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葵》白凌沙

1、人生的转折点

　　锦国，王城。
　　临绣街的一户朱漆院落里，一妙龄女子款款而立，风扬起她耳鬓的青丝，柔顺的裙裾同宽大的袖摆顺着风向飘扬。浓密的刘海投下一片阴翳，掩去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一滴水顺着她吹弹可破的脸颊滑下，从白玉一般光洁的下颔滴落，浸入泥土中，无声无息。
　　“小姐小姐，凉快了吗？”丫鬟在旁吃力地大幅度摇动蒲扇，大汗淋漓。
　　李婉婉抬起头来，几根头发因汗水的缘故粘在脸上，“看本小姐的样子，你觉得呢再大点风！”李婉婉微眯起眼，睥睨着努力扇扇的丫鬟。撇起的嘴角赤果果地偷着不耐与不满。
　　“可是小姐，奴婢已经扇不定了。”
　　“出息！李小草，本姑娘养你何用？”
　　“小姐小姐，奴婢是李小花。”
　　“……”李婉婉自打认识这两丫鬟以来，就没认清过谁是李小花谁是李小草。当她已懈于分辨很多年后，俩货还是会一本正经地纠正她。
　　当然，这丝毫不影响她做些为富不仁的勾当。
　　李婉婉家底还算是殷实。看李府的地段就知道。
　　王城规划之初便是规规整整的方形，中心是皇宫。皇宫虽有城中城之称，占地却不足王城的两百分之一。从皇宫往外，依次环着四条街道和四圈居民区。
　　拿李婉婉的话说叫，“大框框框小框框，框死皇帝在中央”。而这些框框，由内到外是，锦、绣、山、河。锦街与绣街间的住宅区之于其他三处，占地面积最小，多是朝中官员的官邸，便于皇上召唤，绣街与山街间夹杂着些富商和退休官员，另两处住宅区便多是平民。因远离皇宫，也更热闹繁华。
　　之所以说李婉婉家底还算殷实，是因为锦国真正的富人都聚集在东华。东华沿海几乎垄断了锦国的海上贸易，地势平坦，土壤肥沃，兼有山地丘陵，物产丰富，自是富庶非常。东华，即东方繁华之地。
　　“李婉婉，你也就那点出息。”
　　一个约摸十一二岁的少年，着一袭月白长衫倚着院中高大樟树的树干，穿着白底皂靴的双脚架放在树枝上，双臂交叉放在脑后。悠闲的做派似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李大概，造反了你！”李婉婉将眉一挑，自石桌上拣了个桃子向少年掷去。
　　少年扬手挥袖间已将蜜桃接下，送到嘴边咬了一口，感慨道：“真甜。李婉婉，麻烦你下次丢准点。倘若不是本少爷我武功高强身手矫健反应敏捷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这口粮又被浪费了。”气得李婉婉抄起装桃子的青花瓷果盘飞了过去，将少年从树上砸落。
　　少年大名李约，字简概，是李婉婉同父同母如假包换的亲弟弟，今年十岁。
　　方才那一幕旁人看来确是如此，然只有李约才晓得个中辛酸。原是想来个帅气的闪身，却不想闪过了头，这才没了平衡摔了下来。
　　李约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毫不介意地咧嘴笑笑。
　　月白长衫在原地忽然失了影，留下一地翠绿树叶。
　　花园随着李约身影的再度出现而变得惨烈，李婉婉的惨叫掩盖了一声清脆的断裂。
　　李婉婉丢掉逢中折断的木棒，拍了拍手，理了理衣裙，顿时又眉开眼笑，“哎呀呀，李大概，你又没打到。”
　　李约弓着身子，用手撑着膝盖，站在李婉婉方才站的地方喘着粗气。他才十岁刚才那一击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气力。而李婉婉在那一瞬捞过旁的木棒挡下，并成功闪出了四尺多的距离。
　　“姜还是老的辣。”李约恨恨地盯着前方绿色的身影。湖绿绉纱的长裙落在李约眼里，便成了垃圾堆里的烂菜叶，丑得一无是处。
　　“李小花！”李婉婉丝毫不理会李约拐弯抹角的咒骂。让李约吃瘪，此下心情正好，连燥热的天气也瞬间凉爽了几分。
　　“奴婢在，”李小花低着头，顺着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因李大少爷高速运动而遭殃的花木，在心中怜惜了好几遍，直接导致李婉婉一个茶碗盖盖了过来。
　　“在在在，在什么在！本小姐说话你听见没有？！大夏天的你思什么春啊！赶紧去备水，本小姐要沐浴更衣！”李婉婉在咆哮，十分不满李小花的反应时间。
　　在李婉婉看来，所谓的现世安稳，岁月静好也不过如此。然而，这一切在命运车轮的碾压下，荡然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