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那年盛夏》栞那

5、第 5 章

　　小健的爸爸因为工作的关系并不长待在台湾。
　　而小健一直都是个很成熟独立的孩子，所以他总是可以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即使有很多时候，我仍能看见他寂寞无助的表情。

　　我不可能忘了那年夏天。

　　记忆清楚的连那年去学校的路上开了几朵夏槿我都记得。
　　有的时候，我还是会想，如果小健的妈妈没有死就好了。
　　每次脑中一浮现那段记忆，我便痛苦万分，甚至连站在小健面前都感到羞耻。
　　但是，当我看见小健弱小的身躯瑟缩在灵堂前哭，我却一步也不敢靠近，深怕说错了什么。
　　那么难受的日子，我竟然就那么把他丢在那里，留他自己一个人挨过那些苦痛。就算是多年以后的现在，我也从没提过那些自责，只是自己一昧的舔着伤口。

　　『夏花，听說妳和小健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真的假的呀？ 』

　　十一岁的我拿着扫帚低头扫地，努力不理会周遭试图挑衅我的男孩子。
　　『怎么不说话啊？ 』其中一个男孩恶意的一手拍掉我手中的扫把『看吧！我就说她是哑巴，怎么可能会跟小健是好朋友？ 』
　　『喂喂喂，那可是小健亲口告诉我的啊，他可不会骗人！我看，她可能不是哑巴，是聋子！ 』
　　另一个男孩用力拽着我的辫子。我很疼，却不敢哭出声音。

　　『小健竟然有个又聋又哑的好朋友！ ！ 』他们故意在我耳边大声的咆啸。

　　『这么爱扫地的话，我们的工作全都交给妳做，听到没！ ？ 』

　　一直到他们离开教室，我才敢真正的哭。
　　我听话的留在空无一人的教室，做着几乎全班人份的扫地工作。
　　即使有几个女孩子回来教室拿东西，她们也没有要帮我的意思，甚至连看也不敢看我。
　　于是，我十一岁那年就知道，人一向都只有一个人。

　　『夏花，我们回去吧！ 』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小健似乎是用跑的上楼的，他气喘吁吁，而且脸很红。
　　我并没有理会他。
　　『别扫了，现在很晚了，我们再不回家爸妈会很担心。 』他看了看窗外昏暗的天色『我和那些欺负妳的人说过了，妳别担心，他们不会再…』

　　『谁要你多管闲事啊！ 』我朝他歇斯底里的大吼。

　　『是我自己要扫的！只要我扫，他们就不会再讨厌我，不会再说我丢脸！ 』
　　『我才没有被欺负！才没有！ 』我哭叫着，发现此刻的自己好恨他。

　　窗外突然下起大雨，雨声愈响愈大，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小健没有再说话，他默默的拿出扫地用具，跟在一旁帮我。
　　那天我们距离平常回家的时间晚了三个小时。
　　我还记得那天雨下的很大，好几次在石子路上都差点摔跤，但小健还是没一句怨言的送我回家。
　　我常常想，如果我在那时有试着反抗、试着挣扎，或者，直接跟小健回家，那事情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我究竟，在怕什么呢？

　　隔天早上，我才知道小健的妈妈在昨晚去世的消息。
　　她担心晚归的我们，在出来寻找的时候被一台失控的卡车迎面撞上。

　　就在那条总是令我们摔跤的石子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