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柠》田芒果

2、第 2 章

　　有时候，有一肚子话想跟你讲，我今天早上在茶几底下发现了几个硬币，我把它们丢到了门口的储物罐里，隔壁的小狗在我出门的时候一直往我身上蹿，小区花台里的栀子花开了，好多老年人拿着袋子摘花，下班的时候只剩干秃秃的梗，今天竟然没有堵车我比平常早了半个钟头到办公室，还买了卢媛媛爱吃的那家汤包，今天热死了我都想像哈士奇一样伸出舌头喘气了，今天laura在茶水间讲了人事部那个老妖婆的一个秘密，特别劲爆。我想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然后，这些话我都讲给了terry听。Terry是我最喜欢的那只小熊玩偶。
　　说我懦弱也好，没种也好，这个世界上，谁不窝囊呢，拥有的不都是想要的。
　　纵然每天笑，也不是真正想要的生活。

　　盛夏来的时候，小区门口的花店开始大促销，爱给自己穿女仆装每天早上碰到青柠都会塞给她一串茉莉的美女店长跟她说，夏天出生的人要比冬天多。
　　青柠坐在公交车里看着手里的茉莉花想，有什么科学依据呢。没有吧。
　　红灯在车前耀武扬威的亮着，抱着一个巨大玩具狗的男生脸色微红急匆匆的跑过车前的斑马线，像是要赴什么重要的约会。
　　不知道入夜的时候，会不会有一场倾盆大雨淋湿相拥的爱人，留下一只傻乎乎看着他们的玩偶呢？

　　渡过月末的艰难时期，迈进新月份整个公司都松了一口气。Laura给办公室里的每个人都递了生日派对的邀请函，青柠看着邀请函上烫金的汉字默默地又肯定了一下花店老板娘的说法。
　　因为刚毕业入职没多久，青柠过得并不宽裕，仔细思索下来准备了一款不错的香水当作礼物便赴宴了。
　　只是没想到，顾川南竟然也会屈尊降贵的参加这种员工聚会。
　　青柠端了一杯香槟缩在角落里，装作看不到人群中央被几位女性围住游刃有余的顾川南。
　　那天被自己堵的说不出话的男人仿佛是独立于这个人之外的存在。
　　对不起。他这样对自己说。青柠现在想起来也一阵嗤笑。
　　很老的电视剧里说，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干什么。简直太有道理了。但青柠丝毫不想多做纠缠地离开了，连带着天空里火烧云溢出来粘在院子里柠檬树上的殷红都和顾川南一起被自己留在身后没有多看一眼。
　　特意控制着生活里会和顾川南有交集的频率，两年了都是这么小心翼翼的过来的，这些个月以来连如履薄冰的平静都被对方轻而易举的打破。
　　你已经很难衡量一段感情里强势方与弱势方要如何定义了。
　　不对。不应该再思考这些问题了。顾川南和自己早就不该再用“一段感情”这样的词语联系了。

　　Laura站在小舞台上笑的很开心又得体的拆着礼物，伴随着围观人群一阵阵小声地惊呼。想必大家为了讨这位总裁首席助理的欢心也是费了不少的心思。
　　青柠兴致缺缺的喝着酒，脑子里总想起几年前的Laura，还没有画着这种无懈可击堪比面具的妆，顶着黑眼圈一次一次帮顾川南给自己送东西，笑的也特别亲切，仿佛是高中同桌的闺蜜一样还好心的安慰自己，总经理只是有些忙啦，而且他一个大男人，哪里懂小女生喜欢什么啊，才让我帮忙买礼物的，你都不知道他一天要跟我说几遍“别忘了今天给许青柠送个礼物”，要给顾总过目的文件他都没这么上心。
　　青柠不由自主地抬头撇到Laura拆开最后一个礼物，看不清楚，大概是一条很了不起的项链吧，不然人群也不会爆发出这么大的惊呼声，把站在一旁微微含笑的顾川南和受宠若惊对他道谢的Laura都震得模模糊糊。
　　青柠觉得自己是有些醉了，脸颊上的热气不断泛起升腾到眼底，脑子也开始不清醒起来。意识模糊之前像是看到了顾川南的影子，伴着瓢泼的大雨和轰隆隆的雷声像自己走来。
　　是好几年前的，不是人人拥戴，做任何事都游刃有余无所不能，和自己隔着人群的顾川南了。
　　那一年的顾川南还是董事会老头子们心目中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顾明把大权交给他的那天，正好是许青柠的生日，他不得不被困在公司里处理各种交接上的问题，留了对生日惊喜期待已久的许青柠一个人在家等了一天。
　　等到晚上也没等到顾川南回家的许青柠起初还想他工作一向很忙，得展示自己贤内助一面还是先不骚扰他的好。但眼看着这一天都要过了还不见人影，她有些急了，打了电话也没人接，秘书Laura都联系不上，老天爷仿佛还嫌她不够心慌加了点暴雨和雷鸣。
　　许青柠在家捏着手机急坏了，觉得这顾川南该不会回家路上被拐了吧，急匆匆的拿着伞要跑去他公司找他。暴雨来袭街上的出租车根本招不停，还有好心的司机劝她快回家雨太大市区都积水堵车了。许青柠只好冒着大雨自己往城区里跑，结果吹翻了雨伞，跑丢了鞋子也没见到顾川南的她还摔了一跤。
　　就在她坐在马路上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哭起来的时候顾川南就喊着她的名字从马路对面朝她跑了过来，手里还捏着一只和他一样因为毛发被淋湿透而显得特别滑稽特别丑的玩具熊。

　　然后许青柠还是哭了，她觉得自己又委屈又急，又累又疼，你到底去哪儿了啊！她朝顾川南大喊。后者蹲下身子一边撕了自己身上正装衬衣的下摆包好许青柠摔破的膝盖一边抬头有些怒意的说，你为什么没带手机？这么大雨多危险你跑出来干什么！
　　许青柠更委屈了，我怕你被人贩子拐了！你太过分了吧今天是我生日你还记不记得啊！
　　顾川南透过细细密密雨看着女孩红红的眼睛心里泛起感动掺杂着心疼的奇怪感受，他抬手帮她理着湿湿的刘海，对不起啊，今天真的太忙了，实在走不了，我当然记得你的生日啊。
　　许青柠拍开他的手吸了吸鼻子然后摊手，我的礼物呢！
　　然后竟然从顾川南眼里捕捉到了浓浓的窘迫。他捡起刚才直接被扔进水凼里的玩具熊，递给许青柠之前还理了理粘成一坨的毛企图让它看上去不那么狼狈，我没想到今天突然有这么多事，本来想好好选一个礼物的，结果连Laura都忙得抽不出一点时间了，下班的时候在路边的商店随便买的，你就不要嫌弃了。
　　许青柠拿过小熊哭的更惨了，这也太丑了吧！我还以为起码会有钻戒啊！
　　顾川南却被逗笑了，搂过许青柠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好了好了对不起嘛，不过以后我就是大老板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行了吧。
　　许青柠情绪激动的时候特别容易想起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比如此刻她把脑袋埋在顾川南肩上蹭着鼻涕眼泪的时候突然问，你的车呢？
　　路上积水太厉害了走的太慢，我又打不通你的手机，家里电话没人接，只好把车扔路边了，说起来明天早上还得去把车开回来。
　　女孩轻轻嗯了一声也被淹没在轰隆的雷鸣里。

　　许青柠二十岁的生日礼物是一只很丑的玩具熊，膝盖上被雨淋湿的伤疤，还有大雨里和自己紧紧相拥的爱人，以及一个混着雨水的，长长的吻。
　　好像全世界都在在倾盆大雨，所有的城市都被淹没，但你抱着我的时候，就像撑起了整片雨伞，雨水通通汇进了河流，阳光也快要透过云层照亮整个城市。

作者有话说

　　有读者就有动力！