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君之计》刘后觉

9、与大佛对峙

　　看着小侯爷三步并两步地朝我的方向走过来，我就知道，我要悲剧了。

　　手里喝了一小半碗的白米粥悠悠地冒着热气，那热气将我的眼睛熏的雾蒙蒙的。

　　如今我才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出师未捷身先死，长史英雄泪满襟＂。

　　便见他略带了些尴尬，又有几分慌张地说道：＂太子舅舅叫娘。。呃，你过去。＂

　　风微微地吹起，河中的河水有些干涸，露出了土黄色的河床。旁边递我馒头的小丫鬟听到了这番话，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的看着我。

　　我就说过，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我深呼了几口气，紧张地跟在小侯爷屁股后面。心里已然尽是慌张，手脚都不知如何动作。

　　就这般缓缓地蹭到了苏秦面前，头低低地垂着，整个人都是无所适从，只觉着大喜大悲，竟恍如梦境一般。

　　苏秦倒是淡定的很，连脸上的表情都不曾变幻一下，只吩咐道：＂帮本宫布菜。＂

　　我愣了一愣，没有兴师问罪，没有大动肝火，也没有花样捆绑。只叫我布菜，这是出的哪门子坏心眼儿？

　　便见小侯爷眦了一口小白牙，一脸谄媚的给苏秦夹了好几道菜。

　　苏秦：。。。。。。。。

　　我：。。。。。。。。

　　见情势不对，他连忙巴巴儿的躲到了火堆的另一边不再言语，任凭庆阳公主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他这一茬子打的倒是正好，将我的恐惧，慌张全部打到了九霄云外。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便不信，苏秦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把我哪般！大不了，我便行鱼死网破之举，扯着嗓子喊那么几声儿，最好是将老皇帝喊出来，上御前告他一状，我得不了自由，你也别想就这么快活着！

　　火堆上支了个锅子，里面倒看不出来装了什么，倒是从锅子中飘出来的香气让人有食指大动之感。

　　又扫了扫旁边矮几上放的几盘菜，做的都很是悦目，不知道尝起来是如何滋味。。。

　　既让我布菜，那便是我做主。我拿了筷子，一样都夹了些，将那精致的瓷碗堆出了一座小山。

　　如此这般，布得可够他吃了。

　　我满意的收了筷子，抬头一看，便见苏秦眼中带了一丝戏谑,饶有兴致一般瞧着那座菜山。

　　只那一瞬，见我抬起头来，眼中的平静立刻淹没了刚才的兴致，淡淡的哼了一声儿。

　　这便是通过了。

　　我放下筷子，直起腰板。等待着苏秦的幺蛾子。

　　＂打扇。＂他吃了口菜，仿佛不太满意一般的皱了皱长眉，放下筷子又吩咐道。

　　他这一说，庆阳公主身边的打扇丫鬟立马从腰间抽出一柄绢扇，手上勤快地递了过来。

　　我只好接过了扇子，展开便腕上使力扇了起来。。。

　　这火堆烤的人甚热，可苏秦便如一块儿冷玉一般，一滴汗也未见。倒是我，呼哧呼哧的扇着扇子，在边儿上看着苏秦斯文地夹着菜放入嘴中，流了满头大汗。

　　他吃的慢条斯理，好似那菜肴是人间美味一般，一口一口品鉴着。

　　我从早上至现在一共就只吃了半个馒头和几口粥，那香气扑面而来，更引得腹中饥肠辘辘。

　　只好强忍着饿意。无论如何，即使输人也不能输阵，此时此刻我万万不能在苏秦面前低了气势。

　　便这么硬生生的受了一中午热，日头大的很，空气中充斥着满满的热气，苏秦终是结束了午膳，漱了口后慢悠悠地往车上走。

　　阳光热辣辣地晒得我直发晕，汗水顺着鬓角流到脖颈，再被棉线织的衣服吸收。那火堆热气四散，将我的每次呼吸都烘的沉重起来，只觉着头重脚轻，腿脚软绵绵的几乎要支撑不住身体，可眼前的情形却由不得我有任何一丝懈怠，只好强打了精神站稳了脚跟。

　　他起身便向庆阳公主告辞道：＂皇姐，想必片刻便要重新启程。我便不在此逗留。＂

　　庆阳公主还了个礼，胲了胲头，浅笑着说些什么。。。。。。

　　她在说些什么？我努力地竖着耳朵想去听个清楚。却只觉着一刹那视线模糊了起来，眼前的火堆好像蔓延至树林中去似的，那本就已经干涸了少许的河流好似更细了。。。

　　天旋地转后，眼前一黑，便再没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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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着整个人都清清凉凉的，舒服的很。

　　慢慢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精致雕花做工的玉皿，上面放着一块儿已融了些水的冰砖，正丝丝的释放着冷气。

　　原是因此，怪不得我觉着这么凉快。

　　我一手揉着发疼的太阳穴，一手撑着身下的软塌坐了起来，许是躺的久了，起身时眼前黑了一下才复又看清了东西。

　　这一看，将我吓了一跳。

　　对面的男人半垂凤眸，修长的手指正抓了本书阅着。正是苏秦。

　　听到声响，他翻了个页，眼皮子都不抬地说道：＂叶姑娘醒了。＂

　　声音温润，语气平缓，好似我在他的马车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样。

　　我在心中直恨的牙痒痒，这苏秦真是。。厚颜无耻。

　　＂殿下这可是第二回了。＂我将身子挪得远了几分，挤出一丝微笑道。

　　＂嗯＂他极为清浅地哼了一声。仍是未将我说的话听入耳里一般。

　　我顿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一股闷气升上心头。

　　我深吸了几口气。

　　控制！要控制！

　　深呼着气环视一圈儿，马车内空间不小。正中央放着一个紫香檀木的小几，车两边都设了软塌供人歇息。四角都放着带着冰砖的玉皿，丝丝冷气隔绝了酷暑的炎热。

　　趁苏秦读书读的认真，我拿手指捻起窗帘的一角向外看去。

　　仍是整齐的士兵，干涸的河流，翠绿中微带了些黄的树林，同刚才的景色都是大同小异。

　　＂我救了叶姑娘两次，叶姑娘不回报就算了，难不成还计划着逃跑么？＂书本在身后＂啪嗒＂一声合上，我僵了一僵，回过身来，便见苏秦靠着身后的软垫，半抬着眸子，将那书放在膝盖上，一只手垂在身侧，一只手缓缓地在那书皮上来回滑动。

　　＂我只知道殿下没得由头地将我掳到东宫，却不知那救命之恩从何说起？＂既然他撕破脸儿，索性我也不再伪装，破罐子破摔地回道。

　　＂那叶姑娘可否知晓，在我把你带回东宫的第二天，叶家就找到了赵庄？＂

　　叶家，怎么会这么快？我的手指紧紧扣住了身下的竹席。

　　＂若不是我，想必叶姑娘现在已经成为堂堂的端王妃了。＂他轻笑了一声，将手中的书立了起来，用书脊顺着掌纹一下儿一下儿地滑着。
　　＂太子殿下同我说这些，难不成只是想要一句感谢之言么？＂

　　他收了嘴边的轻笑，将那书放到了一边儿，却不像在东宫时与我兜着圈子，探了身子直截了当地问道。＂叶姑娘冰雪聪明，难道不知道我想要些什么么？＂

　　这一出却将我弄愣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苏秦这是要同我撕破脸了。

　　只好撩裙一拜＂民女不愿嫁入皇家。希望太子殿下不要强人所难。＂收在袖子中的手轻颤着。

　　如果苏秦态度强硬，难道真要行鱼死网破之举么？若是那般，只怕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叶姑娘不必忧心，我知道叶姑娘的心意坚决.＂他皱了皱长眉，一只手托着我的胳膊，轻轻松松便将我托了起来。＂可我也不能就这样把传说中的天生凤格就这般拱手让人。＂

　　＂便只能委屈叶姑娘在我身边领个宫女的差事儿，待我登上皇位，必会还姑娘自由之身。＂

　　我愣了一愣。倒是不知苏秦，原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见我犹豫不决，他又微动双唇道：＂若你仍是不愿，我倒可以放你走，只不过叶姑娘刚刚中暑晕倒引来不少人的注意。。。＂他凤眸转了一转＂不知道叶姑娘单枪匹马的，能不能躲过端王和叶家的搜寻。＂

　　我便知道，他怎会那么好心，将一颗有用的棋子放任自流。

　　但如今之计就只能先将他稳住，先借着苏秦这个大树好避过一时的风头再做筹谋。

　　＂太子殿下之言可否属实？＂我抬头看他。

　　他勾了勾唇角＂我既承诺，必然会守诺。＂

　　我咬了咬牙，又俯身拜下。＂那以后就多多依仗太子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