像是指甲太长掐进了肉里，这才让他清醒了些。抬手，他望着手掌心的红痕皱着眉发愣。
自己这是怎么了。
大抵是入了魔……
潘子“押”着少年到了堂厅，平时闲暇这里也没什么用，来这有大半年了，正式的场面潘子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不过此时堂厅外挤着不少人——大家都等着事件的主角出现，难得遇上这种不正常的变动。
很快王老七就出现了，垂着头急匆匆往里走，似乎是因为众人探究的目光而无地自容，结果走到门槛那停住了——三爷竟还没到场。
三爷自然是压轴出场的，不过也没让大家等太久。一身长褂没有衬托出他身上本就不多的书卷气，反而让他演绎出了“老子是□□，老子走路带风”的一番气派。
“真他妈帅……”少年不再撒泼赖皮，自来熟地趴着潘子肩膀踮脚望，接下来肯定还少不了几句评头论足，还好及时被潘子捂住了嘴——真大大咧咧说出来，有他好看的。
“唔！@*＃％&……”少年一番默剧表演似乎也吸引了三爷的注意，但他只是淡淡地瞥了少年身后的潘子一眼，神色不明。
潘子一边琢磨着那个眼神，一边随众人走进了屋子，少年是得站外面的，所以两人分开了，就潘子这点资历，也只能在外层偏安一隅。
潘子且站在外层看着，那人被一群有些地位的管事围着，阿谀奉承。他打着哈哈，还时不时往周围望，毫无目标，潘子揣测，他大抵是烦了。
然后潘子就直接与三爷的眼神对上了。估计是因为潘子实在盯了太久，是个人都能察觉到。三爷看着潘子傻乎乎地模样，好像完全没有预料到与自己的对视，还有丝对窥探被当事人发现的小小尴尬。
他不禁笑出了声，引起了周围一群人的注意——又是一轮殷勤的问候。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一些有意思的事，老早了。”三爷漫不经心地敷衍着，周围人也听得懂这话，又纷纷散去，忙起了手下人的管理。
当三爷再转回头时，潘子还在那里，只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时的潘子，正在思考人生……
潘子感到自己与三爷的目光相接时是十分意外的，三爷的目光中带着不解，看到是自己时还多了莫名的笑意。
从军队里出来，纪律相当严明，潘子也自然是服从性极强的，深知一层阶级差距有多么明显，更何况，自己与三爷的地位悬殊。可这么明显的警戒线，潘子却大大咧咧地越过了，搁着一只脚在里面。调侃、窥探……这都不是自己对顶头上司应该做的，且看三爷平时也不算什么好相与的上级，所谓营造良好的工作环境，建立融洽的工作关系，大概对三爷来说只是怎么看都不能吃的东西吧。
那自己又把他当成了谁或者说，三爷在自己心里，又搁在何种位置……
潘子的胡思乱想突然被台上人的讲话所打断。那人不是三爷，不过也算是有真本事的管事，一直站在那滔滔不绝地说着，大概是讲王老七的职位空出来了，要再从底下进行一次选拔。
众人窃窃私语了起来，不过真正关心的没有几个。潘子也不甚在意，他有自知之明，拳脚功夫厉害点算个屁，除非……
除非老大点名直选，不过潘子觉得这种潜规则三爷对谁都不会干的，不仅因为他不愿瞎操心，而且容易滋长一些不正之气。
不是你说一群整天土里来沙里去的“贼”要什么一身正气啊，喂粽子吃么……
所以天真的潘子同志从一开始思绪就如同脱缰野马一般不知是跑到了哪里去，低头“阴谋论”高兴的很，完全不知上头的人早已经“盯”上了自己，嗯，各个方面而言。
接下来就是对当事人的一番声讨了，也不知王老七是撞了什么霉头，大家私下里一起做点小生意也不是一天两天，彼此心里都明白，三爷却只逮住了他一个人开刀——十有八九是为了杀鸡给猴看。
当潘子再次回过神来，王老七也不知夹着尾巴去了哪，灰溜溜地离开了。没有人会为他抱不平，自己做的事只有自己担——平日里也算嚣张跋扈得罪了一批人。或许就是他们中的某一个，向上头汇报了什么。
短会接近尾声，台上终于换了个人，不过大家心里悬着的石头也来不及放下，因为这人正是三爷。
三爷踱步到了台中央，眯着眼睛，眼角却上挑了几分，他似乎很享受众人的目光洗礼，微微仰头然后俯视台下。
“台下诸位想必都明白，王老七是怎么走的，地里面干的勾当，我不希望有哪位不开眼带上来。”
三爷开了话头，先是敲打了众人一番，又抿了抿唇形成一条直线，显得尤为严肃。
“放眼整个长沙城，我吴三省自认待下面的人最是不错。拿到东西多与少，更有一套标准公正的很，想必大家都看在眼里。所以，要是再有人往枪口上撞……老规矩，等着头绽脑裂吧!”
短短几句，却硬是压了底下人狠狠一头，大家鸦雀无声。
散会后，潘子正打算随着人流往外走，却被一个管事的人叫住，潘子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人竟是之前台上的那位。
那人顾不得潘子一脸诧异，只是拉扯了下他，让他跟着自己往另一条道上走。
七拐八拐后两人在一扇小门前停下，潘子恍惚间又回到了几个月前，自己刚刚来，跟着战友熟悉环境。不过这次在管事的示意下推开门后，潘子发现已经有人等着了。
他惊讶地睁大眼睛——怎么还是三爷。
潘子一边在心里腹议三爷是不是会什么日行千里瞬间移动，一边拉开椅子在那人面前坐下，动作流畅一气呵成，只是自始至终没有与那人直视。
对面的解连环自是不知道其中缘由的，略微惊讶地挑了挑眉，也不作声。
两人好像陷入了僵局，玩着一二三木头人，谁先开口就将落入下风。
解连环无奈，虽然感觉有点掉价儿，但也只好开口——
“潘子，你来这有多长时间了”
潘子想到之前三爷在台上放的狠话，心里一颤，他可从来不趟那混水，怎跟自己扯上关系。难道自己也会被踢走
潘子脑袋正转的飞快，又堪堪停住——人三爷才说了一句话，自己就晃了阵脚，人在做天在看，自己啥亏心事也没做啊。
“已经快六个月了。”他用不紧不慢的语气答道，若不是解连环观察的细，将潘子之前的神色摸了个一清二楚，他也恐怕要被潘子那镇定的模样骗过了。
“哦，五月多，小伙子表现还行，继续保持啊。我呢，现在要和你详说一件事……”
半个多小时后。
“哎呀，茶都凉了。”解连环终于停下了他的长篇大论，伸手一摸杯子咂舌道。他望着对面一头雾水的家伙说，“呵呵，你再好好想想吧……”接着就端着茶杯出去了。
潘子怀着复杂的心情见“三爷”渐行渐远，他心里还有点乱，这人说的太死了，简直是一锤定音——干咱们这一行的历史悠久，利润丰厚，是危险了点不过有黑驴蹄子也算不上什么，但若你要打退堂鼓……
我这TM是上了贼船啊!
潘子在心中抓狂，咆哮。
不过这并没有什么用，潘子的命是注定了的。从他在口袋里翻出那张名片开始，到跟着战友进了吴家大院，再到后来被婉言劝阻留下，一环扣着一环，谁也是叫不停的。
然而比较实际的解决方法，就跟小时候玩的九连环一样，简单粗暴点就选择其中一环直接锯开，得，这一个不就出来了嘛。
不过目前没人有这样的想法，就拿吴三省来讲，他相信自己的眼光，潘子这个看上去木讷的家伙，以后会成为自己的头号小弟。或许，还能陪自己走完全程，直到某一天他三爷能耐心把一环一环全都解开——所有的问题都变得清楚明了。
再不济他还有个合作伙伴解连环嘛。“解”连环，那人天生就是为益智解谜游戏而生的脑力劳动者。
解连环在远处的房间里连打了三个响亮的喷嚏，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吐槽，简直十分委屈。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三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