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案》君子好裘

14、十四

　　开庭的日子到了。
　　从拘留所出来，上车前，陶微依旧问唐昭文：
　　“真的不作任何辩词吗？”
　　唐昭文环视四周，知道没有其他人在的时候，他点点头。
　　陶微无奈，只得陪他上车。
　　车子发动的时候，陶微又说道：“在陪审团结案陈词前，你都还有机会改变主意，只是，我希望你别到最后一秒才确定，要知道，”她转过脸正视他：“我很想帮你。”
　　唐昭文自顾自的笑笑，他的眼睛直视窗外，穿过云层，到看不见的地方。
　　“谢谢。”他淡淡的说。
　　唐昭文的这种态度一再叫陶微懊恼，她偏过脸去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末了，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说：
　　“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放弃自己！要知道，只要你合作，我可以尽力帮你打赢这场官司，不是为了欣，就当是为了你，我也会这么做！”
　　唐昭文低下头，缓缓说：
　　“打赢了又怎样，在我心里一样是输。”
　　陶微看着他，一时间答不上来。
　　“很多东西，一开始就输了，根本无力提起，从来，我就没有真正的赢过。”唐昭文接着说。
　　他淡漠的脸如冰一样凝固，眼睛里却透出一股难以掩藏的哀怨。陶微一下子很难将他与□□罪这个词画等号。
　　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
　　这一瞬间，她大概明白了林欣色为什么会爱上唐昭文。

　　程瑞华今天起得很早，这是他作为正式律师后接的第一宗案件，故此他提前一小时来到法院，要为上庭做好准备。
　　在法院门口，他遇见了林欣色。
　　程瑞华十分清楚，这当中几个人的身份与关系，作为控方律师，他知道自己不方便在上庭前与林欣色接触，可同时他也知道，林欣色作为被告的女朋友，在□□案面前，她的这个角色，是敏感的。
　　想到这，他直径走向林欣色。
　　“早啊！”他轻轻松松的向她打招呼。
　　林欣色抬头看他，她的脸白得素净。
　　“好久不见了。”她淡淡的说。
　　看见程瑞华，林欣色心里有点别扭，好像他这个角色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纵然她知道他是今天的控方律师。
　　有点点的怨，却又觉得莫名其妙，林欣色想起了那件事，程瑞华就仿佛是一连串事件的纽带，大概那天没有他的出现，事情或许是另一种局面。
　　可是没有或许，也没有如果。事情还是那样的发展了，每个人都有属于他自己的角色，在这个舞台上，分不清谁轻谁重。
　　或许，是她错了，他们都没有错。林欣色想，是她掺进了他们的生活，让他们在这法庭上连接在一起，自己却在此一副受害者般的脸。
　　程瑞华见她脸色苍白，便带她至一避风处坐下。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的，”他轻轻的说：“我谅解。”
　　他这一句话很轻，但说进林欣色心坎里。她别过脸去，忍不住流泪。
　　程瑞华顿了顿，又说道：“你不明白，男人，是很多层的，你或许会觉得正因为他多层面而吸引，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是用自己来探讨，末了，弄得自己伤痕累累，他还是有你看不到的地方！”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人就像花，总有阳光照不到的一面。”
　　他这一句说得很对，可是林欣色还是觉得对唐昭文来说，太片面。
　　她曾在他枕边看他熟睡过，曾那么近的听他呼吸过，有一度，她觉得她是能理解他的，纵然他曾对她做过那样的事，或是对别人做了，但是今天她学会了站在另一个角度去看。
　　认识一个人，对他了解，其实是一种人性的旅游。
　　往往相信第一感觉，随后被自己蒙蔽，被错觉欺骗，然后烦恼，腐败，伤害，痛苦，最后一切回归原始，不再为身边人，你站出来了，忽然明白。
　　想到这，林欣色说道：
　　“不，很多时候，他不是蓄意的，说实在，一开始的时候，我也为此迷惘过，怀疑过，只是，之后发生这一连串的事，在亲身经历过，伤过，痛过后，我方明白。”
　　程瑞华有点疑惑地看着她。
　　林欣色垂下眼睑，低低地说：“他也曾对我强行过，那是在他喝醉酒的时候，纵然他是那样做了，我也一度痛苦过，可是，那时的情况，现在想来，我才渐渐谅解。”
　　程瑞华直直地看着她的脸，一时间思绪转不过来。

　　开庭的时间到了。
　　唐昭文站于被告席上，他刮了胡子，梳洗过一番，穿着林欣色第一次见他时穿的褐色外套，整个人像墙壁上淡出来的影子。
　　林欣色坐在听审席的角落，远远地看着他。
　　程瑞华开始传召证人，带来的几个证人全是龙城KTV的服务生，对于描述当晚的情况口供完全一致。
　　林欣色捏紧了手，心里其实对这案件有股难言的低落感，她明白，就唐昭文现在的情况，很难有胜算，纵然她知道陶微已经尽力在帮他。
　　唐昭文像是隔空了一般，仿佛这案件只是陶微与程瑞华之争，他完全度于局外，成败毫不关己。
　　林欣色知道，他在自我放逐，她的心扭在一起，很痛很痛。
　　他们之间隔着一大群听审的人，隔着一个自由与非自由的屏障，可是林欣色此刻却如此真切地感觉到，她离他的心很近。
　　几乎能触摸到他，他的人，他的心。
　　在她这样想着的时候，唐昭文突然抬起头，眼睛环视庭内四周，然后在人群中发现了她。
　　四目相对，隔空了所有的人与物。
　　林欣色有一刻的悸动，难以解释这是不是一种境界的心灵感应。
　　仿佛从没一刻，让她那么真实地感觉到——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