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蛇（第一卷）》五行金丝甲

3、第 3 章

　　白蛇重伤未愈，行至山下便挪不动步子，遂化出蛇尾好节省些力气。刚要爬走，忽闻身后一声大喝“妖精休走！”就见一把寒铁剑向自己飞来。白蛇抱紧怀中婴儿，蛇尾猛力一甩，就地滚了几圈才堪堪躲过一击。随后又飞来数十把青光剑，朝白蛇面门攻去。白蛇此时已无法力，只用蛇尾隔开剑身，不多时便体力不支招架不住，被再次飞来的寒铁剑划出数道伤口，婴儿脱手而出，朝地上摔去。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人影飞扑而来将婴儿接住，接着脚下轻点，转身出了攻击范围。来人正是元冲。道士出云见元冲已救下婴儿，手中剑诀一捏，剑群不再发出攻击，只锁住白蛇八方六合，将他钉在剑阵之内，无处遁形。
　　出云在剑阵外站定，指着被困在阵中的白蛇道：“妖精，看你还敢再偷孩子！”
　　那白蛇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可怜巴巴地望着元冲手中的婴儿，哭红了一双杏眼。见元冲要把婴儿抱走，脸色净是不舍与绝望的表情。憋足力气叫道：
　　“这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
　　元冲看那白蛇的眼神不禁心里一阵绞痛，这个眼神他再熟悉不过了，他母亲去临终前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他的。他手中的婴儿大声啼哭，仿佛也感受到了与亲人离别的痛苦。此时，元冲对白蛇已多出份怜心。
　　“什么你的孩子？你是蛇，他是人，怎么会是你的孩子！”出云早在孩子被捡回元家时便查看过，这小孩表面上看似普通，却根骨奇佳，隐约中还带了一丝仙气，日后若是修道，必定有一番成就。这样的孩子怎么会是一条白蛇所生？
　　“就是我的孩子！”白蛇被他激得大吼。
　　“还敢吼我，看我不收了你！”说着就要动手。
　　元冲连忙出来打圆场，“道长，道长，有话好商量。你看他也挺可怜的，说不定真是他的孩子呢。”
　　出云白他一眼“是你会看还是我会看。”
　　“不是，道长，神仙也有犯错的时候，这要是看走眼，冤枉了好人，不是造孽吗？”
　　出云见他竟然小瞧自己，不顾阻拦就要施法降妖。元冲见不得他这种欺凌弱小的架势，就去夺他的剑，不然让他做法。谁知这道士看着人小，力气却挺大，竟然掰不动。元冲赶忙叫道：
　　“等等，你不是说你家师父欠我们一个人情吗？那你现在把这人，额，蛇放了，我就当你师父还情了。怎么样？”元冲见出云有些犹豫，接着劝道，“你把他放了，我把他带回去家看着，一来可以证明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二来又能防着他作恶。”也不等出云答应，自己先拍板了，“我看就这么办了吧。”
　　出云真没想到他还能拿师父当借口叫他放了这蛇，你行啊！一甩袖子撤了剑阵，将青光剑与寒铁剑合为一体收回鞘中。出云也不是好计较的人，这闲事管起来要么就管个彻底，要么就一概不理，反正对他来说没有好处的事情他也不会自己找罪受。今天元冲叫他放了白蛇，日后自己倒霉，可别来找他就行。这也算应了他师父的座右铭——“少管闲事”。他师父当年就是因为多管闲事吃了亏，如今只能守着破山头度日。此乃题外话。
　　元冲抱着孩子小跑到白蛇身边，跟他打商量：“你如今也受了伤，不如就跟我回家，还能照顾着些。”
　　白蛇不做声，元冲接着说，“我刚才跟着你，看你好像是要去山里，你说那深山老林的，你带个孩子怎么照看？这孩子饿了要喝奶，冷了要盖被，”又瞄了眼白蛇的胸部，“我看你，额，也没有奶水，怎么养孩子？”
　　白蛇美目一瞪，怒道：“不用你管！”
　　“我是为了孩子好。你现在这样，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怎么照顾孩子？你忍心看他长得跟你一样瘦不拉几的？”
　　白蛇默不做声，但他知道元冲说的没错，自己刚生了孩子，都没认真想过怎么好好把他养大，特别是这孩子像极了那人的霸道样，生出来就是人形，假如生的是条小蛇，跟着自己也好过些，这人类的娃娃怎么照看，自己是一点都不知道。看孩子哭得可怜，心里挣扎了半响，罢了，自己就算再委屈，也不能委屈孩子。
　　“……我跟你回去。”元冲一看白蛇答应跟自己回家，内心欢喜不已。
　　“那你还能不能变回来？我背你走。”
　　白蛇摇头。
　　“那这咋办？” 元冲抓狂。
　　出云抱着胳膊看元冲蹲在那叽叽咕咕半天，就走过去丢给他一个小药瓶，“给你！我师父用来报恩的。”这小药瓶里有一颗丹药，通气活血立竿见影，珍贵无比，是出门前吴晨子交代给他，说到了元家不出几日自然会用到，算是还元家的恩情。他在元家呆了几天都没等到机会，也不知现在拿出来是对是错。
　　“什么东西？”
　　“好东西，给他治伤的。”就这样给一条蛇吃，自己也觉得可惜。“这个算是我师父还的情，刚才放过他算是你欠我一个情，以后记得还啊。”
　　不得了啊，这道士比做买卖的还精，一码是一码，算的真清楚！元冲腹诽。“欠就欠，先吃了再说。”打开药瓶，倒出一颗淡绿色散发着香气的丹药，送到白蛇嘴边。白蛇见果真是一颗灵丹，就着元冲的手吞了下去。不多时，感觉精力恢复一些后，白蛇收回蛇尾，再次化成人形，手臂上的剑伤也逐渐闭合，消失不见。这丹药虽是好物，但也只能解一时之急，自己丧失的修为是补不回来了。再次化成少年模样的白蛇接过孩子轻轻拍哄，见孩子不哭不闹，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映得整个人也晴朗了起来。元冲在一旁痴痴看着，二十多年头一次心思萌动。
　　“罢了，罢了。”出云不再理会这二人，自顾转身要走。
　　“哎，你去哪啊？”元冲问。
　　“既然恩情已报，我也就走了。”
　　“你要回青城山？”
　　“天下这么大，我想去走走。”说完，潇洒一拂袖，哼着小曲走了。

　　元冲带着少年回家，二人一前一后，路上都沉默不语，气氛甚是尴尬。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
　　“我姓元，叫元冲。你呢？”
　　“……我叫白锦。”他原本无名无姓，“锦”是那人随便给他取得名字，“白”是他长得颜色，就用来做了姓。
　　“白锦？挺好听的。宝宝取名字了吗？”元冲继续找着话题。
　　“……宝宝。”
　　“嗯，对呀，宝宝叫什么？”
　　“就叫宝宝。”
　　元冲无语，这人取名还真随意。“那个，宝宝他娘……去哪了？”
　　“他没有娘。”这次倒是干脆。
　　“这生孩子有爹就有娘，没娘怎么生的出来，难道还是从你肚子里蹦出来的不成。”元冲跟他打趣，随口一说想不到正中下怀。白锦脸色阴沉，闭口不言。元冲自讨没趣，只能默默在前面带路。
　　元老爷出门送客，结果把自己送出去一下午。跟着出去的道长没回来，倒是来找孩子的爹回来了。元冲回到家，也不叫下人去通报，只叫人赶快把前院东厢房收拾了，说是有贵客。领着白锦进了东厢房，屋子挺大，有个前厅，里面是卧房，中间用屏风隔断，北侧有个小灶间，南侧有个小书房，屋后是个小庭连着跨院。元冲他爹还在的时候，元冲就住这里，后来自己当家，才搬去正屋。这里空了许多年，如今当做客房来使唤。屋内陈设简单，前厅一张圆桌几张圆凳，小书房里也是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墙上挂着一幅字——“知行合一”是唯一的装饰品。按元冲的意思，屋子也就是个睡觉的地方，不用摆太多玩意，看着累赘。
　　元冲叫白锦进屋休息，自己又去后院张罗吃的。白锦看看周围陌生的环境，感慨万千。自嘲道，我如今法力尽失，还要寄人篱下，也混的够有出息了。再看看睡着的宝宝，这可都是为了你呀。白锦把宝宝放在床内，自己和衣躺在床边，盯着宝宝的小脸稀罕瞧着。真小，眼睛睡成一条缝，小嘴张开呼吸着，小手攥成拳头放在胸前，小皮肤白白嫩嫩的，一戳就破的样子。白锦看着看着眼泪跟着掉了下来，喃喃道：“宝宝，爹爹就只有你了……”眼睛模糊，看不清宝宝的样子，思绪也跟着模糊，合眼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不知何时，天已经黑透，卧房的小桌上点着蜡烛。白锦撑起身子往床里探去，宝宝不知去向。他惊得赶忙翻身下床寻找。元冲在外头听见动静，抱着宝宝转身进来。
　　“你睡醒了。刚才叫奶娘给宝宝喂了些奶水，这小子吃饱了就拉。”白锦见宝宝没事，赶紧接过抱着，说了句谢谢。光线有些朦胧，白锦低着头，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小圈阴影，发髻也因为刚睡醒散落了大半。白锦束发用的簪子是一根小木棍，白袍虽然是幻化而来，却是相当简单的款式。如此不注重自己的外表，可惜了一张秀气的小脸，
　　元冲看着白锦哄孩子的模样，心里激动得噗咚噗咚乱跳起来。
　　屋内忽明忽暗，气氛变得暧昧起来，连声音都显得有些不太真切。
　　“你饿不饿？我叫人再做点吃的。”
　　“不用了，谢谢。”
　　“吃点吧，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吧？”
　　“……也好，来点清粥就行。”既来之则安之，白锦想，跟都跟来了，再客气也显得矫情。好吃好喝住下来，把宝宝养大才是正经事，若是日后有机会，再还他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